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和尚嬤嬤談了半宿,錦瀾才躺到牀榻上,只是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腦子裡時而閃現出老祖宗精明的笑臉,時而又是李瓔珞刁蠻的摸樣,還有白依菲別具深意的淺笑,甚至是暖泉那隻看似弱不禁風,卻孔武有力的手臂
各種光怪陸離的不斷重複在腦海,直到天色隱隱露出一絲魚肚白,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n看!。,
自打出宮回府,錦瀾便沉着心,時刻警惕着明欣公主上門爲李瓔珞“討公道”。可一連十來日過去,府裡一丁點兒動靜都沒有,即便是老祖宗也只是發話讓她好好歇息。
原先心提吊膽算計的事兒,如今卻是輕而易舉的達到了,雖說她本就是靈機一動,藉着李瓔珞的舉動故意在老祖宗面前跌入暖泉,爲的正是這個結果。可精明如斯的老祖宗竟然沒有產生一絲懷疑,這又讓她心裡多少起了幾分疑慮。
也不曉得是不是想什麼來什麼,錦瀾心心念念着這一茬,果然就有人上門了。
“姑娘,錦玉姑娘來了。”
錦瀾正躺在暖炕上小歇,聽到碧荷的呼聲,唰的一下便睜開了眼睛,守在一旁的挽菊見她醒了,忙扶着她坐起身,才揚聲道:“請錦玉姑娘進來。”
碧荷打起簾子,將葉錦玉迎進屋。
“玉姐姐。”錦瀾身上披着一見藕荷色的妝花夾襖,正準備下炕相迎,卻被葉錦玉快步上前給止住。
“瀾妹妹,你躺着就好,仔細別着了涼。”
錦瀾臉上綻出一抹燦笑,不顧葉錦玉的阻攔,仍是下炕福了禮,“這些日子吃着華老大夫的方子,覺得身上利索多了,許是再過兩日也就再無大礙。”
她不可能一直病着,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老祖宗的壽辰越來越近,她的身子也必須逐漸康復才行,否則說不準老祖宗反而會以此作爲藉口,將她留在京城養病,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葉錦玉見狀,也不在過多阻攔,同樣給錦瀾回了個禮,隨後兩人一同坐在暖炕上。她拉着錦瀾的手,仔細打量了兩眼,才盈盈笑道:“瞧着臉色,確實紅潤多了,華老大夫的醫術果然了得。”
錦瀾的目光閃爍了下,和葉錦玉說話,向來不用費心思,不過輕輕一點,便能明白這話裡的含義,她眼底的笑意愈加深了幾分,側頭看向一旁,“碧荷,去泡壺好茶來。”
“是。”碧荷飛快的掃了眼錦瀾和葉錦玉,垂首低低的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碧荷的心思,錦瀾自然是清楚的,自從王太醫那件事之後,她便甚少將碧荷留在屋裡伺候了,即便是夜裡當值,也是尚嬤嬤和挽菊兩個人輪流替換,若實在忙不過來時,纔會讓碧荷值上一晚半晚的。
“瀾妹妹,可是很好奇我怎會選着今兒登門拜訪?”待碧荷上了茶,又被錦瀾藉故打發出去,葉錦玉才笑眯眯的開口說道。
想不到葉錦玉會這般開口,錦瀾怔了下,才笑道:“玉姐姐不是來探望我的麼?哪分今兒明兒的,只要姐姐願意,我定然是巴不得你日日都來。”
葉錦玉淡淡一笑,端起茶盅,鼻翼微微扇動,一股醇香直泌心脾,她輕輕晃了晃盞裡清澈的茶水,道:“再過幾日便是老祖宗的壽辰,如今姐妹們都在商量着,該給老祖宗送些什麼賀禮纔好。”
送賀禮?錦瀾眉頭皺了下,她們帶來的賀禮,基本上都是由各自的府備好,並且表了禮單,早就送到了老祖宗手裡。怎麼這會兒又重提壽禮之事?
“芳姐姐說要送上親手所繡的《法華經》,嫣妹妹則是《九九壽星圖》,薇妹妹擅琴,玥妹妹擅舞,兩人亦準備壽辰當日爲老祖宗演一曲《麻姑獻壽》。”葉錦玉抿了口茶,不以爲意的道:“我卻以爲,只有妹妹的禮最合老祖宗的心意。”
自己的壽禮?錦瀾心裡一震,這些時日她巴不得躲得遠遠的,每天不是提着心便是吊着膽,哪有什麼時間另備壽禮?
再說了,事前也不曾有人來藕香榭支會她一聲,連葉錦薇都想好了主意,她卻是兩手空空
葉錦玉頗爲興味的看着錦瀾緊蹙的秀眉,“瀾妹妹可是怪我沒提前同你說一聲?”
“姐姐多慮了。”錦瀾搖了搖頭,若是葉錦玉真心不願與她多說,又何必特地跑這一趟?等到老祖宗壽辰當日坐下來看笑話便是了。
看到錦瀾沉着思忖的樣子,葉錦玉才斂了漫不經心的的笑容,意有所指的道:“事實上,我也是昨晚上才得了信兒,妹妹可要做好準備纔是。”
她故意做出一副不相干的做派,爲的就是看看錦瀾的反應,若是錦瀾亂了方寸或是看不穿其的設局,那麼這趟就真當她是來探病的吧,畢竟那件事,她不能主動參與進去,鎮南王府還需要老祖宗的暗相助。
錦瀾見她忽的變得嚴肅起來,心裡不由一動,以葉錦玉的爲人,甚少會無故放矢,這信兒肯定不是這麼單純的送壽禮。
思索許久,她雙眼逐漸發亮,擡頭定定的看向葉錦玉,“姐姐,方纔你曾說,我的壽禮最合老祖宗的心意,此話何解?”
葉錦玉雖一副鎮定的樣子,可錦瀾思索時,心裡亦是七上八下的,這會兒見她終於問到了點子上,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瀾妹妹莫要怪我,這件事幹系重大,我不得不謹慎些。”
頓了頓,她接着道:“你初到京城,又深居在藕香榭養病,自然不清楚外頭的情形,雖說流言蜚語向來是屢禁不止,不過傳的事兒也是無傷大雅。可這幾日,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卻是四皇子和一名葉家的姑娘。”
說罷她特意停下來,等錦瀾做反應。
“玉姐姐。”錦瀾沉默了片刻,艱難的露出一絲笑容,澀聲道:“還請你繼續說下去。”她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但到底還抱着一線希望。
葉錦玉的眼底閃過一絲憐憫,“流言向來是三人成虎,衆議成林,傳到現如今,已成了四皇子同那位葉家姑娘郎情妾意,情投意合。”
她到底是位未出閣的閨女兒,學着那些市井俗言的段子,難免有些張不了口,紅着臉稍稍點了兩句便趕緊轉移到另一面,“據說流言起初是從宮傳出來的,說的也只是葉家姑娘失足落水,四皇子捨身相救,可不知爲何到了後來,就傳得那般不堪起來。即便沒有點出那名葉家女子的閨名,可那日老祖宗進宮,暗地裡多少雙眼睛盯着,這事十有**是瞞不過去的。”
原來是這樣!
錦瀾的誓裡慢慢滲出汗,心卻是陣陣發冷,她白着臉,起身對葉錦玉深深一福,“玉姐姐,千言萬語,抵不過一個謝字!”
葉錦玉連忙將她扶起,怪嗔道:“瀾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大家姐妹一場,你病着,我來瞧你,是應該的,當不得你如此大禮。”
錦瀾明白,葉錦玉是不想過多的牽涉其,畢竟這件事與極有可能與老祖宗有關。不過她能來送信,錦瀾已經覺得感激不盡了。
葉錦玉有意多留了一會兒,同錦瀾聊了些姐妹間的趣聞,又透露了些葉錦薇的近況,“薇妹妹和玥妹妹投緣,這幾日兩人同進同出,竟比誰都親暱,嫣妹妹也時常一起,踏雪尋梅,倒也樂得自在。”
錦瀾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她從來沒有小看過葉錦薇,前世能將那顆妒恨的心完美的藏在姐妹情深的假象下,讓人一絲也察覺不出,想想就不是個簡單的。
今生她能這麼輕易就讓她們母女吃虧,仗的無非是前世的巧和今生葉錦薇還未完全成長起來。不過,對付葉家其他姑娘,應該綽綽有餘了。
加上如今她自顧不暇,葉錦薇如何,她暫時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忌,好在她們都爲了在壽辰上博個出彩,暫時不會來找藕香榭的麻煩,讓她能全心全意應付老祖宗,這也算是不幸的萬幸。
聊了一會兒,葉錦玉便起身告辭,錦瀾親自送到門前,待她走遠了,才覺得渾身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了般,腳下一軟,頓時打了個趔趄。
“姑娘!”挽菊就在錦瀾身後,見狀忙上前扶住她,可目光觸及到那張蒼白的小臉,不由失聲道:“姑娘臉色怎的這麼難看?奴婢去喊人請大夫!”
“不用!”錦瀾緊緊抓着挽菊的手,搖頭道:“我沒事,不過是起得急了些,你扶我坐下便好,別聲張。”
挽菊連忙將錦瀾攙扶到靠背椅上坐着,又繞到後頭給她輕輕揉着額角。
錦瀾闔着眼,腦海的思緒飛快轉動着。
那日在暖泉的事,白依菲和李瓔珞興許沒看到,否則以李瓔珞的脾氣,定不會這麼收場,而唯一能將四皇子救她時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只有老祖宗!
雖然葉錦玉說最初的流言來自宮,可大內戒備森嚴,哪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傳話的地兒?且到最後竟傳成那般不堪入耳!偏偏這些,都是老祖宗樂見其成的事。
有了這一茬,即便她再這麼不樂意,只要被老祖宗抓住合適的時機,她也只能成爲砧上魚肉,任人窄割了。
原以爲躲過一劫,偏又落入另一個圈,錦瀾覺得一張編織細密卻無聲無形的大正緩緩將她罩入其,前行無路,後退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