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有二三百神射手,劉思武神情不由的有些凝重,他很清楚,如此數量的神射手將會造成多大的傷亡,微微沉吟,他才道:“白將軍是如何識別這些神射手的?”
“千軍萬馬中,哪能輕易識別他們,更何況他們是開弓即走,絕不停留,根本就無跡可尋。”白爵瞥了一眼城下宛若洪水一般漸漸漫過來的人潮,有些苦澀的道:“每次都是清理戰場時才能發現,那些神射手幾乎都有射頭的習慣,被利箭貫穿頭顱的都是他們的傑作,而且箭矢也有差別。
大規模的攻城之戰,往往會有上千的兵丁死於他們之手,不過,他們還是及不上米尼槍手,一戰下來要休息十天半月,才能恢復,象今日這般大規模的攻城,定然是少不了他們的,東洋伯乃城中主將,若是受傷,會動搖軍心士氣。”
“多謝提醒。”劉思武頜首道:“還勞煩白將軍準備兩張盾牌。”這是他第一次經歷大規模的守城戰,他不願意放棄如此難得的觀摩機會,略微一頓,他便吩咐副官道:“傳令,要官兵注意對方的神射手。”
沒有預想中的吶喊,攻城的大軍一直沉默中穩步前行,城牆上的守軍也在沉默中等待,等待着一場惡戰的到來,攻守雙方的官兵都沒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宣府城是個正正方方的方城,每邊城牆都很長,長達六裡十三步,雖然城牆高大厚實,但以護衛隊炮兵的眼光來看,還是不夠厚,別說是野戰炮那般的重炮了,就是大號弗朗機炮在城牆上也沒法架設,一溜十門大口短肚的卡隆炮在六里長的城牆上着實顯的單薄。因此只能是重點防禦。
昌平門外甕城就是重點防禦的地方,擺放了三門卡隆炮,班長趙長信瞥了一眼架設好的卡隆炮,又望了城牆下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人潮,總覺的疏忽了點什麼,他大聲的吩咐道:“做好炮擊準備,最大射角搞什麼呢。火藥和炮彈要分開,這是細節!細節!提醒多少次了!”
周圍的一衆弓箭手一聲不吭的看着忙碌着的一衆炮兵,護衛隊的火炮威力他們早就聽說過了,但卻沒人親眼見識過,更讓他們羨慕的是這些護衛隊兵丁一月兩塊的銀元,而且伙食好的連他們百戶都羨慕。
“都有了。準備拋射。”一名百戶大聲的吆喝道。
營長唐水生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吭聲,對方還離着三百多步呢,上面要求節約彈藥,他的火槍兵的放近了再打。
一直沉默的攻城官兵在距離城牆三百步的地方頓了一頓,而後猛的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聲迅速的衝向城牆,四面八方爆發出的吶喊聲聽的人熱血沸騰。趙長信是頭一次見識如此大的場面,不由的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放箭!放箭!放箭!”一聲聲命令相繼響起。
早就嚴陣以待的弓箭手隨即紛紛張弓搭箭,剎那間,箭如雨下,唐水生站在城牆上冷眼旁觀,雖說是漫天箭雨,但殺傷力卻是不大,衝鋒的兵丁揮舞着小圓盾能擋掉大部分從頭而降的箭矢。洪水一般的人潮很快就逼近到城牆百五十步,一門門卡隆炮弗朗機炮相繼開火,米尼槍也紛紛開始射擊。
霎時間,炮聲槍聲響成一片,弓箭也由拋射改爲向下直射,攻城的人馬登時就跟割麥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班長趙長信一直緊盯着一輛由數十人推着快速前進的衝車。前面兩炮都沒能夠準確命中,這讓他有些惱火,再次瞟了一眼那輛衝車,他回過頭來沉聲道:“發射藥減。”話未說完。一箭射來,正中後腦,他身子一晃,便栽下了城牆。
“盾牌掩護。”副班長急紅了眼,厲聲喝道:“發射藥減三成,開炮!開炮!”
“砰砰砰”接連三發開花彈在衝車附近爆炸,登時就將附近炸的人仰馬翻,衝車也隨即停了下來。
被箭殺的不止趙長信一個,甕城上方城牆上的兵丁在短短瞬間被射殺了十幾個,見這情形,營長唐水生知道是遇上神射手了,瞥了一眼城牆下,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哪裡知道神箭手在什麼地方,他只能高聲道:“傳令下去,各連注意防護!”
開花彈一炸一片,但畢竟一面城牆只有十門卡隆炮,米尼槍也是一打一個準,但數量同樣有限,只佔了火槍的三成,城牆上的弓箭手連射了幾箭,速度卻是完全慢了下來,攻城的兵丁卻是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很快就接近到六七十步的距離。
城牆上的所有火槍隨即開火,密集的槍聲登時響成一片,攻擊的勢頭立時爲之一緩,不過,因爲宣府城沒有護城河,仍然有大量的兵丁呼嘯着一鼓作氣衝到了宣府城城牆下,不等他們利用各種攻城器械攀城牆,無數手榴彈便從上面扔了下來,密集的爆炸聲過後,城牆下基本看不到還能站立的人,大多都在地上翻滾哀嚎。
看着眼前這一幕,昆都力哈不自覺的伸手揩了下額頭上的冷汗,對方的火器太厲害了,照這種打法,根本沒有破城的希望,他回頭看了一眼臉如冰霜的俺答汗,喏喏的道:“可汗,這樣打下去,損傷太大了,就算派騎兵上前弓箭壓制,作用也不大,能不能佯退,引誘他們出城野戰。”
“佯退?”俺答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咱們退兵,對益王來說,就是大捷,他會追擊?”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你留意到沒有,他們能遠射的火槍不少,西面城牆就有近二千枝,射程至少在一百五十步,就算野戰,至少也要三四倍的兵力圍殲。”
深井堡,大營。
聽的李天章說明俺答汗攻城的苦衷,胡萬里不以爲意的點了點頭,能打一仗對他來說自然更好,多少也能夠有點戰績不是,否則這一戰僅僅只有大同城下那殲敵二三千人的小勝,他還真有些不好宣揚。
略微沉吟,他才道:“如此說來,俺答是誠心稱臣?”
李天章謹慎的道:“不知俺答汗稱臣之後,殿下會如何封賞?”
瞥了他一眼,胡萬里才道:“俺答有什麼要求?”
“俺答汗希望能封王。”李天章小心翼翼的道:“希望朝廷不插手韃靼部落的事務,並希望殿下援助一批,爲殿下開疆拓土。”
“要求還不少。”胡萬里微微笑了笑,才道:“封王沒問題,我可以給俺答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俺答的兄弟子侄也都會有封賞,部落的事務朝廷也可以不插手,不過。”他略微一頓,便接着道:“韃靼的所有地盤朝廷要進行規劃,要劃省設府建縣,官員,朝廷也會委派一部分,大部分官員還是由你們充任,至於援助火器,也沒問題,既然俺答汗有意臣服,讓他安排下,我見見他。”
“殿下,這好安排,不過,在下擔憂一旦退兵,宣府城裡會乘勝追殺。”李天章說着一頓,道:“能否跟殿下討份手諭。”
胡萬里聽的一笑,道:“我派人去宣府城。”
宣府城,劉思武一臉鬱悶的站在昌平門城樓上,對方氣勢洶洶的四面合圍,居然只攻了一輪便偃旗息鼓了?有如此大規模的試探攻擊?對方這是在玩什麼花樣?他望了一眼已經西斜的日頭,太陽都快下山了,看來下午是不會再進攻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個夜襲?
正自想着,副官放下望遠鏡道:“司令,從韃靼大營過來了一支騎兵小隊,好像是咱們的人。”
劉思武連忙舉起望遠鏡細看,果然,疾馳而來的騎隊都是身着護衛隊軍裝,轉念間他就反應過來,俺答汗跟益王談和了,騎隊越來越近,他很快就認出,最前面的那個軍官是李健的副官,他不由的露出一絲淺笑,道:“戰事結束了。”
一支益軍小隊穿過西大營進了宣府城,這一反常的情況很快就引起了北大營明軍一衆文武大員的警覺,誰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毛伯溫、太監麥福、翁萬達、召集一衆文武大員緊急商議。
“諸位,俺答汗若是歸附益王,咱們就只有倆條路可走。”毛伯溫掃了衆人一眼,道:“一是在俺答汗的逼迫之下投降,二則是主動聯繫宣府守軍,歸附益王!”
一衆勳臣以及文武大員心裡都很清楚,被動投降和主動歸附,這差別可謂是天差地別,是以毛伯溫話音剛剛落,遂安伯陳鏸便看向監軍麥福,道:“我贊成主動歸附,俺答汗與益王和談已是事實,咱們十幾萬大軍不能成爲俺答汗的順水人情。”
“不錯。”翁萬達一口接過話頭道:“眼下大軍糧草補給不足,咱們這十幾萬大軍根本不可能從宣府突圍返回太原,與其損傷殆盡,還不如歸附益王!”說着他掃了衆人一眼,道:“諸位以爲然否?”
PS:昨天今天來朋友了,抱歉,明天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