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佘芳一雙美目亦是一瞬不瞬的望着胡萬里,心中驚喜不已,她雖不擅於詩詞,但詩詞的好壞卻是一聽就清楚,此詩如此大氣豪邁,一旦傳出,必然名動金陵,想不到隨意試探,竟能有如此意外之收穫,可謂得來毫不費功夫,如何不讓她喜出望外。
一見這情形,張小蛾卻是急了,她今番出面侍宴,處處爭歡,百般逢迎,爲的便是得到胡萬里的青睞,如此年輕俊朗,文采斐然的新科進士實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選,如今卻被葛佘芳拔了頭籌,竟然將如此好詩贈給了葛佘芳,她心裡登時又嫉又妒,百般不是滋味。
秦淮名妓的名氣從何而來?除了自身的花容月貌,才藝雙絕之外,最主要是靠名士的推捧,她雖然舞技冠絕金陵,但捧場者卻多是京都王公貴族和官場中人,缺乏知名的名士推捧,這亦是她名氣不如其她幾位的主要原因。
這胡萬里雖然年輕,名聲不顯,但此詩一出,必然會名聲鵲起,況且以此詩相贈,這鳳竹的名氣必然隨着此詩的傳揚而大增,此即所謂的名以詩傳,必然會成爲秦淮河的一段佳話,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卻不料竟然如此輕易的錯失了。
眼見衆人紛紛稱頌讚賞,滿心不甘的她便主動握住胡萬里的手輕輕的搖晃着道:“長青可不許偏心,奴家也要一首,奴家也要長青贈詩一首。”
見這情形,衆人不由莞爾,此詩堪稱傳世之作,如此好詩可不是說做就能做出來的,天下士子數以萬計,能有詩詞傳世的可謂是鳳毛麟角,胡萬里縱然才華橫溢,亦無可能在頃刻間再做出一首傳世之作。
然而,令衆人萬分意外的是,胡萬里竟然毫不猶豫的說道:“既然贈與了鳳竹一詩,豈能委屈小娥。”
聽的這話,張小娥不由大爲驚喜,當下便急聲道:“長青不是誆奴家?”
“豈會誆騙小娥。”胡萬里一臉醉笑的說道:“不過,要先親我。”說着,他醉眼迷離的看了張小娥精雕玉琢的臉龐一眼,接着道:“這詩只贈給我的愛人,不親不給。”
一聽這話,衆人登時起鬨起來,“親他!親他!”
張小娥一張臉登時就羞的通紅,想走,又捨不得,當衆親他,她實是拉不下臉面,這要傳出去,卻是有礙她的名聲,心中登時千轉百結,愣在當場。
見她猶豫不決,欲迎還羞,孫光輝不由笑道:“從未見長青如此醉態,此次一醉,下次再想灌醉他,可是千難萬難,這機會可謂是稍縱即逝,在下實是好奇,長青寫給愛人的詩,該是何等驚豔。”
聽的這話,張小娥心思也活絡起來,即便這首詩稍有不如,就憑他前面那首詩,這傢伙日後亦會名聲大振,親又何妨?況且,他寫給愛人的詩,想來也不至於差到何處去,想到這裡,她登時心一橫,豁了出去,也不顧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移身近前,輕輕的在他臉頰印下一個淡淡的脣印。
“好!”衆人登時轟然叫好。
胡萬里笑着站起身來,掃了衆人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張小娥臉上,笑吟吟的道:“美人情重,自不能辜負,不過,先說好,一句一吻。”
聽的這話,衆人一個個心裡都在暗笑,張小娥一張俏臉已是紅的發燙,羞的擡不起頭了,正自心裡暗罵,卻就聽的胡萬里長嘆了一聲,緩緩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
衆人原本還笑着,聽的這一句,整個畫舫裡登時就寂靜一片,人生若只如初見,短短七個字,不僅立意新奇,而且透着一股淡淡的憂傷和無奈,卻又給人無盡的遐想,僅此一句,所有人都意識到,這絕對又是一首難得一見的好詩。
胡萬里也沒理會衆人,接着便吟道:“何來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聽的胡萬里吟完,一衆人都不由呆呆的望着他,此詩引用班婕妤爲漢成帝,唐明皇與楊玉環的兩個典故,一個是被黜入冷宮,心生怨恨,一個卻是生離死別,決絕之別,也不生怨,道盡了情爲何物,說不盡的無奈和傷感。
聯想到他之前的說的,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情到盡時轉無情,無情更比多情累,衆人皆是唏噓不已,孫光輝自斟自飲了一杯,才長嘆道:“長青大才,詩風既能豪邁大氣,又能新清婉約,問世間,情爲何物?只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十香閣’乃秦淮河畔倚河而建的一棟面闊四間的三層高樓,它不是青樓,而是秦淮河有名的河房,前院臨街,後面臨河,推開窗,便能欣賞十里秦淮之美景。
三樓中間最大的臥房裡,胡萬里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的望了一眼窗外隱隱透入的陽光,心裡不由大爲疑惑自己身處何處?正自努力回想,耳邊卻傳來一聲輕語,“長青醒了?”
轉過頭來,便正對着一張如花似玉、淺笑吟吟的臉龐,胡萬里不由一驚,訝然道:“鳳竹?”
“長青不記得昨日情形了?”葛佘芳臉色微紅的道:“昨晚一夜摧殘,毫不憐惜奴家,您都忘了?”說着她便湊上前輕吻了一下他臉頰。
一夜摧殘?胡萬里心裡不由一緊,隨即他便釋然,做都做了,怕也沒用,葛佘芳哪裡知道他心裡所想,當下便依偎過來,輕笑道:“長青真是大才,昨晚連吟兩首,皆是傳世之作,此時,這金陵城中怕是早已傳遍長青的大名。”
聽的這一說,胡萬里才隱隱記起了昨晚在畫舫上的情形,當下便問道:“作了兩首?”
“恩。”葛佘芳輕聲道:“贈給奴家一首,贈給小娥一首,奴家何幸,能得長青如此青睞。”說着,她一隻柔荑便伸了過來,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