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陌辰與千冥作了約定之後,修整別院的計劃便也不急着實施了,這幾日蘇晟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一干事宜,涼淺則安心呆在蘇府中學着處理府上雜務,小日子倒也過得舒舒坦坦,只是在林陌辰心中卻還堵着件小事,縱是刻意地去努力忽略了,卻還是會在閒暇時忍不住想起,而林陌辰這點小心思自然沒能太過千冥的慧眼。
“陌辰,身子可還妥當?”端着一壺茶、兩盞瓷杯,千冥緩緩走了過來。
“我的身子早就大好了呀,”林陌辰本是坐在蘇府客房外的石階上發呆,如今見千冥端着東西來了,自是受寵若驚,忙起身相迎,“你要喝茶,便讓我去倒,怎麼自己端着茶水過來了?”
“過來瞧瞧你都在看些什麼,能看上這許久,大概是不錯的景緻罷。”千冥彎脣,把木質的托盤直接放在了地上。
林陌辰頓覺尷尬,忙伸手倒了兩杯茶,只見那茶水幾近無色,正冒着騰騰的熱氣,若細看過去,便能在那起伏的茶水中看到幾朵白色的梨花,林陌辰一驚,有些感激地看向千冥:“冥兒親手泡出的梨花茶,定然世間一絕。”
“我可不會泡什麼茶,只是在林府時偶然摘下的,”千冥有些淡然地避開林陌辰閃爍的目光,似不願承認自己的用心,“怎麼不嚐嚐?”
“恩恩——”林陌辰忙點頭,端起瓷杯便要一飲而盡,卻忘了這茶水是千冥新備下的,一個不留神便被燙得皺了眉頭,又捨不得放下手中的杯盞,只得眨着眼睛吐舌頭,甚是可愛的模樣。
千冥莞爾,上前一步接下林陌辰手中的瓷杯,又不自禁地微撅了嘴去幫他吹舌頭,這一吹可不要緊,倒是那被燙得眸光閃爍的陌辰突然間失了神,只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難得可愛的模樣,接着,似不經意間把頭向前移了移,再接着——
“你慢些喝茶,我先把水壺拿回去。”千冥慌張起身,把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放,便端着托盤匆匆離去,目光卻仍是有些閃爍。
林陌辰還蹲在原處,微眯着眼睛,又砸吧了幾下嘴巴,自言自語般道了句:“真甜。”
囧事暫且不提,其間甜蜜也不多言,只說千冥究竟是爲何來找了林陌辰,那自然不只是爲了送杯梨花茶那麼簡單,聰明如林陌辰,自然也是想得到的,於是在送茶風波之後未過一刻,林陌辰便蹦蹦跳跳地去尋千冥了,而此時千冥則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爲着方纔的風波心煩意亂,自己不是一向待人處事最爲冷冽的嘛,今日又怎會爲了這等小事便亂了分寸?
“咚咚咚——”
“冥兒,在房中呢嗎?”門外傳來林陌辰歡快的聲音,足見此人此刻心情之佳。
“進來罷。”千冥忙收起眸中複雜情緒,淡淡開口。
推門而入,林陌辰掃過四周,便看到了坐在桌邊好似深思着什麼的千冥,一邊開口,一邊快步走了過來:“冥兒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千冥斂眉,看着林陌辰竟覺着有些心慌。
“那冥兒也是無事可做嘍?”林陌辰笑着發問,胸有成竹。
“要我陪你出去?”千冥由斂眉變爲挑眉,經了方纔那一嚇,險些忘了正事。
“恩恩,我想去鎮北走走啊。”點頭如搗蒜,林陌辰更加開心,冥兒果真是瞭解自己的。
“那便走吧。”起身出門,千冥暗暗深吸一口氣,心中卻總不能恢復平靜。
鎮北,興許那兒還生着一處梨林呢。
一路走着,一路問着,竟無人知曉這附近可有蘇氏人家居住,到了最後才總算依着那處在夢境中重現過的梨林,問到了一處偏僻院落,這院落如今已有些破敗之感,但統觀起來,與那夢境中的院落還是重疊的,最讓人確信的便是院前的那片梨花林,如此便也真正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只是走到此處,林陌辰便有些緊張了,若是見了那人該如何開口?那人定然是不認得自己的,直接開口喚“外公”似乎也唐突了些。再者,母親已去世多年,那人也不知可知曉了,若是再提及母親,是否會讓那人憶起遙遠又有些傷感的往事?略微嘆息,竟在此時猶豫了。
“去看看罷。”許是看出了林陌辰的心思,千冥淺笑開口,語氣中帶着鼓勵。
林陌辰認真點頭,跨前一步,輕輕拍了拍面前破舊的院門。
過了片刻,就在林陌辰猶豫着是否要再敲幾下院門的時候,刻着累累傷痕的木門突然被拉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看起來還算硬朗的老伯,接着,林陌辰愈發緊張起來,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這位公子,是要向老頭子問路?”老伯對着林陌辰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溫和地笑了。
“啊,不是——不是——那個——”林陌辰忙擺手,還在想着怎樣的措辭纔算合適。
“那公子你是?”老伯疑惑,捋了捋鬍鬚,探了探頭,這纔看到站在林陌辰身後的千冥。
“我——我是想找人——”撓了撓頭,林陌辰長呼一口氣,這才穩住了語氣,“晚輩自鎮西而來,想向老伯打聽個人——唔,敢問,老伯您姓蘇嗎?”
“公子說笑了,現今咱們夜淺鎮姓蘇的可就只有一戶了,那可還是大戶人家呢,”老伯笑着搖了搖頭,略作沉思,接着道,“不過提起這個姓氏啊,我倒想起來一個人,也就是這院子原本的主人,是姓蘇不錯,好像還是個茶商,不過那人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搬走了,而且那人和老頭子我差不多年紀,也該五六十歲嘍。”
說到
最後,老伯的話中便多了些感慨之意。
“那老伯您認識那人嗎?晚輩要找的,大概就是那人了。”林陌辰先是詫異,而後才覺得有些失落,先前想了那許多,竟沒想到這種狀況,原來那人早已不在此處了。
“談不上認識罷,不過是我買了他的宅院,所以才知曉了他的身份,”老伯再搖頭,眼中卻透着些回憶的滄桑韻味,“若說我知道的,也就是那人姓蘇,家中有一個女兒,當初他也是在嫁了女兒後不久,便賣了這處宅子,奧,還有一點我記得清楚,當初也不知可是因爲急着用錢,他竟把這宅子的價格定得略低了些,卻在商談時提出了一個奇怪的條件,就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砍了這院前的梨樹,即使這院子再度易主,也不能忘了這一條,這麼多年來我也就看着這些棵梨樹花開花落,倒是有些味道的,除此之外,我也就說不出什麼了。倒是公子你,都隔了這些年了,怎麼突然就找來了?”
林陌辰苦笑,也並不想隱瞞什麼:“這院子原先的主人,便是晚輩的外公,他那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晚輩的母親,晚輩也是前幾日才知曉了些往事,所以想來看看,不想,竟是遲了這許多年。”
“哎,也是有孝心的孩子,”老伯似乎也憶起了什麼往事,神色有些落寞,“想我那兒子,早把老頭子忘在腦後了,罷了罷了,不提也罷,你能想着過來看看,便是有心了,那人若是知曉了,也該覺得欣慰了。”
林陌辰也從老伯口中聽出了些苦澀與滄桑,但畢竟是旁人的家務事,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覺着這一趟也算沒白跑,既是把該問的都問了,便也該回去了:“今日之事,多謝老伯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晚輩便先行告辭了。”
“這就要走嗎?難得過來一趟,也不和你媳婦進來坐坐?”老伯探頭看了看一直靜靜立在林陌辰身後的千冥,心想這二人大概都是有福之人,長得好看,氣質也是非凡。
然,一句話,便讓林陌辰愣住了,身後的千冥眸中也是詫異。
“不——不必了,老伯您先進屋歇着罷,日後若是得空,晚輩再攜妻前來拜訪。”回過神的林陌辰立馬樂開了,一張嘴都快笑得合不攏了不說,還非要接着老伯的話來了點曖昧。
“那你可慢走,多扶着你媳婦,難爲她陪你大老遠的從鎮西跑來。”這老伯似乎很自來熟,才和旁人說了幾句話便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一句話說得有滋有味的,卻忽略了某人早已黑得嚇人的臉。
“老伯說的是,那晚輩就此告辭了。”林陌辰躬身行禮,脣角依舊掛着濃濃的笑意,待到那老伯小聲嘀咕着關了院門,林陌辰這纔回身,卻發現千冥早已走得遠了,撫額嘆息,難道冥兒因爲自己方纔的話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