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武之所以請曾銑,主要目的自然是試探他對胡萬里的印象有多深,看看胡萬里是否能夠召見他,兵部如今沒有任命尚書,曾銑這個左侍郎實則就是兵部的主官,日日朝會都避免不了要見面的,若是不適宜留在京師,就的馬上將他放出京師。
當然,另一方面他也有試探曾銑軍事才幹的目的,爲此,他還邀請了成國公朱希忠,說是在軍營設宴,其實卻是在高粱河畔的‘棲雲軒’擺下酒宴,曾銑快馬趕來,一見酒樓門口都有護衛隊兵丁站崗,便知定然是包下了這座酒樓,不由的暗忖東洋伯好大的氣派。
上的二樓,見的劉思武、李健、伍子順、朱希忠四人在桌,他不由一愣,暗覺蹊蹺,連忙上前見禮,大明雖說是文貴武賤,但他這個新紮的兵部侍郎在這四個勳臣面前還真是沒擺譜的資格。
待的曾銑敘禮落座,幾人免不了一番互相恭賀寒暄,一壺茶喝完,劉思武纔開門見山的道:“益王監國,當前首務便是平定西北,今日特意邀請幾位前來,爲的是集思廣益。”說着便看了朱希忠和曾銑一眼。
二人自然清楚所謂的平定西北,不僅包括韃靼,還包括嘉靖,而且嘉靖纔是重點,這是大是大非的立場問題,見的朱希忠沉吟不語,曾銑便直言不諱的道:“關中之地,沃野千里,四周羣山環繞,關隘重重,易守難攻,歷來都是掌控西北之要地,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以護衛隊火炮之利,關隘自不在話下。後勤補給尤其是彈藥補給纔是重點,西北之戰,歷來打的便是補給和錢糧,再則,西安一帶地勢開闊,進退兩便。若不能一戰而殲,靡費錢糧是一回事,更爲可慮的是戰事蔓延,流禍湖廣和四川,這將有損益王聖譽,下官竊以爲,征伐乃是下策,攻心爲上!”
“子重所慮,不無道理。”朱希忠緩聲道:“征伐西北。不僅面臨二十餘萬邊軍,還有數十萬韃靼騎兵,一則補給線過長,容易被截斷,二則護衛隊兵力有限,三則殺戮過重,有損益王聖德,竊以爲應步步爲營。先入山西,再從四川入漢中。嚴守洛陽、南陽、襄陽,切斷關中對外的通道,再徐徐圖之。”
這是中規中矩的打法,劉思武、李健都頗不以爲意,如此打法勝在穩健,但耗時長。錢糧消耗大,兵力消耗多,不是益王能夠承受的,再說,傷亡太大。也不是益王願意看到的,略微沉吟,李健才道:“韃靼人如今是什麼情況?究竟有多大的實力?他們的王城在哪裡?西北的詳細地圖有沒有?”
“有西北的詳細地圖。”朱希忠沉聲道:“如今主要威脅大明的韃靼騎兵主要是統領右翼土默特萬戶的俺答汗,他控制了右翼三萬戶,麾下控弦之士應在十萬以上,至於王城,也說不上是王城,土默特的中心地在——庫庫河屯,距離大同不遠。”
距離大同不遠!劉思武、李健不由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絲欣喜!見的二人這副神情,朱希忠、曾銑都不由的一愣,半晌,曾銑才遲疑着道:“護衛隊該不會是準備襲擊俺答汗的王城吧?”
劉思武微微一笑,道:“攻心爲上,也先的將俺答汗打痛,讓他見識大明的兵威,否則這攻心難見效果,護衛隊東征西討,歷來都是先打了再坐下來談。”說着他看向朱希忠道:“成國公將西北韃靼的詳細情況好好整理一下,這幾日益王必定要過問的。”
朱希忠微微頜首道:“放心,西北的情形早已爛熟於心。”他這話可不是虛言,這在嘉靖手下就掌着京營,對韃靼的情況確實甚是熟悉,歸附益王,嘉靖西巡,他也早料到西北有一場大戰,對西北的情形可是上心,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琢磨。
“上菜罷。”李健含笑道:“今日大家都是遷升之喜,好好慶一慶。”說着,他看向朱希忠,含笑道:“成國公亦有喜事,益王着成國公入值凝道殿。”
聽的這話,朱希忠不由一喜,這段時間,益王從翰林院挑選了一批翰林官入值凝道殿隨侍左右,以備隨時諮詢和侍講,雖然沒有名分,但能日日面君,參與機要,不僅容易得寵,而且升遷也快,朱希忠位居公爵,雖然不圖升遷,但卻是希圖聖眷,能以勳臣身份進凝道殿,足見益王對他的重視,這極有可能就是一個過渡,是重用他的信號!
曾銑心裡卻是想着護衛隊打俺答汗的王城——庫庫河屯的可能,自土木堡之役後,大明便再沒有主動進攻過韃靼,護衛隊新擴招的九萬新兵尚在訓練,京師兵力不過四萬,劉思武、李健就敢起念去攻打俺答汗的王城,這不由的讓他暗自佩服,這兩人可真真是膽大包天。
一時間酒菜流水般的上了上來,幾人推杯換盞相互恭賀,因爲五人都是三十左右,年齡相差不大,幾杯酒下肚,氣氛馬上熱烈、輕鬆下來,酒過三巡,李健才含笑舉杯道:“聽聞子重兄是嘉靖八年進士在下敬子重兄一杯。”
聽的這話,劉思武、伍子順都忙舉杯相敬,一見這情形,曾銑隨即明白過來,三人這杯酒敬的是他與胡萬里同年的身份,當即他便一口將酒乾了,道:“說來慚愧,在下雖是與長青兄同年,又同在福建爲官,但出了京師,卻未能重聚,實是一大憾事。”
劉思武卻是接着道:“在下三人皆是鼎國公在京師觀政之時買下的小廝,京師半年,似乎未見過子重兄。”
“長青兄是二甲進士。”曾銑含笑道:“在下是三甲出身,又不在同衙觀政,而且籍貫是一南一北,自然沒什麼往來,京師觀政之時,長青兄每日仍是埋頭苦讀。連同年宴飲都極少參與,待的京郊爲恩師送行後,一衆同年又刻意疏遠,再說一科同年三百餘人,哪能面面俱到?
如今思及,真是後悔莫及。當時恩師致仕,一衆同年皆避之不及,獨長青兄三人前去送行,此等品行和眼力,豈是常人所能及,京師與長青兄失之交臂,實是終身之憾。”
聽他如此感慨,劉思武、李健、伍子順都放下心來,想想也是。當年胡萬里在京師與一衆同年來來往往的確實就那麼幾個人,不過,伍子順並未就此放心,宴席散後,又專程找到王小寶旁敲側擊瞭解這個曾銑在京師之時與胡萬里有無往來,得到王小寶的肯定,他才徹底放心,匆匆進宮。
到的西華門。正好看見薛良輔哈腰出轎,他忙快步迎上前。含笑一揖道:“薛先生——。”
“呵呵,是西洋伯。”薛良輔含笑道:“進宮?正好一道。”
伍子順刻意的落後半步,薛良輔也不以爲意,若是謙讓,就顯的生分了,行的幾步。伍子順便道:“薛先生,劉思武咱們三人的爵位封號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略微沉吟,薛良輔才道:“大明王爵以及公侯爵位封號一般以古郡縣名和地名爲多見,益王將你們三人東洋、南洋、西洋爲封號,應是重視海洋之意。東興港可說是以海起家,你們的封號冠以海洋,不足爲奇,怎的,有何想法?”
“在下擔心益王以三洋爲封號另有所指。”伍子順含笑道:“還在考慮是否該加強對西洋的情報刺探。”
“南洋已經被納入掌中,東洋也苟延殘喘不了兩年。”薛良輔微微頜首道:“西洋歷來是益王的心頭之患,你確實要加大對西洋的情報收集力度,大局一定,東洋、南洋戰事一畢,益王必然就會對西洋用兵,什麼兩三萬兵力遠征,那是哄騙一衆官員,征伐西洋,必然是大舉出徵,這點你要心裡有底。”
兩人一路說在,很快就到了武英門外,遞了牌子,很快蘇雲路就親自迎了出來,一見面,他就利索的見禮,滿臉含笑的道:“恭賀薛大人高遷,恭賀西洋伯。”
“蘇總管也是高遷在即,同喜同喜。”薛良輔含笑道,說着便抽出一張百元的銀票遞了過去,蘇雲路一看,連忙擺手道:“謝薛大人賞,不過益王規矩大,賞銀,小的可萬萬不敢收。”說着,他便躬身道:“殿下在敬思殿書房,二位大人請——。”
薛良輔聽的這笑,收回了銀票,心裡卻是暗忖,看來益王對宦官也是採取打壓態度,這倒用不着他費脣舌了,之前,胡萬里在南京任上,還曾上書三權分立,建言用宦官來制衡武勳和文臣,他還真有些擔心胡萬里監國之後會重用宦官,宦官爲禍太烈,易放難收。
二人進的書房,見禮之後,胡萬里便道:“都坐,無須拘禮。”俟二人落座,他便緩聲道:“九萬新兵,後勤補給,軍裝被服,訓練彈藥,皆不容輕忽,如今免賦稅一年,所有一切盡皆着落在琉球行省,琉球行省需要有人統籌,佐卿必須儘快回小琉球。
冬裝被服,倒無須太上心,北方各省不缺棉花布料,但訓練以及征戰之火器彈藥卻是非的從小琉球運輸,天津衛雖是良港,但冬季卻會冰凍,必須趕在冰凍,儘量運送火器彈藥前來天津衛。”
九萬兵丁的實彈訓練彈藥以及遠征西北的彈藥,要在二個月時間之內運達,薛良輔是真的心裡沒底,微微沉吟,他才道:“殿下,青泥窪口,冬天是否會封凍?”
聽的這話,胡萬里不由一愣,所謂的青泥窪口就是大連,大連是不凍港嗎?是!大連和青島都是不凍港!還有個秦皇島,不過,他不清楚秦皇島現在是屬於哪裡,略微沉吟,他才道:“青泥窪口名字不雅,改爲大連,大連是不凍港!大連建港意義重大,必須加快大連港的建設,火器彈藥可以先在大連設立分作坊!將金州衛直接劃歸護衛隊,着劉思武掌管。”
“是,微臣遵旨。”薛良輔馬褂躬身道,在大連設立彈藥基地,無疑能極大的減輕小琉球的壓力,而且這青泥窪口也是胡萬里早就吩咐建私港的地方,對於胡萬里的眼光,薛良輔從來就不懷疑,這麼些年下來,通過無數次的實踐,他已經不敢再懷疑胡萬里的眼光和判斷。
微微一頓,胡萬里便接着道:“除了大連,還有即墨,天津、大連、即墨這是北方的三大港口,不能輕忽,東興港最大的優勢在海上。”
“微臣明白。”薛良輔忙躬身道。
略微一頓,胡萬里才道:“琉球行省的府縣劃分,官員任命,儘快的報上來,本王好加以任命,以儘快的穩定人心,海外五省,琉球最早建省,消息一公開,必定會有大量的百姓私逃琉球,對這些百姓必須要妥加安置,善加引導,不能壞了琉球行省的名頭。
再則,便是飛剪船的建造,必須的加快速度,而且必須逐步加大飛剪船的噸位,飛剪船雖然不利於海戰,但利於商貿,利於轉運人口,要快速開發海外五省,必須擁有大量的飛剪船。”
“微臣遵旨。”薛良輔躬身道。
“大連港的建立,不僅是爲了開發遼東,也不僅僅是爲了火器彈藥的轉運。”胡萬里接着道:“征伐倭國之後,作爲緩衝地帶的朝鮮也沒存在的必要,先打通與朝鮮海上的商貿通道,再將朝鮮倭國合併,納入大明的行省。
對於如今的大明而言,不需要藩屬國的存在,要麼併入大明,給他們保留爵位,要麼徹底摧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太祖高皇帝的十五不徵之國,皆須併入大明疆域!對於大連和即墨兩港的建設,你們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在人力財力各方面都必須加大投入。”
“殿下放心,微臣等必定會竭盡全力扶持大連、即墨兩港的建設。”薛良輔說完,擡起身來,略微遲疑,才道:“殿下,慈善總會周志偉託人帶信給微臣,說是王廷相托他轉告,對嘉靖無須趕盡殺絕,可將其分封海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