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一年多家裡多事,多位親人罹患癌症,尤其是才四十出頭的表哥……每次醫院回來心頭都是沉甸甸的,惟願大家保重身體,健康爲重!
汪孚林剛剛躲懶,不想出去應付那個被人送來跪地賠罪的柳如鈺,接下來他就不得不面對一個更讓人無奈的事實。那就是汪二孃汪小妹輪流在牀前看護,硬是不許他起來。可憐他就是昨晚小小受涼,兩碗薑湯一灌,再出了一身透汗,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午飯晚飯都只有清粥小菜,嘴巴都淡出了鳥來。然而,葉明月連同他家裡兩個妹妹又是搬出醫囑,又是搬出身體爲重的口號,他也只能自認倒黴。
偏偏小北那丫頭竟然還好意思笑話他!
至於此前跟隨汪孚林去浮香坊的那些鏢師,則是一個個全都自責得很。雖說汪孚林自己跳下水之後,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也立刻跟着下水撈人了,可終究救起人的卻是朱擢的奶哥哥,所以今天早上汪孚林一被送回來,他們就苦着臉來賠罪,請求扣工錢。爲了這事,葉明月私底下又嘲笑了他一番,還是汪二孃出面,勉勵了他們之後,又慷慨地表示工錢不扣,日後注意就行了。這樣豁達的東家,自然而然讓每一個人爲之感恩戴德,這當然就是題外話了。
=無=錯=小說 晚飯之後,百無聊賴躺在牀上的汪孚林正想着金寶和秋楓怎麼還沒回來,外間就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不消一會兒,金寶和秋楓就一前一後進了屋子。秋楓沒等金寶開口就搶着說道:“小官人。我和寶哥今天去萬鬆書院。碰到那個張泰徵了!他竟然當面說什麼小官人因故落水的鬼話。結果被寶哥頂得狼狽不堪,後來很快就狼狽走了。”
“我就只說了一句而已。”金寶有些小聲地辯解道,“那位張公子不得不走,那是被秋楓你擠兌的,方先生和柯先生也說,你那時候頂的那句太刻薄了。”
“哦?”
汪孚林本來就躺得已經快發黴了,這會兒聽到張泰徵竟然跑去了萬鬆書院,還和自家兩個小傢伙碰上了。而且聽他們說的情形,張泰徵彷彿還在言語交鋒上落了下風,他登時大感興趣,趕緊一掀被子,繼而在汪二孃那嗔怒埋怨的目光下,他不敢下牀,只好就這麼坐在牀沿邊上,饒有興致地追問了起來。等到從金寶和秋楓的你一言我一語中,聽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登時哈哈大笑。
“好。好,經此一事。誰還不知道咱們家裡全都是厲害人!”
他這話一出,金寶頓時覺得大爲不好意思,秋楓卻感到自己不是個單純吃閒飯的陪讀,心裡大爲高興。汪小妹聽不大明白,直到汪二孃大費脣舌向她解釋了一番,她才喜滋滋地說道:“今天二姐也很威風呢,那個害得哥哥落水的柳如鈺找上門來要賠罪,被二姐派人押去錢塘縣衙了!”
金寶和秋楓那時候已經走了,不曾想還有這事,等汪孚林笑着解說了一下,他們方纔意識到他剛剛爲何說家裡全都是厲害人。汪二孃被金寶和秋楓那崇拜的目光看得臉色有些發紅,卻遮掩似的冷哼一聲道:“誰讓那些人當咱們好欺負?好了好了,你們也趕緊回房去,哥還要休息。”
“我說二孃,你行行好,我今天實在是休息得已經夠了。”汪孚林雙手合十做了個討饒的姿勢,無可奈何地說,“下次我答應你再不冒險,這總行了吧?”
“哼,說一套做一套,上次要不是明月姐姐說,我們還不知道你在杭州北新關做了那樣老大的事情。”汪二孃哪裡肯聽兄長的鬼話,直接把金寶和秋楓都趕到外頭去吃晚飯,這才把汪孚林重新推下躺着,臉上露出了計謀得逞的笑容:“你今天好好歇着,否則明天我就繼續讓你在牀上躺一天!你別忘了金寶和秋楓也對外頭說你正在養病,你早早在人前露面的話,豈不是給人落下話柄?”
這小丫頭怎麼一下子也變得如此精明瞭!
胳膊拗不過大腿,無可奈何的汪孚林只能像頭豬似的繼續睡。這一天他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覺,乃至於第二天公雞還未打鳴,他就已經醒了過來。躡手躡腳下牀披衣,見上夜的阿衡沒醒,他穿戴好之後就躡手躡腳往外走去。纔剛撥開門閂,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阿衡的聲音。
“小官人你到哪去?”
要不要耳朵這麼靈敏啊?
汪孚林無奈回頭一看,見阿衡已經坐了起來,他連忙低聲吩咐道:“你繼續睡,我實在沒法在牀上呆了,就在院子裡站一會兒。”
阿衡盯着這位少主人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沒有爭辯,依言躺下。可聽到人長舒一口氣開門出去的聲音,她仍是覺得心中好笑。真要比心眼,一萬個汪二孃也未必比得上汪孚林,可還不是因爲他不忍心妹妹擔心,昨天方纔勉強在牀上捱了一整天?要說汪家也真奇怪,幾個小的在家裡撐門面,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條,父母卻居然都能放心地呆在外地不回來。
這會兒大約只是寅正二刻,也就是四點半左右,客棧之中也就只有前頭店堂和廚房隱隱有些動靜,後頭客人誰都沒起得這麼早。汪孚林平日裡就算準時起牀,那也得是卯時過後了,這會兒見四周圍的屋子全都沒動靜,而自己因爲一整天的所謂臥牀而渾身僵硬,索性就在院子中央練起了劍。儘管此刻手裡沒有傢伙,可何心隱傳授的步法以及劍招他都深深記在心裡,這會兒用手比劃一個劍勢,卻也能耍得開。
足足練了兩刻鐘,中間雞鳴聲,鐘鼓聲,漸次響起,不少屋子裡也已經有了動靜。出了一身透汗的他迴轉屋子,卻發現阿衡已經不在了,卻已經有一套乾淨的換洗衣服已經準備好了撂在衣架上,不消一會兒,背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小官人,我去要了些熱水來,您擦身過後換一身吧,別再着涼。我去看看二位姑娘可起了。”
汪孚林回頭時,只看到阿衡放下手中銅盆,人已經匆匆出去,還帶上了門。他試了試那銅盆的水溫,覺得正好,趕緊擦洗之後換了一套衣裳。這一身透汗一出,彷彿那最後一絲病氣此時此刻也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氣爽。然而,這一天葉明月和小北約好了要去史家拜訪張泰徵那兩位表妹,他畢竟不好隨便在人前露面,少不得和金寶秋楓一起,聽方先生和柯先生就杭州當地一些優秀生員的時文進行評點。
儘管這應該是極其枯燥的,但在兩位先生的妙語連珠評點下,倒也並不算難捱,可接下來的破題接龍,那就大費周折了。這種遠比腦筋急轉彎更加考驗各種綜合能力,又不能犯上,又不能犯下,他在冥思苦想之中須臾就忘了時間,直到外間傳來了小北那招牌的嚷嚷聲。
“竟然把人給說服了!姐你真的是太厲害了,史桂芳那麼古板的大儒,他居然同意讓女兒和咱們一塊做生意!”
汪孚林差點想站起身出去問是怎麼回事,總算還想起先對方先生和柯先生賠笑告個罪。這時候,柯先生卻笑吟吟站起身來:“這樣吧,大家都休息一下!”
見柯先生第一個出門去了,分明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汪孚林不禁啞然失笑,趕緊跟了出去。院子裡,小北見人全都出來了,頓時眉開眼笑,趕緊將今天去史家的經過娓娓道來。
儘管兩浙鹽運使的重要性比不上兩淮鹽運使,史桂芳這樣的大儒擔任這樣的職司,最初也讓人跌破眼鏡,但史桂芳上任以來秉公無私,卻也贏得了不少讚譽,鹽商們哪怕知道他油鹽不進,也只能捏着鼻子應了。他本來不想妻女隨任,可妻子張氏很知道江南某些混蛋習氣,哪怕丈夫立身持正,她仍然放着老家那偌大的宅子不住,硬是帶着兩個女兒跟了過來。
這次孃家的侄兒張泰徵過來,張氏故意放任張泰徵帶着她們去遊湖,心裡其實動了聯姻之意。畢竟張家乃是晉商豪門,張四維又很可能起復,張泰徵身爲長子,不但能夠繼承偌大的家業,而且讀書有成,將來十有八九能中進士。結果兩個女兒回來,史桂芳卻對她大發了一頓脾氣,硬梆梆撂下一句話,道是齊大非偶,把她噎了個半死。因此,這一天聽說之前遊湖結識的兩位小姐登門來見兩個女兒,她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真是的,人家千金大老遠從徽州都能到杭州來遊玩,我家三娘四娘跟着表兄去遊一次西湖,老爺就發這麼大火!”
“哪家千金從徽州到杭州來遊玩?”
張氏看到史桂芳陡然之間推門進來,登時大吃一驚。她有些訕訕的站起身,等看到史桂芳滿面陰霾地瞪着自己,她只能趕緊禍水東引,將歙縣令葉家兩位小姐來拜訪女兒們的事情說了。下一刻,她就只見史桂芳扭頭就走,長舒一口氣後,她立刻又提心吊膽追了出去。
雖說人家官卑職小,可又不相統屬,老爺千萬別把人家女兒當自己女兒那般訓,萬一鬧出事情來,可就着實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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