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席面送來,胡萬里與嚴世藩品着茶,有一搭一搭的閒聊,一天下來,兩人熟絡不少,嚴世藩雖才二十歲,卻是聰明靈敏,記憶力超羣,而且涉獵甚廣,這頗讓胡萬里感概,若是沒有嚴嵩這個老子,這嚴世藩說不定還能有番成就。
嚴世藩好色,這一點,胡萬里倒是不在意,但凡正常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這年頭三妻四妾尋常事,娶十幾房小妾的亦不鮮見,後世多有嚴世藩荒淫恥的記載,說他妻妾成羣,荒淫度,姦污良家婦女,這多半是都是恨他的士子杜撰的。
四十餘姬妾是可能的,說他發明的種種淫蕩方式諸如玉屏風、溫柔椅、香唾壺、白玉杯等,不過是閨房之樂,與他人何干?至於說他姦污良家婦女,以‘淫籌’爲記,一年統計共有九百餘,合一日三次,是瞎扯。
且不說大明言官對朝中大員的劾頻率極高,嚴世藩不敢如此恣意放縱,便是沒人劾,一年下來,平均日御三女,那根本等不到嘉靖來殺他,早就精盡人亡了,再說了,這年頭可不是美女滿街閒逛的時代,去哪裡找如此多姿色上好的良家婦女?可見多是以訛傳訛。
嚴世藩最大的毛病應該是貪財,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不過這是官員通病,必須得靠制度去約束,若是將嚴嵩踢出局,這小子未必不能用。
不多時,四個丫鬟便提着食盒魚貫而入。胡萬里稍稍留意了下,四個丫鬟竟是環肥燕瘦。各擅勝場,而且皆是姿色不屬,這傢伙難道愛好因此之廣?一轉念,胡萬里便明白過來,這小子是在試探他的喜好,他不由多了幾分小心。
嚴世藩確實的意試探胡萬里的喜好,要籠絡人,總的知其所好。否則如何投其所好?這四個丫鬟是他從府中特意蒐羅而來的,見胡萬里僅僅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心知對方看穿了他的意圖,當下便殷勤的爲其斟了一杯酒,含笑道:“勞乏了一日,小酌幾杯解解乏。”說着便舉杯道:“來。長青兄,小弟敬您。”
“東樓須客氣。”胡萬里說着端起酒盅輕嗅了一下,但覺酒香濃郁,小呷了一口,但覺清洌淨爽,入喉醇和回甜。他不由讚道:“好酒。”說着,便一口將酒乾了。
見他喝的豪爽,嚴世藩亦不示弱,一口將酒乾了,這才道:“這是‘鳳泉’酒。乃是劉大人府上私釀,尋常一罈難求。”
私釀?胡萬里不由一愣。如此好酒,竟是私釀,可惜了的,這劉大人應該就是現任南京吏部尚書劉龍了,還真是豪闊,看來南京的奢靡之風要遠盛於京師,想想也是,要論富庶,南京比京師還要勝一籌,既不在天子眼皮下,仕途上又沒多大的上進餘地,自然要追求享受。
酒雖好,但胡萬里小酌了幾杯便止杯不飲,原本嚴世藩見他喝酒豪爽,還擔心酒量小法奉陪,見此情形,不由探問道:“此酒不合長青兄口味?”
“凡事過猶不及,喝酒亦是如此。”胡萬里含笑道:“小酌怡情,微薰正好,醉了便趣了。”
“長青兄豈不聞‘爛醉慰年華。”之句?”嚴世藩說着,招了招手,吩咐道:“上茶。”隨後才接着道:“酒之一物,實是妙不可言,微薰薄醉,大醉爛醉皆各有情趣,成人不自在,束縛太多,爛醉則可恣意放縱。”
說着,他微微一笑,道:“聽聞長青兄兩首佳作皆是醉酒之後吟誦的,這些年再長青兄大作傳出,可是因爲這些年不曾大醉?”
胡萬里聽的一笑,道:“與酒關。”
話未說完,便聽外面一人高聲道:“長青兄、東樓兄可在?”
“是王承明,看來晚上還有安排。”嚴世藩輕聲說着,起身迎了出去,胡萬里聽的卻是一怔,這裡可不是金陵,晚上還能有啥活動,吟詩賞月?那可去不得,況且他也不想跟一羣紈絝子弟摻和,正琢磨着如何推掉,王承裕、徐三妹卻已是走了進來。
一看房中情形,徐三妹便笑道:“難怪席上不見二位身影,卻是躲在一旁對飲,平寬,你說該不該罰。”
“自然該罰,呆會先罰酒三杯。”王承明含笑附和道,說着便微微一揖,道:“長青兄文采斐然,學識淵博,在下等皆是仰慕萬分,聽聞長青兄今日前來赴會,在下等皆是翹首以待,晚上別院賞月夜飲,還望長青兄萬毋推辭。”
賞月夜飲?那外乎是猜枚、行酒令,吟詩這些事,胡萬里沒興趣,當下還了一揖,含笑道:“非是推辭,今日前來赴會,卻在棲霞山耽擱了一日,至今尚未能拜訪一衆前輩,晚上,在下的一一拜訪,否則太過失禮,還望諸位見諒。”
聽的他這番說辭,王承裕不由大爲失望,但他說的在理,正不知該如何斡旋,徐三妹已是輕笑道:“妨,長青兄儘管前去拜訪一衆長輩,咱們的夜宴開的遲,至少要到子時纔會散席,長青兄大可拜訪完之後再來赴宴。”
不由笑了笑,如此安排,胡萬里還真沒什麼藉口再推辭,雖然不喜這羣紈絝,他也不想做的太明顯,當下便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否則長夜漫漫,還真不知如何打發。”
見他應承下來,徐三妹不由得意的衝王承明眨了眨眼睛,又叮囑道:“長青兄可不能失信於咱們。”
胡萬里微微笑道:“放心,一準前來。”
打發走兩人,胡萬里、嚴世藩二人繼續用餐,餐後休息了一陣,才起身前去拜訪與會的一衆大員,前來參與這種文會的官員並不多,但皆是頗有名望的大員,象胡萬里這種四品的官員雖少但也不是沒有,南京國子監祭酒陳寰便是其中一個。
胡萬里之所以肯來參與這個文會,不全是衝着嚴嵩的情面,既然分析有可能會在南京呆上一任,他便有心與南京這些個大佬搞好關係,若是張璁還在首輔之位,他是不會來的,因爲南京這些大員與張璁不和,他的身份尷尬,但如今張璁致仕了,那就另當別論,嚴嵩既然親自上門邀請他參與此會,已是表明了南京一衆大員的態度——拉攏他。
南京一衆大員確實是存心拉攏胡萬里,張璁三度致仕,雖說還有起復的可能,但也僅僅是可能,官場上致仕或是辭官之後起復乃是尋常事,但大明首輔三罷三複的事情還真沒發生過,況且張璁結黨專擅,性情剛愎,器量有限,排除異己,報復相尋,說實話,還真是沒幾人認爲張璁還能有再次復出的機會。
張璁不能復出,胡萬里等若是失了依靠,之前將胡萬里歸入禮儀派,僅僅是因爲他與張璁的特殊關係,其實胡萬里入仕以來,上疏清理驛站弊端,錢法革,籌建農學院、推廣北方官話,籌建彩票,建言開海,可說是沒一件事是與禮儀有關,完完全全走的是務實的路子,這纔是他們所賞識的。
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嘉靖對胡萬里的擢拔、迴護和重用,足以說明這個雖然年輕,但才幹出衆的後生小子日後的前程難以限量,如此大好的機會,他們又是近水樓臺,豈能輕易放過?
對於胡萬里前來拜訪,一衆人自然皆是聞言勉勵,胡萬里也就只是抱着走走過場的心理,點到即止,不過,最後去拜訪三位大佬——南京吏部尚書劉龍,戶部尚書王承裕、禮部尚書嚴嵩時,卻出了點意外。
劉龍與王承裕在下圍棋,嚴嵩在一旁觀戰,胡萬里進門見禮之後,劉龍、王承裕二人僅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又埋頭專注於棋局,嚴嵩則含笑招呼他過去觀棋,胡萬里也不客氣,從容在嚴嵩下首坐了,靜觀兩人弈棋,兩人棋下的着實不怎麼樣,不過,他卻是謹守着觀棋不語的規矩,這一看便看了近一個時辰,他卻始終不驕不躁,全神觀棋。
一盤棋下完,劉龍、王承裕二人才和煦的勉勵了胡萬里幾句,胡萬里恭謹的應答幾句之後便恭謹的告退。
劉龍看了一眼胡萬里的背影,緩緩的問道:“他真是精於圍棋?”
微微點了點頭,王承裕才道:“他有個幕賓是金陵人名薛良輔,棋力不俗,聽聞兩人時常對弈,他的棋力應該不差。”
劉龍撫着頜下長鬚,輕嘆道:“後生可畏。”
嚴嵩含笑道:“這一盤臭棋,看得我都犯困。”
“歲月不饒人,老嘍。”劉龍有些落寞的道。
王承裕看了二人一眼,才輕聲道:“此子雖不重禮儀,卻必是政支持者,且膽識過人,整治驛站弊端、錢法革、建言開海,罪人數,支持他會否得不償失?”
看了他一眼,劉龍才淡淡的道:“咱們不支持他,豈非白白便宜了禮儀派那些人?”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錢法革,開海,都是利國利民之舉,不要計較眼前的一點得失,咱們還能活幾年?得爲子孫後代着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