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騎兵,俺答還有重甲騎兵!這讓胡萬里有些意外,重甲騎兵絕對是一個燒錢的兵種,但重甲騎兵衝鋒的氣勢也絕對不是輕騎兵能夠比擬的,不過,面對有米尼槍的護衛隊而言,重甲騎兵也沒沒什麼可怕的。
“之所以說韃靼騎兵很強,主要是因爲他們的騎射。”李健接着道:“相比於邊軍,韃靼人的弓手普遍厲害,不少弓箭手在百步外開弓能夠精準射擊,而且他們更爲靈活,繞着方陣尋找機會,給官兵造成的壓力極大,更爲堪憂的是韃靼騎兵的士氣,一往無前的衝鋒,尤其是兩面三面同時發起衝鋒,除非是有火炮支援,否則方陣就是崩潰的下場。”
“這麼說只能一對一?”胡萬里沉聲道。
“那倒不至於。”李健緩聲道:“米尼槍的射程遠,韃靼騎兵雖然勇武,卻也只敢在二百步附近遊弋,再近就完全成了米尼槍手的活靶了,若是有火炮配合,要想衝潰咱們的火槍方陣,他們至少的三倍以上的兵力。”
說着,李健微微一頓,才含笑道:“殿下,大同的火炮其實也不少,僅是野戰炮就有五十門,其他大小弗朗機炮有一百六十門之多,不過,卻是沒有卡隆炮。”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東興港賣給朝廷的野戰炮,基本分配在京師、宣府、大同三地,大同是前線,又是戰事最頻繁的城池,自然要優先照顧,五十門野戰炮,集中起來使用,足以打亂韃靼騎兵的集結。
略微沉吟,他才道:“大同的新兵如何?”
“不錯,各級軍官對訓練都抓的很嚴。”李健微微欠身道:“大同鎮的兵源素質其實挺好,不少新兵以前都用過火槍,大同鎮原本裝備的新式遂發火槍就有二千枝。成立新兵營後殿下又調撥來三千枝,如今又帶來三千枝,已經有八千枝,除去報廢的,至少還能有五六千枝,足以裝備三個團。”
略微一頓,他才試探着道:“俺答和嘉靖明顯是要逼迫護衛隊出城野戰。然後以優勢兵力圍殲,殿下可有應對之策?”
胡萬里緩緩呷了口茶,才道:“韃靼應該早就聽聞了米尼槍的威力,城外一戰,更有親身體會,俺答應該很清楚。要想吞掉咱們在大同和宣府的這幾萬護衛隊,他至少得付出二十萬以上的傷亡,他承受不起這個代價!別忘了,韃靼也不是鐵板一塊,還有個統御着蒙古左翼兩萬戶的不地漢對俺答這個萬戶虎視眈眈,兩敗俱傷,只能是便宜了不地漢。”
“殿下想跟俺答和談?”李健驚訝的道。
“和談?”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道:“若與俺答簽訂城下之盟,豈非讓天下人笑話?我不是嘉靖,不會跟俺答和談!”
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有不地漢在旁虎視眈眈,俺答不敢將老底拼光。”說着,他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眼下俺答的包圍圈應該還沒有形成,若是護衛隊明日就率軍突圍。返回宣府,戰局將如何發展?”
“輕騎突圍?”
“當然!”
稍一沉吟,李健才道:“殿下,俺答和嘉靖的主要目標就是殿下和護衛隊,輕騎突圍,他們必然連路阻擊,沒有火炮。沒有補給,根本沒可能衝到宣府。”
“把地圖掛起來。”胡萬里說着下了炕,道:“困在大同待援,援兵也未必上的來。不若充分將敵人調動起來,俺答和嘉靖的兵馬不相統屬,一旦動起來,必然就會露出破綻,大同至宣府也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
大同府,懷仁縣城,韃靼與邊軍四萬大軍將小小的縣城三面圍的跟鐵通似的,卻有意將北門空了出來,三面圍攻,而且都攻勢激烈,這是兵書上有名的圍三厥一,雖然北門未被圍,卻是沒人敢出城逃跑。
駐守縣城的安東中屯衛後所兵丁一邊拼死抵抗一邊望眼欲穿的盼望着大同的援兵,懷仁縣城距離大同只有七十里,援兵一日可至,報急的軍報昨日就送了出去,但援兵卻遲遲不見,所有的官兵都是滿心的絕望,看着下面攻城的兵丁中有不少的明軍,一衆官兵無不破口大罵!
在激烈的攻擊的下,僅僅只半日功夫,南門、東門便相繼告破,合城軍民此時也顧不上什麼陷阱,紛紛涌向北門,奪門而逃,一片混亂。
破城之後,攻城的兵丁並未急於進城,就連以燒殺搶掠慣了的韃靼騎兵也一反常態,不慌不忙的在城外整頓兵馬,足足一個時辰之後,纔開始整隊入城,趕鴨子一般將沒來得及逃跑的軍民趕出城外。
入城官兵將整個縣城梳理了一片,才恭迎俺答汗入城,與此同時,遂安伯陳鏸、靖遠伯王瑾、兵部尚書毛伯溫、監軍太監麥福、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翁萬達、山西巡撫陳講,總兵官張達等一大批勳臣和文武大員也從南門進了城。
不大的縣城滿目狼藉,俺答剛剛在縣衙安置下來,哨探便前來稟報,“稟可汗,益王朱厚燁已於一個時辰前率領一萬護衛隊進入大同城。”
俺答聽聞大喜,連忙沉聲道:“只有一萬人?”
“是,兵丁只有一萬人,另有大量的輜重馬隊。”
“好。”俺答欣喜的道:“傳本王命令,命令兀蠟哈、哈剌漢、不及兒分攻擊陽和衛、高山衛、天成衛,切斷同至宣府的驛道!另外通知明軍和其他各部,合圍大同!”
不過,俺答只高興了一個晚上,次日上午,哨探來報,一萬輕騎從大同東門——和陽門出城徑往陽和衛而去,從軍裝看,是益王護衛隊!”
聽的稟報,俺答不由一呆,是朱厚燁看穿了他的計謀棄城而逃?還是增援陽和衛?大同周邊如今是二十多萬大軍,護衛隊敢出城增援?不怕陷入重圍?不對!朱厚燁這是要逃跑!煮熟的鴨子豈能讓他飛了?而且隨着這一萬輕騎的增援,兀蠟哈、哈剌漢、不及兒等部可能會面臨極大的危險,他們沒跟護衛隊交過手,不知道火槍的厲害!
想到這裡。他連忙下令,着調集大同外圍東北兩個方向的兵馬向陽和衛靠攏,圍殲這一萬輕騎!同時下令大軍拔營,趕往大同。
守禦千戶所衙門,大明一衆文武大員接到俺答的命令,都是一驚,陳講當即便望向毛伯溫道:“大司馬。益王會在那一萬輕騎之中?”
“如此多軍民相繼逃入大同城,大同守將豈有看不穿這意圖之理?”兵部右侍郎翁萬達緩聲道:“益王不笨,知道不能坐困大同,若是所料不差,這一萬輕騎可能只是吸引咱們的注意,益王真若要逃。不可能只帶一萬護衛隊。”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事可說不準。”毛伯溫緩聲說道,他雖然也傾向於益王不會在這一萬輕騎之中,但這事確實是說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是俺答下的令。他何必硬要捉個蝨子往頭上放,萬一益王在這一萬輕騎之中,可沒人能夠保的住他。
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沒人再肯開口,這種事情誰敢打包票,見的衆人都不吭聲,毛伯溫陰沉着臉道:“尊令,拔營。”
大軍拔營啓程才行的二十里。哨探再報,“又有二萬大軍從大同東門出城徑往陽原城而去,而且還攜帶有不少火炮。”
聽的稟報,俺答是徹底蒙了,兵分兩路?益王究竟在哪一路?思忖半晌,他才下令召集衆部將和大明文武大員前來商議,一個簡易的帳篷很快就搭建了起來。待的衆人齊聚,他將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便道:“本王敢肯定,朱厚燁必然在這兩支隊伍之中。諸位都清楚,益軍火槍威力不小,戰力強悍,要圍殲他們,必須集中兵力,但如今各部兵力仍然散落四周,要想同時圍殲這兩支隊伍,幾乎不可能,只能集中兵力圍殲一支,諸位都分析一下,益王可能在哪支隊伍之中?”
聽的這話,衆人都不敢隨意開口,天知道益王會在哪裡支隊伍中?這話可不敢亂說,見沒人開口,李天章斟酌着道:“回可汗,兩支隊伍,一支是一萬輕騎,一支是兩萬人馬,而且還攜帶有大量的火炮,相隔只有半日,分赴陽高和陽原兩城,都是往宣府而去。
易位而處,我會在輕騎隊伍中,畢竟大同外圍有二十餘萬大軍,一旦陷入重重包圍之中,便插翅難飛,攜帶火炮的二萬人,明顯是爲了吸引周圍的兵力,以減輕那一萬輕騎的壓力。”
“這可說不準。”翁萬達瞥了一眼李天章,緩聲道:“大同周圍可不是步軍,而是俺答汗的騎兵,而且陽高方向乃是宣府至大同的主要驛道,必然會有重兵攔截,益王朱厚燁豈能不知?”
“不對。”李天章搖了搖頭,道:“大軍攜帶火炮,行動緩慢,要想衝出重圍,幾乎沒有可能,益王不會自陷絕境。”
見的二人各執一詞,毛伯溫沉吟在道:“眼下這情形,實難斷言,輕騎速度極快,大同至陽高不過百里,從那支輕騎經過陽高的反應應該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不防緩一日再說。”
“緩一日?”俺答汗沉聲道:“大同至宣府不過四百里,如果不愛惜馬匹,三日就能抵達,若是宣府派人接應,兩日就能匯合,不能緩!”
“既是如此,那就攻打二萬人的隊伍。”翁萬達沉聲道:“儘量消滅益王護衛隊的兵力,再合圍宣府。”
“不!”俺答汗沉聲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擒賊先擒王!擒了益王,護衛隊必然軍心渙散,咱們可以避免更大的傷亡!就是你說的,在無法明確判斷的情況下,咱們肯定會圍殲護衛隊的主力。”
略微一頓,他便接着道:“朱厚燁肯定不會在二萬人的隊伍中!傳我命令。”
朱厚燁在哪裡?朱厚燁在哪裡?朱厚燁早就在東海葬身魚腹了!
冒牌的益王胡萬里恰恰與俺答汗預料的相反,他就在二萬人的大軍之中,雖然拖了五十門野戰炮,但大軍行軍的速度並不慢,因爲一路沒有攔截,兩日後,大軍便進駐了陽原城。
前往吸引韃靼兵力的那一萬輕騎與陽和衛守軍內應外合輕鬆的擊潰了圍攻的兀蠟哈部,而後合兵一處進駐了陽高城,得知這一萬輕騎只是大同的新訓練的三萬新兵一部,俺答汗再無心思圍攻,隨即揮師東進一路經高山衛、天成衛,殺向宣府鎮,準備在宣府鎮外攔截。
一時間,整個宣府鎮周邊的兵馬紛紛向宣府城靠攏,到了這個地步,俺答汗的意圖已經是一目瞭然,整個宣府城裡登時人心惶惶,雖說宣府城是北方少有的堅城,但面對城外一眼看不到頭的營帳,城裡軍民皆是人心惶惶,畢竟這次圍城的不僅僅只是韃靼人,還十來萬邊軍,這架勢也不象是呆幾天就走的樣子。
要說城裡最鎮靜的,自然就劉思武了,他一天到晚除了巡城便是視察新兵的訓練,沒事還給新兵訓訓話,面對城外四十萬大軍,就跟沒事人似的,似乎既不擔心宣府城的安危,也不擔心益王那二萬大軍的安危。
城外北大營,毛伯溫卻是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陽原城出發的益王那二萬大軍走的也太慢了,就算攜帶有大量的火炮和輜重,就算這條路沒有主驛道好走,但二萬大軍行進的速度也太慢了,一天連二十里都不到,這他孃的哪裡是行軍,根本就是在遊山玩水,就算是遊山玩水,這山旮旯裡也沒什麼看好的!
門簾一開,翁萬達快步走進來,微微一揖,便道:“大人,放才收到探報,益王大軍在深井堡駐紮下來了。”
“駐紮在深井堡?”毛伯溫不由一愣,默然半晌,他才輕嘆了一聲,道:“如今好了,反倒被益王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