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黃昏,胡萬里風塵僕僕的趕回了漳州,未進縣衙,他便直接拐進了設在縣衙左近的急遞鋪,輪值的鋪兵一見是縣尊大人親臨,連忙快步上前跪下道:“小的見過大老爺。”
胡萬里看了他一眼,便道:“鋪司何在?”
“大老爺稍坐,小的馬上就去通傳。”那鋪兵忙機靈的說道。
不一時,鋪司便快步趕了過來,見禮之後,便主動稟報道:“稟大人,京師有五百里加急快遞。”
果然是到了,胡萬里點了點頭,道:“何時到的?”
“回大人,已經有兩日了。”那鋪司說着便起身手腳麻利的從櫃中取出包裹,胡萬里仔細檢查了火漆封印之後,便籤字畫押,隨後拿了包裹徑回縣衙。
已是黃昏時分,縣衙早已散值,一衆官吏都在兩側的宿舍忙着過自己的小日子,縣衙正中的甬道不見一個人影,胡萬里快步進了宅門,也顧不上進後院洗漱,直接就進了簽押房,拆開包裹,裡面僅只一份邸報和張璁的一封私信。
拿起邸報一看,最上面便是着原任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方獻夫,進武英殿大學士,散官尚書如故,同輔臣張璁等內閣辦事。
方獻夫也入閣了!胡萬里不由一驚,內閣已有張璁、翟鑾、李時,嘉靖何以又擢拔方獻夫入閣?爲了牽制張璁?
再往下看,裁革山西太原府管糧通判一員;二月至五月不雨,命順天府官率屬祈禱;
擒狹西妖賊張文等,功賞總制尚書王瓊,巡撫都御史劉天和,撫治鄖陽都御史潘旦,巡按御史朱觀,方遠宜,參政劉一正各銀幣有差。
雲南撫按官奏,官軍擒獲昆陽州賊首李賢,餘黨悉平,前後斬捕千六百餘人,俘獲賊屬亦千六百餘人,撫降夷賊男婦三千六百餘人,詔,戮李賢等於市,賊屬官鬻(賣)之。
看到這裡,胡萬里不由暗歎了一聲,一千多人官方發賣,可惜是在雲南,太遠了,等派人去早就賣完了,再往下看,他心裡不由一跳。
廣東海賊許折桂等聚衆流劫,襲虎頭門(虎門),進逼省城廣州,殘傷不可勝數,着罷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兩廣巡撫林富與原任分守參議王洙之職,俱爲民。海道副使江良材,分巡僉事龔大稔,都指揮歐王蘭俱禠職閒住。
能夠進逼廣州,規模顯然不小,這海賊許折桂是何許人?與許煉有沒有關係?嘉靖會不會因此而遷怒海商?最起碼,搶奪月港要收斂點,必須堅決將戰事控制在月港的範圍之內。
最後面,纔看到短短一句,升龍溪知縣胡萬里爲應天府府丞。
張璁的來信說的倒是較爲詳細,明確是告訴他,嘉靖擢升他爲應天府府丞的目的便是要他在南京開辦慈善彩票,並叮囑他做好一應賬目,以免遭人攻訐,無法自證清白,信中提及,着廣東潮州府五華縣孫光輝接任龍溪知縣,着他交接之後,儘快赴任。
孫光輝前來接任?想到孫光輝缺了一半的門牙,胡萬里不由微微一笑,由孫光輝來接任龍溪知縣,倒也算是肥水不留外人田,月港也能省不少事,潮州府緊鄰漳州府,從五華縣趕過來用不了幾日,算上孫光輝交接的時間,至少也要半月左右,他纔會抵達漳州。
半月時間,奪取月港以及善後事宜都綽綽有餘了,想到這裡,胡萬里不由一陣輕鬆,這才起身離開簽押房,緩步前往後院,一路緩行,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葛佘芳、張小娥二女,兩女皆是京陵名ji,此番調往南京爲官,如何安置她二人?
名士名ji交往固然是一段佳話,但將名ji納爲侍妾,可就不是什麼佳話了,他身爲朝廷官員,納ji爲妾,一旦傳揚出去,必然遭受言官攻訐彈劾,這可不是小事。
一路想着,已是步入後院,見他進來,秋蝶、葛佘芳、張小娥三女忙帶着丫鬟迎了上來見禮,胡萬里是騎馬從月港趕回來的,一身風塵一身汗,掃了衆女一眼,便道:“夏荷去放水,我要洗浴。”
夏荷忙蹲身道:“是,奴婢這就去。”說着便扭身而去。
胡萬里這纔看了三個老婆一眼,吩咐道:“佘芳去廚房,叫藍鳳在後花園置辦一桌席面,晚上喝點酒。”
聽的這話,葛佘芳笑吟吟的打量了他一眼,道:“夫君有喜事?”
對你們來說,可未必是喜訊,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道:“累了一日,喝點酒解乏。”
這年頭洗澡,男人跟女人一樣,都是件麻煩事,因爲都是一頭長髮,好在胡萬里刻意在後院設計了一個人力添加水的噴頭,這才稍稍省了些事,淋浴出來,胡萬里簡單的將長髮束在身後便來來到後花園。
後花園不僅樹木蔥鬱而且佔地寬廣,是納涼散步的好地方,酒席就設在中心一棵百年沉香樹邊,這裡四周種植有七里香,基本沒有什麼蚊蟲,張小娥正指使丫鬟佈置桌椅,見胡萬里緩步而來,忙起身迎了上去。
胡萬里含笑攬過她親了一下,笑問道:“這幾日想沒想爲夫?”
張小娥輕輕在他腰間擰了一把,嬌嗔道:“想,怎麼不想,天天盼着少爺回來呢,少爺來了,咱們就不用打三人麻將了。”
“合着就想爲夫來給你們湊腳?”胡萬里輕笑着放開她,走到桌邊坐下,心裡卻在想,把這兩人送去東興港,會否帶壞東興港的風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兩個老婆到了東興港豈有不打麻將之理?
張小娥乖巧的給他斟了杯茶,這才試探着道:“少爺真沒喜事?”
胡萬里翻了她一眼,道:“壞事,今日要借酒澆愁。”說着,他便道:“夏荷去轉告秋蝶,今晚宿她那裡,讓她好好準備,酒宴就不必來了。”
“少爺偏心。”張小娥輕聲嘀咕了一句。
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道:“有事跟葛佘芳你倆談。”
見他不似開玩笑,張小娥眨了眨眼睛,卻不再開口相問,不一時,葛佘芳便領着幾個提着食盒的丫鬟過來,很快就布好了酒菜。
兩杯酒下肚,胡萬里便屏退了一衆丫鬟,自斟自飲了一杯,才放下酒杯,看了葛佘芳、張小娥一眼,道:“今日收到吏部的憑照,爲夫調任應天府府丞。”
葛佘芳、張小娥皆是京陵名ji,往來的官員不少,自然清楚應天府府丞是四品官,南京繁華尤勝京師,由漳州調任南京,而且還是高升,這可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事,張小娥當即便嗔笑道:“如此喜事,夫君瞞的咱們好苦!先自罰一杯。”
葛佘芳臉上的喜色卻是一閃即逝,默默的自斟了一杯椰漿酒,緩緩的呷着,見兩人都情緒不高,張小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反應過來,俏臉上登時沒了笑容。
見兩人不語,胡萬里微微一笑,道:“你二人在京陵名聲極大,同去京陵,多有不便,我意將你們送去春兒纔去的那地方,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春兒去了哪裡?”張小娥脫口便道。
胡萬里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一處很大的莊園。”
一聽這話,二女登時就反應過來,胡萬里這兩年每次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的,肯定就是去的那處莊園,如今去了南京上任,這一年到頭能見上幾面?春兒好歹還有個孩子,她們可是什麼都沒有。
張小娥年紀小,自然喜歡繁華之地,稍一沉吟,她便道:“夫君在京陵另置一處宅子安置咱們姐妹,豈非兩便?”
哪有如此簡單的?葛佘芳瞥了她一眼,南京的勳貴高官可不少,紈絝子弟更是多如牛毛,
她二人在京陵除非是不露面,否則必然會招惹出麻煩來。
胡萬里看了二女一眼,緩緩說道:“佘芳可還記的爲夫在京陵對你的承諾?在你沒有子嗣之前,隨時有效。”
所謂在京陵的承諾,是指隨時還她自由身的承諾,葛佘芳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才道:“妾身也讀過《女德》、《女訓》,既跟了夫君,便聽由安排,左不過是三年不見夫君罷了,有着姐妹相陪,日子也容易打發。”
聽的這話,張小娥幽幽的道:“姐姐既如此說了,小娥只能陪着姐姐了,咱們跟春兒去打三人麻將。”
胡萬里剛剛喝了一口茶,聽最後這句話,差點沒噴出來,當下便笑道:“那地方雖然不繁華,但人不少,爲夫不久前纔將臘梅收了,你們倒是可以打四人麻將,再說,也不至於三年見不着爲夫,閒暇無事,你們。”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才接着道:“你們閒着也是閒着,爲夫建個女校,你們當先生如何?”
當先生?二女不由一愣,女先生?稍一遲疑,張小娥才道:“教她們跳舞?”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聲樂舞蹈,讀書識字,都要教的,當然不會只有你們兩個女先生。”
有事做更容易打發時間,葛佘芳當即便輕笑道:“妾身還從未想過能做先生,那就試試吧。”(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