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香居回蘇府的路上，林陌辰撞見了一個自認爲不可能撞見的人，有些尷尬，卻還是讓另外幾人先行，自己則頗有風度地笑着上前去打了招呼。
“真是好巧，竟在此處遇見了趙姑娘。”林陌辰笑得如沐春風，心中卻在計較着，也不知千冥見自己如此，可會吃味？
“原是林公子，確是好巧。”趙佳茗的目光對着林陌辰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落到那張彷彿能映出明媚陽光的臉上，有些靦腆地笑了。
“許久未見，不知趙姑娘身子可大好了？”林陌辰覺出還有一道目光毫不掩飾地打在自己身上，找尋過去，原是趙佳茗的貼身婢女蘭兒，只是不知可是自己看錯了，總覺着蘭兒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滿。
“謝林公子掛念，早已好了，”這是自己心儀的人兒，卻從不曾心儀自己，所以難免的，趙佳茗會覺得這氣氛有些侷促，“不知林公子可是要回府？”
“回府？”林陌辰皺眉，這話問得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趙姑娘或許還不知，我早已搬出林府了。”
對着面前人兒不解的目光和善意的解釋，趙佳茗有僅僅一瞬間的恍惚，這等事，自己又怎麼如何能不知曉？想自己這些年來，雖一直不敢直抒心意，卻也用了不少吸引對方目光的法子，更是執着地打聽來了他的一舉一動，自己甚至知曉他的脾性乃至喜好，可到了這最後，才猛然覺得，一切終是白費了，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永遠都是路人一般，路人罷了。
“趙姑娘？”林陌辰略帶疑問的聲音似遠遠傳來，這才喚醒了沉思中的女子。
“奴家失態了。”趙佳茗慌張垂下眼眸，這才掩住了其中深不見底的悲涼。
“趙姑娘見外了，若有不便，在下就此別過。”林陌辰淺笑，只想着女子早些離去，自己還要去追千冥的。
“並無不便之處，只是奴家以爲公子是要回府看望兄長，所以纔多問了句。”趙佳茗淺笑，依舊微低着頭。
“看望兄長？家兄出了何事嗎？”林陌辰皺眉，有些不解。
“林公子還不知曉嗎？”趙佳茗有些吃驚得睜大了眼睛，林大公子的病情已有數日，且病情也是不斷加重，這等事，連自己都得知了，他竟是毫不知情，“林大公子這幾日身子抱恙，家父與林伯父向來交好，早已前去探望了。”
“抱恙？我怎麼都未得知？”略作思索，林陌辰覺得此事甚爲蹊蹺，哥哥的身子既是到了需要別人探望的地步，又怎會不遣人來知會自己一聲，“多謝趙姑娘相告，在下先行離去。”
看着漸行漸遠的純白身影，趙佳茗無奈地彎脣笑了，好容易遇着了一次，卻也不
過寒暄幾句，自己又何苦做到如斯地步？
“小姐，我看那人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小姐又何苦這般爲難自己？”蘭兒氣哼哼地開了口，似乎對林陌辰頗爲不滿。
“爲難自己？或許吧——”趙佳茗輕嘆一聲，定了定神，緩緩邁開了步子。
向幾人道了別，林陌辰便直接往林府去了，本還是心急火燎的，可到了府內卻發現這府上倒與以往沒甚差別，便直接拉了一個下人問話：“老爺和大少爺呢？”
那下人似是新來府上的，看着林陌辰有些發懵，隔了片刻方纔支支吾吾地回話：“老——老爺在西園，照顧——照顧少爺——”
鬆開了那人，林陌辰徑直往西園走去，看來果真是新來的家丁，竟只知這府上有個少爺，不過倒也無甚所謂了。
“二——二少爺來了——”到了滌若閣，便見一丫頭守在外屋，見了林陌辰似乎很是興奮。
“爹爹和大哥都在裡面嗎？”林陌辰點頭，並不記得自己有見過此人。
“在，都在，少夫人也在。”羽兒拼命點頭，方纔還想着二少爺的，不想一轉眼，竟見着了活人。
“我進去看看。”看着小丫頭殷切的目光，林陌辰有些不自在，應了句，便逃也似的入了內室。
內室，瀰漫着一股子濃郁的藥香，合着安神香的氣息，嗅起來有着說不出的怪異。
“爹爹，大哥的身子如何了？”林陌辰忍住擡袖掩鼻的衝動，皺着眉開了口，卻只見坐在牀畔的那人，背後似是一僵，接着猛地轉身站了起來，一揚袖向着林陌辰這裡壓過來，幸好林陌辰反應快，一個側身避開了，可這演的又是哪一齣？
“爹，莫要打陌辰，畢竟是咱們先冷落了他。”牀上傳出低微沉重的聲音，林陌辰一驚，竟差點沒辨出這聲音是出自兄長之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容易得了消息回來看望大哥，卻見到這幅場景，我還真是犯迷糊了，竟聽不懂你們的話了。”林陌辰有些憤懣，臉上掛着冷笑，縱是疑惑，卻也從方纔林青涵的話中聽出了什麼。
“你——你還有臉說，”林老爺一手指着林陌辰，老臉也是氣得通紅，“你兄長都病成這般模樣了，你卻到如今才知道回來，你心裡可還有我這個爹爹、有他這個兄長嗎？”
“爹爹的話，陌辰怎的就聽不明白了，明明是——”林陌辰可算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原是在藉着機會罵自己沒有孝心，不知回府探望，可這事兒誰也沒說給自己，自己哪有那麼神通，難道掰掰手指就能知道了？
“陌辰，你別和爹爹頂嘴——”打斷林陌辰的，是一直守在牀畔的吳雪芡，一雙
水汽縈繞的眼睛先是掃過林陌辰，再看向林老爺，“爹爹也莫要責怪陌辰了，陌辰定是平日太過繁忙，纔沒時間回府的——”
林陌辰本以爲嫂子是爲自己說話來了，可這話愈聽愈不對勁兒，怎麼似乎還是自己做錯了一般？
“嫂嫂的話，陌辰也是愈發聽不明白了，”林陌辰性子雖是溫和，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也不顧吳雪芡阻攔的目光，只冷着臉道出了事實，“先說大哥生病之事，眼下看大哥情形，大概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爲何就沒人去知會我一聲？若是鎮西別院尋不到我，就不能去蘇府走一遭嗎？還是我在這林府，早就是可有可無的人了？再說今日之事，我方纔在街上遇着了趙家小姐，才得知了大哥身子不妥，這便急着趕回來了，只是爲何回了府，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便要遭人指責？爹爹要打我，我自當挺背下跪，但陌辰卻是想問個明白，陌辰究竟是做錯了何事，要爹爹如此大動肝火？”
話一說完，內室便安靜了。
隔了好半響，還是林老爺先開了口：“你說你不知你兄長病痛纏身？”
“陌辰若是知曉，又怎會來得這般遲？”林陌辰還有些窩火，語氣雖談不上不敬，卻也是有些生硬的。
“好好，你不回來便也罷了，卻還學會說謊了是吧？”林老爺冷笑着指了指吳雪芡，顯然也是氣急了，“你嫂嫂幾次三番前去尋你回府，卻都被拒之門外，你竟還說你不知道此事？”
林陌辰訝然，看向牀畔低頭攪着裙角的女子，有些不解：“嫂嫂你去找過我？那爲何我竟是毫不知情？”
“爲兄本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又何苦扯出這慌來？”林青涵乾咳兩聲，微微嘆息，像是十分惋惜。
“嫂嫂你倒是說話，你是何時遣人去尋我來着？”林陌辰急了，這事兒明顯是說不通的，若說吳雪芡當真去尋了自己，那看守院子的小廝如何也會去蘇府跑一趟吧？
“你就別爲難你嫂子了，她一個婦道人家，會說謊嗎？”林老爺似認定了是林陌辰搬弄是非，語氣裡皆是不屑。
“爹爹倒是瞭解陌辰的緊，嫂嫂不願開口，陌辰也是無話可說，但陌辰敢保證一點，陌辰確是今日方纔知曉了大哥身子有恙，信與不信，全在爹爹自己。”在這場景下，林陌辰終是覺着有些心酸的，自小到大，這府上除了已逝的孃親，哪有人真的相信過自己？又或者自己說什麼，於他們而言，皆是毫不在乎的。
“老爺、大少爺，你們都誤會二少爺了，二少爺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含着些怯意的聲音響起，幾人一同望過去，便見方纔守在外屋的小丫頭正咬着脣，跪在房門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