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偷天換日(十五)

胡萬里看了伍子順一眼,緩緩的呷了口茶,他也想爭取邊軍,如此可以直接粉碎嘉靖集結九邊重鎮的邊軍反攻京師的計劃,此舉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但他眼下沒有實力爭取邊軍,微微沉吟,他才搖了搖頭,道:“大明邊軍數目龐大,足有四五十萬之衆,若按東興港護衛隊之例,兵丁一月兩塊銀元,則一月支出餉銀便將高達百萬銀元,一年便是一千二百萬,朝廷負擔不起,本王不想失信於天下,況且邊軍發餉,衛所兵又當如何?”

“殿下。”伍子順沉聲道:“殿下只須明言效仿東興港護衛隊之制,革新兵制,任由他們自行猜想便可。”

“還是不妥。”胡萬里沉聲道:“東興港護衛隊兵丁待遇,天下皆知,這筆賬簡單明瞭,

一眼便知朝廷根本無力負擔,本王不希望因此而讓世人質疑這份告示。”略微沉吟,他纔看向薛良輔,道:“廢除兵籍之後,再添一句,革新兵制,如何?”

略微沉吟,薛良輔才道:“革新兵制,勢在必行,倒非是妄言,不過,屬下擔憂因此而引起邊軍的恐慌,尤其是將領,邊軍一衆將領未必會願意改變現狀,屬下擔憂,恐有畫蛇添足之嫌,另則。”

稍一沉吟,他才接着道:“殿下多年來偏居江西建昌一隅,威望不足以服衆,竊以爲,應借京師一戰立威,以此震懾天下!無須在邊軍身上做文章!再則。各地藩王,虛有其名。既無兵也無權,攬之無益。

至於官員俸祿,天下官員,有多少是指靠俸祿過日子?即便是俸祿翻一倍,也未必會令他們動心,京師一戰,勝負未分之際,殿下招攬人心。未必能夠見效,還望殿下三思,能否延後一段時日。”

“本王不缺實力,缺的是名份。”胡萬里不緊不慢的說道:“藩王雖是無兵無權,但卻有名份,嘉靖也是藩王入嗣大統,本王若能得到各地藩王的支持。就能爭的大義名分!至於爲官員增加俸祿,雖然不多,但這卻是本王關注官員切身利益的一個信號。”

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本王入主京師,宣告天下,可不僅僅只是招攬人心。佐卿想想,這份告示一經金陵報刊載出來之後,會是何情形?嘉靖還能安坐太原從容佈置?”

聽的這話,薛良輔不由的醍醐灌頂,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胡萬里是以此來逼迫嘉靖!這份告示一旦通傳天下,嘉靖必然在太原坐不住。會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兵力反攻京師,海外分封,允許藩王裂土臨民,允許藩王擴充衛隊,這等若是允許藩王在海外立國!

這對被圈養在封地的藩王來說,具有絕大的誘惑力,胡萬里如今是以藩王的身份發動的靖難之役,這是朱家內爭,各地藩王的態度至關重要!一旦各地藩王紛紛上表臣服,胡萬里就能取的大義名分!這一點,對於丟失了京師的嘉靖來說,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想到這裡,他當即便躬身道:“屬下糊塗,這就馬上草擬告示。”

略微斟酌,胡萬里便道:“革新兵制,還是加上罷,至少基層軍官和兵丁還是歡迎革新兵制的,給他們留一點念想。”

“是,屬下遵命。”薛良輔微微欠身道:“殿下,既然是要爭取各地藩王的支持,何不索性將澳洲也列入東興港佔領之地,如此,東興港在海外的領土堪與大明疆域媲美,也更能刺激各地藩王去海外建封。”

“說的是,澳洲雖未開發,卻也是東興港的領地,正好借分封之機進行大開發。”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道:“大明藩王多分封在北方各省,告示用印之後,先在北安門外張貼,讓撤離的官兵將消息散播出去!”

蓋有益王鮮紅大印的昭告天下書很快就在北安門張貼了出來,一張貼出來,立刻就圍上來一大羣散兵遊勇,其中還有不少武官,因爲很多人不識字,卻又擔心這告示跟他們有關,立時就有人嚷嚷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看守告示的護衛隊兵丁連忙大聲朗讀給他們聽,已經出了出了北安門的駙馬都尉京山候崔元聞報之後,臉色鐵青的吩咐道:“馬上去將告示揭一份來!”

見的有武官上來撕告示,看守告示的護衛隊一個排長笑吟吟的送上兩份告示,道:“撕就別撕了,咱們難的張貼,這是刻意爲你們準備的。”說着,他便大聲吩咐道:“都給我大聲的朗讀,朝廷這些兵丁沒有多少能識字,讀給他們聽!”

聽的這話,那武官好奇的道:“東興港兵丁都能識字?”

“那是自然。”那排長一臉自豪的道:“咱們護衛隊官兵可不是文盲,除了軍事訓練,還有文化學習。”

東興港護衛隊六萬人都能識字?那武官不由的有些意外,要知道這年頭識字率極低,能識字可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略微沉吟,他才指着告示,道:“東興港在海外擁有不亞於咱大明疆域的地盤,何以不自立一國?反而幫着益王來爭天下?”

“你知道什麼!咱家大帥生前叮囑過,東興港不允許海外自立!”那排長正眼也不瞧他,神定氣足的道:“你出過海嗎?知道南洋有多大嗎?知道澳洲有多大嗎?咱東興港要海外立國,幾年前就可以立國了!”

因爲朝廷禁海,北方官兵鮮有出海的,那武官確實不知道海外的情況,他也好脾氣,被對方一連串的搶白也不動怒,又指着告示道:“廢除兵籍,革新兵制,是不是準備仿你們東興港的兵制?”

“咱只是個小小的排長,這等大事如何清楚?”那排長笑了笑。道:“不過,真要如此。你們可就享福了。”說着,他挺了挺胸膛,大聲道:“咱們東興港護衛隊不僅伙食好,天天有肉吃,而且一月兩塊銀元,家屬免除徭役賦稅,小孩免費進學堂!”

“人比人氣死人,這哪裡是當兵。簡直就是士子的待遇。”那武官輕聲嘀咕了一句,趕緊的擠出了人羣,一羣散兵遊勇卻是聽的眼睛都紅了,登時就有人大聲問道:“你們東興港還招兵不?”

“兵肯定是要招的,不過什麼時候招,咱就不清楚了。”那排長有些心虛的道:“真要想進咱護衛隊,你們去大營問問。東直門和西直門外的兩個大營都可以。”

聽的這話,圍觀的一衆散兵遊勇登時就一鬨而散。

皇城內的槍炮聲只持續了半個多時辰便漸漸的停歇下來,城內戒嚴的兵丁也陸續的撤離,除了東安門和大明門外還處於戒嚴狀態,其他地方都解除了戒嚴,城內一衆官員士紳商賈百姓見這情形都紛紛涌出家門。四處打聽情況,朝廷官兵戰敗撤離,東興港佔領皇城宮城的消息很快就傳揚開來,雖說這個結果早在衆人的預料之中,但是戰鬥如此迅速的結束。還是令城內衆人有些難以置信。

很快,蓋有益王鮮紅大印的昭告天下書便在城中四處張貼出來。立刻在城中引起了轟動,小琉球、倭國、呂宋、安南、南洋、澳洲,東興港短短几年時間居然在海外打下了偌大的地盤,一句足以媲美大明之疆域,更是讓人爭論不休!

“不可能,欺負咱們沒出過海,還是怎的?東洋西洋各國,都是彈丸小國,書上也不是沒有記載,根本不可能與大明疆域媲美!東興港這是大言不慚!”

“你這話未免太武斷了!這份告示是益王宣告天下的,豈敢妄言?南方多海商,東興港又是以海貿起家,東興港能騙咱們,還能騙得了天下海商,他就不怕惹天下人恥笑?”

“這話有理,益王沒必要誇大其詞,授人以柄!以在下愚見,這澳洲是關鍵,這是從來沒有聽聞過的地名,想來地盤不小。”

“東興港在海外有如此大的地盤,益王何必來爭這大明的天下?”

“這就是見仁見智的事了,歷代帝王,有誰嫌疆域大的?”

“益王若是沒有誇大其詞,這等若是說,一旦益王君臨天下,大明的疆域馬上就會擴充一倍!”

“都在海外,再大又有何益?”

“海外又如何?你們沒聽說,東興港新造的大海船,叫飛剪船,一日夜行六百里,從福建泉州到天津衛只需要七八日時間,這海外之地,遠比西北不毛之地強遠了,豈能說無用?”

“海上航行,有如此快捷?”

“這還能有假?南京都傳遍了!”

“真要這樣,那海外往來確實比西北便捷多了。”

“以在下之見,益王這告示不可能誇誇其談,試想,益王開口就免除全國一年的徭役賦稅,這是多大的手筆?朝廷一年的賦稅錢糧至少得上千萬銀元,一句話就免了,東興港要沒控制那麼大的地盤,如何有這份底氣?”

“說也奇怪,東興港爲何會如此賣力的支持益王?又是出錢,又是出力!”

“還不是皇上容不下東興港!逼迫東興港另擁立益王!”

“我可是聽說,益王道現在還沒有子嗣,聽說東興港將靖海侯的嫡子過繼給了益王?”

“還有這事?益王不可能將這大寶之位傳給一個義子吧?”

“誰知道呢,不過,靖海侯嫡子就算不能繼承大寶,一個親王是怎麼也跑不了的。”

次日一早,辰時四刻,胡萬里擺開鹵簿大駕,坐着大輅車浩浩蕩蕩的從朝陽門進了城,再經大明門進了皇城,萬衆跪迎的情景是沒有的,所過之處,不見一個官員士紳百姓,這是爲了預防出現意外,也是皇帝出巡的規矩,所過之處,必須清道,所有軍民人等一律迴避。

胡萬里坐在寬大的大輅車上,無聊的打量着儀仗隊伍中的各種各樣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華蓋、執扇、孔雀雉尾和鸞鳳、孔雀雉尾、幢、幡、纛、旗、旌,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金鉞、金鼓、銅角、鉦、鼓、拂塵、金爐、香盒等等玩意。

這些儀仗隊都是從劉思武、李健二人昨日從皇宮裡庫房清理出來的。僅是這些個儀仗隊就有二千人,他乘坐的裝飾精美的大輅車也是嘉靖留下的。這是皇帝乘坐的最高規格的輦車,車頂的華蓋、車尾的旌旗包括流蘇均是皇家專用的杏黃色,車上所有杆頭的頂端,包括車轅與旗竿都以龍頭裝飾。

車上分別陳設着一屏風一條案和一扶手椅,屏風和條案上均鑲嵌着金絲圖案,高貴而文雅,車的圍欄及扶梯的柱頭以及裝飾花板都是以象牙製成的,兩個車輪更鑲嵌了幾百粒寶石。後世的什麼名車在這面前都是渣,就是速度慢了點,讓胡萬里有些不爽。

大輅車一進大明門,城樓上下和整齊排列在千步廊的兩邊的數萬兵丁都舉手敬禮,高呼“益王萬歲!益王萬歲!”數萬人的齊聲高呼簡直是驚天動地,胡萬里登時來了精神,在車上頻頻招手。這一舉動更是令一衆官兵興奮,高呼聲一浪接着一浪,響徹雲霄。

南京,距離慈善總會不遠的一處園子——緣園。

雖是過了六月盛夏,但七月的南京城仍然是酷暑難當,慈善總會的總會長周志偉坐在樹蔭下。悠閒的看書品茶,似乎是悠閒自在,但他自己清楚,一本書一個上午也沒翻一頁,他心思根本就不在書上。

嘉靖西逃。東興港大軍在京師城外紮下大營,益王進京。東興港傳信着慈善總會將北方各省銀號轉移現銀,他不清楚東興港此舉是何用意,但卻知道慈善會名下的銀號有危險,自然是不會怠慢,趕緊的飛鴿傳書通知全國各省銀號,馬上轉移現銀。

他很清楚,邁出這一步,慈善會就已經不可避免的捲進了這場巨大的皇位之爭的漩渦之中,如今除了緊跟東興港走,別無他途,若是胡萬里還在,他倒是不太擔心,但如今胡萬里身故,他甚至連東興港真正的主事人是誰都不清楚,自然是有些忐忑不安。

一個小廝快步走近,躬身道:“老爺,金陵報王承明王公子來了。”

王承明來了?看來京師又有新消息了,周志偉輕嘆了一聲,才道:“請他進來。”說着便站起身,進了房間,正所謂隔牆有耳,雖說身邊都是買來並一手帶出來的小廝僕從,但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禍連九族,他不敢不謹慎。

房間裡比外面悶熱多了,稍稍一動便是一身汗,周志偉準備好茶水,坐下身便抽出摺扇不緊不慢的扇着,很快,王承明便快步走了進來,微微一拱手,他便隨意的在下首落座,取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低聲道:“本中兄,這是京師才送來的,要求在金陵報刊載。”

周志偉略微掃了幾眼,便沉聲問道:“誰的密籤?”

“上面有薛良輔、劉思武、李健三人的花押。”王承明低聲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分信函同時有三人的花押,這說明東興港對此事極度重視。”說着,他便取出原件遞了過去,接着說道:“益王這份告天下書一旦刊載,金陵報就再沒有退路,誰都知道,慈善會與金陵報的關係,這事小弟不敢擅專,還望本中兄斟酌。”

周志偉看了一眼原件上的花押,略微沉吟,才道:“平寬是何想法?”

略微沉吟,王承明才道:“東興港與慈善會、金陵報是何關係,人盡皆知,這些年來東興港對慈善會和金陵報可謂是百般迴護,此番突然逼迫咱們表明立場,咱們也應該義無反顧!”他說的大義凜然,實則是因爲他很清楚,東興港現在的主事人就是徐清曼!這種事,他沒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周志偉微微點了點頭,慈善會早就被捲進去了,如今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沒什麼好猶豫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南京官場對這場靖難之役是何態度?”

“還能有何態度?”王承明不屑的說道:“文皇帝就是靖難之後上位的,東興港兵力雖少。但戰力強悍,皇上連京師都不敢堅守。便棄城而逃,前往太原,如今這局勢誰能看的清楚?南京的所有勳臣官員盡皆都是心存觀望,誰也不提這事,反正皇上也沒旨意,大家都樂的裝糊塗。”

“這事透着古怪。”周志偉說了一句,便打住了話頭,啜了口涼茶。他才搖着摺扇,道:“如今局勢不明,南京一衆官員心存觀望很正常,金陵報刊載益王這道令旨,等若是旗幟鮮明的支持益王,雖說目前不會有麻煩,但還是要多加小心。防着官府封禁金陵報,以後益王肯定還會有令旨要刊載,將金陵報印刷作坊分拆開來,以免被一鍋端了。”

王承明忙頜首道:“本中兄慮的是。”

“還有。”周志偉接着道:“明日金陵報加印五千份,在南京不要急着發賣,推遲半日。等發往外地的報紙都送出之後,南京再開始發賣,以免官府收繳。”

“在下謹尊本中兄吩咐。”王承明說着一頓,道:“還有個消息,朝廷海州水師艦隊昨日全軍覆滅。這事是否也在金陵報上刊載?”

海州艦隊也全軍覆滅了嗎?這對東興港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略微沉吟。周志偉才道:“如今沒什麼好忌諱的,多東興港有利的消息,都直接刊載。”

次日一早,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沒聽見熟悉的賣報聲,這令南京的官員士紳商賈都頗覺奇怪,金陵報停刊了?還是被封禁了?怎的沒出報紙,各個茶樓更是議論紛紛,早就習慣了喝早茶看報紙談事情的一衆茶客都是老大的不自在,鄰近長青園的茶樓——飄香樓還特意派夥計去了金陵報館打探情況。

一直到了晌午,南京城內才傳出了報童清脆的聲音,“賣報,賣報,快看益王昭告天下書!益王入主京師!朝廷海州水師艦隊全軍覆滅!”

所有的金陵報隨即被一搶而空,隨着金陵報的發售,整個南京都轟動起來。

看完報紙,王廷相便急忙趕回府邸,更衣之後,也不帶隨從,直接後後門出了府,叫了頂青布小轎,在大街上兜了兩轉,他才奔緣園而去,進的園子,他便直奔後院而去,見的周志偉在樹蔭下乘涼,他不由的笑道:“本中倒是閒暇。”

周志偉早就聞報他來了,當即便起身一揖,笑道:“就知浚川公一準會上門,屋裡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王廷相一不客氣,徑直坐下道:“慈善會這是表明態度支持益王?本中就不擔心慈善會灰飛煙滅?”

周志偉在下首緩緩坐下道:“浚川公也不是外人,何必明知故問?慈善會有的選擇嗎?”

“老夫自然清楚慈善會與東興港的關係,但東興港鞭長莫及,若是東南各省查封慈善會。”說到這裡,王廷相打住了話頭,狐疑的看着周志偉,道:“慈善會各省銀號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浚川公所料不錯。”周志偉頜首道:“‘匯通銀號’如今已是空殼。”

“好手段!”王廷相沉聲道:”本能否實言相告,東興港如今究竟是誰在主事?”

“不瞞浚川公,在下也不知道。”周志偉起身爲他斟了杯茶,才道:“與在下聯繫的是薛良輔,但他肯定不是主事人,這事別說浚川公,在下也一直頗爲疑惑,按說東興港主事之人應該是靖海侯夫人才是,但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會有這等魄力?”

胡萬里!胡萬里沒死!王廷相現在幾乎已經敢肯定胡萬里沒死!若是胡萬里徵倭身亡,東興港遭逢大變,必然是以穩定爲主,不可能馬上就做出支持益王朱厚燁發動靖難之役這等重大決定!更不會冒險從天津登陸,直接攻打京師!也不會花費鉅額銀兩支持益王給官員加俸祿,全國免稅!這幾乎是傾東興港之力來支持益王靖難,東興港誰有如此魄力?唯有一個解釋,胡萬里沒死!胡萬里既然沒死,他又在哪裡?

默然良久,他才沉聲道:“東興港隱藏了兵力不成?難道不止明面上的這六萬兵力?”

“這就不清楚了。”周志偉微微搖頭道:“東興港地盤太多,又頗爲分散。隨便哪裡不能隱藏個二三萬兵馬。”

聽的這話,王廷相不由一陣無語。若是胡萬里沒死,手頭又握有兩三萬兵馬,他會打哪裡?南京?

周志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見他不吭聲便試探着道:“如今京師四品以上官員盡皆隨皇上去了太原,南京就沒有官員看好益王?”

“益王想到南京挖官員?”王廷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才道:“皇上西巡,九邊重鎮還有四十餘萬邊軍,東興港雖是進了京師。卻未必能夠在京師立穩腳跟,京師遲早有一場大戰,誰勝誰負,尚未可知,沒有官員願意在這時候去京師冒險。”

京師遲早有一場大戰?周志偉心裡不由一動,東興港吩咐他將北方几省的銀號現銀轉移,是不是就是爲京師的大戰做準備?

秦淮河。夫子廟西,魏國公府。

靜妙堂水榭,魏國公徐鵬舉宛若老翁一般靜坐在廳中垂釣,一衆下人都清楚公爺不是在享受垂釣之樂,而是在想心事,因此一個個都離的遠遠的。生怕攪擾了公爺,無端招來一頓責罰。

徐鵬舉隨意的盤坐在亭中,享受着湖邊的清爽,今日的金陵報他看過了,朝廷這幾年費勁心力打建的兩支水師艦隊相繼被東興港艦隊滅掉。在海上再無牽制東興港的力量,整個大明沿海府縣。甚至是大江下游各城都成了東興港艦隊的碗中肉,東興港只要想吃,隨時都可以吃!不管京師情形如何變化,東興港實則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一旦嘉靖在京師戰敗,不管死活,這皇位都會易主!

還真是沒有看出,名不見經傳的益王居然還有如此手段,竟然能讓東興港對他俯首是從,這一招海外分封也實是妙不可言,海外建封,允許裂土臨民!允許擴建一萬衛隊!一衆空筒子親王郡王,有幾個能夠經得住這個誘惑?

文皇帝的靖難之役造就了徐家一門兩公的榮耀,如今益王發動的靖難之役,徐家又當如何應對,才能延續徐家百餘年的榮耀和輝煌?一旦站錯隊,一門兩公的徐家經受的打擊也可能更爲嚴重,再次兩邊押注嗎?

門房管事這時卻匆匆尋了過來,見的徐鵬舉在水榭垂釣,他猶豫了一陣,還是躡手躡腳的走上前,思緒被打斷,徐鵬舉極不高興,皺着眉頭道:“何事?”

管事忙躬身道:“稟公爺,劉泰前來求見,說是有要事。”

“劉泰?”徐鵬舉有些詫異的道。

管事肯定的道:“是,原操江提督,廣寧伯劉泰。”

劉泰因爲挪用軍餉博彩,引發清江口水師譁變,實際上這事就是他徐鵬舉在後一手操縱的,劉泰事後填還了虧空,又花銀子上下打點,他也出了不少力,才幫劉泰恢復了爵位,這傢伙能夠有什麼急事?徐鵬舉略微沉吟,才道:“帶他過來。”

不多時,一身便裝的劉泰便腳步輕快的走進水榭,待其見禮之後,徐鵬舉才淡淡的道:“有何急事要急着見我,隨便坐。”

劉泰也不拘禮,徑直在石凳上坐了,隨後便語出驚人,“徐清曼沒死,在益王府。”

什麼?徐鵬舉驚的轉過身來,盯着他沉聲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劉泰點頭道:“昨日才接到她的信,確是她的筆跡,而且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她與劉家的關係。”

略微沉吟,徐鵬舉才道:“不是說南城一役,益王的家眷盡皆被殺?”

“估摸着她當時並未與家眷在一起,是以僥倖逃過一劫。”

徐鵬舉登時無語,難怪徐清曼要詐死,原來她是攀上了益王,如此說來,益王在五年前就已經開始策劃謀反了?益王家眷盡死,只剩下徐清曼一人,若是益王登基,這徐清曼豈非有可能成爲皇后?更爲重要的是,有徐清曼這層關係,徐家已是別無選擇,只能支持益王!

默然半晌,他才沉聲道:“信呢?”

“看完後就燒了。”劉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

翻了他一眼,徐鵬舉才道:“這等匪夷所思之事,空口白話,你讓本公如何信你?”

“如此大事。在下豈敢矇騙公爺?”劉泰低聲道:“徐清曼來信交代了一項任務,截斷漕運。”

截斷漕運?京師現在是益王。徐清曼爲何會交代這麼個任務?一轉念他就反應過來,這是針對嘉靖的,這是要掐斷嘉靖大軍的糧路,嘉靖從太原組織十數萬甚至是二三十萬大軍反攻京師,必然會倚重北上的漕糧,這一招還真是狠辣!

略微沉吟,他才道:“這事你找本公何意?”

劉泰連忙陪着笑道:“一則希望公爺睜隻眼閉隻眼,二則。還望公爺施以援手,支援三五百弓箭手。”

“哼。”徐鵬舉輕哼了一聲,道:“你這算盤打的倒精,功勞是你的,黑鍋本公來背?”

劉泰訕笑着道:“公爺這話就見外了不是,你們是一家人嘛,這點子功勞。公爺又豈會瞧在眼裡?”

“這是軍功!”徐鵬舉沉聲道:“功勞我家庶子要一份,出了事,別指望本公給你背黑鍋。”

聽的這話,劉泰不由的暗自腹誹,指望你背黑鍋,哪不是找死。至於分功勞,他更不擔心,只要差事辦妥,他的那份功勞就少不了,他當即便躬身道:“謝國公爺。”

山西。太原。

城東,迎暉門。兩隊號衣鮮明的兵丁整齊的列在城門兩邊,警惕的注視着進入城門的車馬行人,一輛裝着十幾大袋麥子的馬車緩緩的駛近門口,一隊兵丁立刻持槍上前,不厭其煩的前前後後仔細的搜查,搜查之後,還要車主一袋袋的卸下來。

車主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見這情形不由的埋怨着道:“都是麥子,有啥好檢查的,上個月來,也沒見這樣瞎折騰的。”

“別埋怨,叫卸就卸吧。”一名兵丁無精打采的道:“你當咱們願意折騰,皇上西巡,陛駐在晉王府。”

“讓開!”眼見一騎飛奔而來,根本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幾個兵丁不由的連忙閃到路邊,看着疾馳入城的馬上漢子背上插着快遞的旗子,一個兵丁忍不住罵道:“透你媽個板雞,趕着去投胎!”

“耐求,肯定是京師來的軍報!”

“京師都丟了,怕是要便天了。”

幾個守城兵丁猜的不錯,確實是京師來的急報,京師距離太原一千里多點,五百里加急,兩天半便能送到,太原府衙後院,嚴嵩看着送來的急報,輕嘆了一聲,纔將急報遞給翟鑾,道:“這益王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不廢話,省油的燈敢直接出兵靖難?翟鑾暗自腹誹了一句才接過急報,瞟了幾眼便轉給許贊,略微遲疑才道:“東興港在海外的疆域足以媲美咱大明的疆域?”

嚴嵩瞥了他一眼,才道:“又是籠絡藩王,又是籠絡官員,廢除兵籍,革新兵制,免賦一年,這是要收盡天下人心,得防着京師周邊的藩王進京纔是!”

翟鑾冷冷的道:“總不能拉攏幾個藩王,益王就敢登基稱帝吧?”

“官場上最不缺的便是見風使舵之輩。”嚴嵩緩緩說道,他不由的想起了寧王叛亂之時,他在臨江府的慧力古寺裝病觀望的情形,藩王叛亂,一衆大臣大多選擇觀望,這是趨吉避凶的本性,如今益王叛亂,直接就打進了京師,過上幾日,一旦傳出有藩王進京,趕着上京師抱益王大腿的大臣絕對不會少,南京那幫賦閒養老的大臣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許贊看了二人一眼道:“京師乃天下根本之地,益王有東興港雄厚的財力極力支持,又善於招攬人心,不能讓益王久據京師,時日一久,官心士心軍心民心盡皆都會倒向益王!”

這道理是人都知道!太原城裡的這些京官,誰不知道這點?問題是調兵要時間,若不能集結十來萬大軍,如何能收回京師?略微沉吟,他才道:“益叛王此舉,意在逼迫皇上早日反攻京師,如今,皇上是能勝不能敗,即便是一場小敗,也會盡失人心,在皇上面前千萬不能有絲毫催促之意。”

“皇上最近心煩氣悶,總的想個應對之策吧?否則必然是雷霆大怒。”翟鑾看着嚴嵩道:“要不,首輔大人獨自去覲見?”

獨自去覲見?嚴嵩還真有些心虛,這段時間嘉靖心情不好,他們去覲見一跪就是半個時辰以上,他可受不住!略微沉吟,他才道:“爲君分憂乃是臣子本分,要不將一衆部院大臣叫來集思廣益?”

第373章 生意經第448章 偷天換日(九)第422章 捐款第145章 變化第200章 揣摩聖意第482章 吉日第183章再提開海第208章 譁變第372章 新式火槍第350章 拒絕招安第449章 偷天換日(十)第426章 飛剪第353章 仇人相見第322章 月港生變第199章 以退爲進第363章 有喜第471章 西北戰略第18章 分歧第355章 立足於打第366章 摻沙子第190章取而代之第216章 化害爲利第472章 各有算盤第387章 要俘虜第269章 哺乳第210章 借勢第32章 驛站第423章 暗度陳倉第153章 買賣第269章 哺乳第276章 肉靶第350章 拒絕招安第387章 要俘虜第477章 求盟第210章 借勢第157章緩兵之計第209章 反應不一第46章 南京(二)第452章 偷天換日(十三)第109章 上官巡察第54章 南京(十)第 401章 動手第125章姑妄言之第45章 南京(一)第364章 下旨第167章試探第136章彗星掃太微第311章 三天第309章 堅守待援第337章 混亂的倭國第471章 西北戰略第144章引狼入室第257章 出行第205章 籠絡第165章橫插一腳第435章 招攬第95章 計劃第47章 南京(三)第21章 授官第105章 緝私錢第388章 布袋陣第408章 殘酷第24章 穩定人心第105章 緝私錢第345章 火燒大阪灣(五)第287章 障眼法第385章 暗助第339章 京都近畿第273章 造船廠第162章有後了第249章 翟鑾撂挑子第408章 殘酷第356章 嘉靖失落第365章 安南第315章 滿載而歸第455章 偷天換日(十六)第 431章 聯盟第31章 赴任第174章發軍餉第449章 偷天換日(十)第326章 威懾第172章嚴力的心思第316章 故人重逢第424章 剃髮第26章 明朝海禁第33章 驛傳之弊第297章 開張不順第73章 窺破第八章 試探第187章府尹柴奇第72章 試探第69章 逛街第273章 造船廠第128章家難當第399章 佳人來第483章 登基第225章 劍走偏鋒第424章 剃髮第325章 再出豪言第459章 偷天換日(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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