李自成得到娜木鐘的提示,回到衙後,便翻出寶貝資料,凝視着肥皂的製作方法,工藝與玻璃的難度差不多,並不太複雜,這個時代,應該能夠生產出來,只是不知道品質如何。
現在百姓洗衣服,還是用“鹼”,農村的百姓甚至爲了省錢,仍然取皁角樹的葉片洗衣,肥皂一旦出現,將影響到百姓的生活習慣。
不過,李自成的心思,並不在普通的肥皂,他首先想到了硫磺皁,不但能去污,還能殺菌消毒,將來給士兵們每人發放一塊,防止軍營滋生細菌。
更爲緊迫的是,李自成要爲娜木鐘研製香皂,她待在西寧的時間不會太長,必須抓緊時間。
香皂不僅能去除身的羶味,還會在身子留下一層淡淡的異香,與香水有着異曲同工之效,若是在晚寢之前使用,不亞於後世的情趣用品。
以娜木鐘對漢地物事的喜歡,若是見了香皂,還不是小貓聞到了魚腥?
李自成仔細研讀了資料,發現香皂的研製,需要在普通肥皂的基礎,他只得從普通肥皂着手。
製造肥皂所需要的原料,主要有兩類:油脂和鹼,另外還需要少量松香等。
常見的油脂,便是豬油,西寧菜市皆是,只要先買回家,先加熱去除雜質,可作爲備料,如果要製作高級的香皂,需要牛羊油,甚至還要加入椰子油和棕櫚仁油。
最好的鹼,自然是是氫氧化鈉,次製作水泥的時候,工匠們在西海水底發現了大量的燒鹼,西寧城內也儲存着一些,只要溶化了去除雜質,也可做爲備料。
李自成說乾乾,先生讓親兵去集市購回數十斤豬油,洗淨切碎,放入大鍋,用炭火開始炸煉,又讓另一撥親兵去溶解燒鹼,尋找其餘的原料,一直忙到傍晚,原料方纔備齊。
趁着燒鹼液還是溫的,李自成將鹼液倒入瓷壺,先用大火燒開了,再改用溫火,慢慢蒸發掉水分,待鹼液接近飽和,再緩慢加入豬油,同時改爲大火,壺用玻璃棒不斷攪拌,待事先預備的、只有鹼液兩成的豬油全部加入進去,再改用溫火,保持銅壺內處於沸騰狀態。
李自成記錄下所有的數據,留下三名親兵值守,交代幾句,自己則是回到後衙。
翌日早晨,李自成起牀後,照例去操訓場跑了七八里,直到身見汗,方纔回到後衙,在宋玉蓮的服侍下洗漱、吃早飯。
他正要去衙看看肥皂的情形,卻有親兵來報:“大都督,林丹汗昨夜酩酊大醉,宿夜未醒,現在尚未起身,”頓了一頓,又道:“大福晉倒是起牀了,一大早帶着兩名護衛出門了。”
李自成不經意道:“出門?去了哪兒?”
“這個……屬下要趕着來見大都督,暫時不知,不過,屬下已經派人跟蹤了大福晉,一旦有了訊息,屬下會即刻來報!”
“你做得不錯,先下去吧,有了訊息再來奏報!”
李自成打發走傳令的親兵,心卻在思索。
林丹汗宿醉不醒,娜木鐘應該是獨守空房,不過,她大清早便離開館驛,去城做什麼?
以娜木鐘的興趣,應該是逛逛市集吧?女人天生便是購物狂,不知道娜木鐘身邊有沒有銀錢?
李自成想要送給娜木鐘一些銀子,又覺得不合適,她是林丹汗的大福晉,並不是普通的女人,如果引起林丹汗的誤會,那得不償失了。
將林丹汗與娜木鐘的事,暫時放在一邊,李自成正待去衙看看肥皂的事,何小米卻是急匆匆過來,“大都督,好事,好事呀,守候在衙小廳內的兄弟,發現了大都督所說的那種淡黃色的物事……”
“哦?這麼快出現了?”李自成大喜,他翻身而起,“小米,走,去看看!”
不消片刻,兩人來到衙的小廳,這是臨時的工作坊。
“大都督!”留守在小廳內的親兵忙迎了出來,“壺出現了淡黃色的物事……”
“我看看!”李自成顧不親兵尚未起身,疾步走過去,向壺一看,果然有不少淡黃色鬆軟的固體,在壺翻滾着,心不覺大喜,這第一步的皂化,這麼容易便實現了?
他讓親兵們保持火頭,讓壺持續處於沸騰狀態,直到將液體基本蒸乾。
李自成這幾日,哪兒也不去,基本窩在衙的這間小廳,親自操#弄着火候,一點一點記錄着各種細節,直到黃澄澄的肥皂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一段時間,關於林丹汗、娜木鐘的行蹤訊息,也由親兵是源源不斷送至大都督府。
林丹汗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午照例在館驛矇頭大睡,差不多到午飯時分,方纔起牀,飯前一杯開胃熱茶,能令他心曠神怡。
午飯後,再是一杯茶,待休息夠了,便帶着護衛們去城外遛馬。
林丹汗來到西寧,是要看看天主賜予的新物事,但他不相信,像娜木鐘那樣大海撈針,能看到什麼寶貝,但李自成以公務繁忙爲藉口,一直不肯露面,他每日只能在馬背發泄一番,好打發時光。
幸好每至晚間,便有人請他赴宴,先生樑成、沈道等職,後來是李過、秦大年、高一功等豪爽的武將,再到後來,西寧的商人穆青山也加入仰慕的行列,每日都能讓他喝得混天黑地,回到驛館便睡得像死豬一樣,連娜木鐘都懶得親近。
娜木鐘每至晚間,便要面對一頭肥豬似的哼哼的林丹汗,心不覺煩躁,她又不是買醉的性子,便帶着護衛在西寧的市集閒逛,這一次逛累了,正要尋找一處休息的場所,猛擡頭卻看到了西寧天主教堂。
“那個卑鄙無恥的人,不是說天主神通廣大,賜予天命軍許多新的物事嗎?倒要看看,天主教堂內究竟是什麼玩意!”娜木鐘讓護衛等在門外,獨自入了教堂。
教堂有不少人,正在大廳裡做彌散。
大廳正堂方是一張巨大的彩繪:一個金髮男子,微曲雙腿,只穿着鼻竇褲,被釘在一副巨大的十字架。
在這服彩繪下面,站着一個金髮碧眼的男子,手持一本厚厚的書卷,正在向衆人講解着書的內容。
他的身前,長凳坐着近百的漢人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漢人正聚精會神地聽講,一絲雜音在沒有。
娜木鐘見長凳還剩餘不少,便悄悄地蹩過去,趁着衆人不備,小心地在後排落座。
衆人都是十分入神,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娜木鐘的到來,更沒有人在意她的身份。
金髮碧眼男子說的是漢語,但書的內容相當晦澀,娜木鐘聽得不十分懂,只是那金髮碧眼的男子,反反覆覆提到“馬太福音”、“耶穌”、“蒙難”這樣的字眼,她才能識得一二,但大體的意思,她卻不甚了了。
娜木鐘聽不懂,自然沒了興趣,正待起身偷偷離去,忽然金髮碧眼男子合書卷,人羣發出長長的嘆息聲,隨即各人都是小聲的嘀咕。
“感謝神!”
“我的主耶穌!”
“阿門……”
……
幸好都是短句,娜木鐘雖然不知何意,卻是聽得懂,現在人羣已經騷動起來,注意力已經不在金髮碧眼男子身,她便不好再走了。
稍頃,不知金髮碧眼男子說了句什麼,便有十數人離開人羣,去到他的面前,一字排開。
金髮碧眼男子已經放下書卷,從彩繪下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半盆清水,託在手,又從左側與彩繪幾乎無異的小型佛像下,取出一根帶葉的枝條。
他用枝條從盆沾了清水,在那些排隊漢人的額頭,依次點清水。
人羣一陣歡呼,聽語氣,像是祝福之類的話語。
娜木鐘看不明白,便問左近的一位年女子,“大姐,他們在做什麼?”
“這都不明白?”年女子十分詫異的眼神,但她並沒有鄙視,而是笑道:“你是新來的吧?”
“嗯,我是第一次進入教堂!”娜木鐘像個小學生似的,顯得十分謙遜。
年女子似乎嗅到什麼,忽地微皺眉頭,稍稍離開些,隨即緩緩道:“這是洗禮,經過洗禮之後,他們是神的兒女了!”
“神的兒女?”娜木鐘知道她嗅到自己身的羊肉羶味,說話時邊用手遮擋在口邊,倒有些像漢人女子的“掩口而笑”。
“這都不知道?”旁邊一位年歲不大的男子搶着道:“神的兒女,是正式成爲天主的信徒了,嘿嘿,不會是來騙吃神的果實吧?”
“什麼神的果實?”娜木鐘雖然不太明白,但那個“騙”子十分刺耳,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這時,前面的洗禮已畢,衆人皆是雙手搭起十字架,緊閉雙目,跪在彩繪面前,連那金髮碧眼的男子,也不例外,只是他下跪的方向,卻是下面的這些信徒,口唸念有詞,衆人也是隨着他念:
“我們在天的父
願人都尊你的名爲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
行在地
如同行在天
我們日用的飲食
今日賜給我們
免我們的債
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