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的目光似蝴蝶一般輕輕落在郭媽媽身上,隱隱帶着若有似無的嘲諷。郭媽媽怒火更熾,雙目圓瞪,嘴裡含糊不清的支吾着,不知在說些什麼。趁着郭媽媽不備,沈紫言暗自對墨書使了個眼色。
墨水會意,走到郭媽媽跟前,心平氣和的說道:“媽媽,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我們小姐也並不想爲難你,只要你安安靜靜的,我們小姐問什麼,你便答什麼,我就放了你。”郭媽媽自然是不會答應的,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含糊的聲音,望着墨書的眼裡寫滿了怨恨與不甘。墨書就望了沈紫言一眼,見她雙目微垂,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又繼續說道:“事到如今,你就是掙扎,也是白費力氣,你害得夫人小產的事,小姐一清二楚,既然敢當着闔府上下的捆你過來,也就是破釜沉舟了,你若是不小心應付着,今日只怕也難得從這裡出去了。”
聽墨書說完,郭媽媽不免有幾分氣虛,臉色由紅轉白,垂下頭不再說話了。墨書就抽出了她嘴裡塞着的帕子,“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回了我們小姐的話,我們自然不會再難爲你。”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腦後亂糟糟的頭髮上,還是那日用花瓶砸出來的傷口,流了些血,與頭髮結在了一起,顯得十分腌臢。
豈料墨書一抽出帕子,郭媽媽嘴裡剛得了自由,便破口大罵:“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稱你我!當初還不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毛丫頭,現在就敢在我頭上裝主子了!”默秋本在一旁繡花,聽她罵得十分不堪,眉頭擰成了一團,望着沈紫言一動不動的坐在榻前,似是沒有聽見一般,只得按捺住了滿腔的怒氣,狠狠瞪了郭媽媽一眼。
墨書也是個好性兒的,聞言也不惱,只留心看着沈紫言如何吩咐,見她神色不變,心內有了主意,又對郭媽媽笑道:“此事了了,我自然會去夫人跟前,任由夫人處置的,只是郭媽媽你謀害夫人一罪,卻是萬萬也逃不了了。”
郭媽媽見她和顏悅色的,心料着她必是害怕自己,又見她提起夫人,氣焰越盛,“你個小娼婦,信口雌黃,當心被天打雷劈!等我稟告了夫人,立馬將你打了出去!”墨書面色不變,眼波流轉,笑道:“我是不是信口雌黃,媽媽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不過也請媽媽細想想,若是夫人心中有媽媽,又豈會看着你在柴房一呆就是數日?小姐也是個孝順的,若是夫人當真要保你,小姐又豈敢不從?”
郭媽媽在柴房不是沒有想過此事,只是在人前又如何肯落了面子,也就強自辯解:“那是夫人還未病癒,你們一羣人趁着夫人病體未愈,就敢在我面前託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
墨書眼裡閃過一絲嘲諷,“我們一羣人?也不知媽媽說的是我們哪羣人?”郭媽媽頓時無言,憤憤的斜了沈紫言一眼,臉色愈發的黑,“你個狗奴才,還不快放開我!”
“把她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沈紫言鬆開了雙手,終於就目光再次投向了郭媽媽,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墨書,“怎麼還乾站着?你可得數仔細了,一板子不能多,一板子不能少,出了岔子,我惟你是問。”
墨書忙應了,郭媽媽使勁扭着身子,難以置信的瞪着沈紫言,“你怎麼敢……”沈紫言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目光微斜,“我怎麼不敢,郭媽媽?”特地咬了咬郭媽媽三字,“是我的身份不夠呢,還是我能爲不行?”
郭媽媽被一句話噎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偏生又不敢再多說一句。對墨書等丫鬟,她可以隨打隨罵,可沈紫言是主子,哪裡是她個奴才能冒犯的,只是心裡着實氣惱,一張臉又硬生生憋得通紅。
默秋忍不住咬着帕子,哧的笑了一聲,被墨書瞪了一眼,忙收斂了。沈紫言就淡淡的瞟了眼默秋,“你橫豎無事,不如和墨書一起……”此話甚合了她的心意,忙不迭點頭,“是!”郭媽媽狠狠的瞪着這幾人,只當沈紫言不過是嚇唬嚇唬她罷了,哪裡會真的動用刑罰,等到第一下重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時,才終於醒覺,頓時氣得失去了理智,難以抑制的大罵:“你們這起娼婦,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破鑼一般的聲音在暗夜裡顯得十分刺耳,墨書就看見大小姐沈紫諾房中的藍衣探出頭來,見了是她,微微笑了笑,又掩上了門。墨書想着不成個樣子,隨意尋了塊破布,又塞住了郭媽媽的嘴。
此舉更是猶如火上澆油,將郭媽媽原已熊熊燃燒的怒火燃到了極致,眼瞼似乎要被睜裂一般,雙目通紅。板子一下下的落下,郭媽媽到底是沒吃過苦得人,哪裡受得,不一會就只見出氣不見進氣了,墨書見打得不祥了,唯恐誤了沈紫言的正事,忙叫了停。
沈紫言慵懶的趴在榻上,輕聲問:“誰命你謀害夫人的?”郭媽媽喘着氣,咬着幾乎被咬爛的脣不肯說話,沈紫言低低笑了起來,“還有這份硬氣,想來還是打得輕了些。”說着,就對着墨書斥道:“你是怎麼行事的,我不是讓你看着,重重的打麼?”
墨書知道沈紫言這是爲威懾郭媽媽,也就露出了幾分懼色,“奴婢是讓人重重的打,興許是打得少了,不如再打二十板?”沈紫言想了想,不悅的蹙了蹙眉,“蠢奴才,你就不興換種打法的?”
墨書的視線就落在了郭媽媽白淨豐腴的臉上,連聲應道:“小姐說的是。”說着,拔下了簪子,笑道:“郭媽媽既然不肯說,這張嘴也是無用了,不如用簪子戳爛了。”沈紫言深以爲是的點了點頭,“還是你有法子。”
聽着這主僕二人的一對一答,郭媽媽只覺得肝膽俱裂,這下才終於相信,自己這次,是真真正正的栽了,滿臉頹色的癱在地上,觸着方纔的傷口,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沈紫言這才又重複問:“誰命你謀害夫人的?”
郭媽媽眼角餘光瞥見墨書手拿着金燦燦的簪子,虎視眈眈的望着自己,着實害怕,也就不敢隱瞞,戰戰兢兢的答道:“是金姨娘!”沈紫言就吩咐墨書:“你把她說的都記下來。”墨書順手從書案上抽出一張雪白的紙,將郭媽媽所說,一一記了下來。
待郭媽媽一五一十的說清楚,沈紫言已經是面沉如水,不待思索,便道:“把她給我拖下去,再關到柴房裡面去。”“小姐饒命,小姐饒命……”郭媽媽一面掙扎着,一面嚎叫,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得極遠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