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看到兩人的反應很是稀鬆平常,並沒有多少重視,熊文燦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突然又拋出了一個話題。
“兩位將軍,福建的三大禍患,一紅夷,二海盜,三山賊。”
“如今之時,隨着鄭芝龍的歸順,並漸漸控制住他的鄭家軍,海盜的禍患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想必再過不久,就能予以徹底解決,而紅夷的事情,要等到第二個問題解決之後,看看洋人什麼反應,才能採取相應的策略。”
“因此,現在的話,擺在咱們眼前的主要問題,就是盤踞在福建各個地方的山賊了,二位,對於這個問題,有沒有什麼想法?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將其解決?”
雖未完全挑明,但在場的三人都很明白,第一和第二個問題,其實就是一個問題,現在有鄭芝龍甘當馬前卒,在前面打頭陣,圍剿那些海盜,東南水師不時地再從旁策應一下,打個輔助。
那麼,這個相當於一個問題的問題,就不那麼急切了,按照既定的計劃,之前的商議,還要再過一段時間,紅夷纔是桌面上的議題,衆人討論的重點。
自然而然地,剿滅福建的山賊,就是目前最主要的任務了。
在福建爲官將近十年,在場的三人,恐怕無人能夠比朱一馮還了解福建的情況,尤其是那些猖獗的海盜,有着更加深刻的認識。
“熊大人,閩粵兩地,情況極爲特殊,民風極爲彪悍,百姓更是不比中原的百姓,往往是亦民亦盜,白日爲普通百姓,耕耘田地;夜晚爲盜,劫掠過往的商旅與行人,尤其是窮鄉僻壤之地,這種情況尤爲嚴重。”
朱一馮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就好像在闡述一件再平常的事情不過了,緊接着,洪先春接過了話茬。
“所以,熊大人,圍剿那些嘯聚山林的匪寇,相對還容易一些,只要火器配備得當,兵力充足,輕易就能將其剿滅。”
“然而,那些亦民亦盜的山賊就不一樣了,不僅很難區分開來,往往還是那些大的山賊匪寇滋生的土壤,如果不能從根本上先解決這個問題,就算徹底剿滅了那些山上的土匪,那也是剿滅了一茬又一茬,層出不窮,治標不治本而已。”
熊文燦聽得頻頻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對於福建與廣東的民情,他又不是一個小白,或多或少,還是有所耳聞,洪先春的話音剛落,臉上就浮現了沉吟之色,語氣不僅輕,語速也很慢。
“嗯這樣的話,根據兩位將軍所講的這些,要想從根本上除去福建的山賊這一禍患,已經不單單是使用鐵腕手段,鐵血圍剿,其中還牽涉到民風的開化與教化的問題。”
不可否認,朱一馮與洪先春的輕輕點頭,雖未有言語迴應,但這細微的動作,卻表明了一切,認可了熊文燦的這一觀點。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下來,接下來,誰也沒有再言語,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就好像等待這什麼,而熊文燦再次認真地思索了起來,朱一馮和洪先春並沒有打擾,兩人也不着急,就那麼極有耐心地等待着。
“呼——”
好像是過了好久好久一般,實則卻是片刻之間,伴隨着熊文燦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面露凝重之色,目光緩緩掃過兩人的過程中,也在沉聲地說道“教化百姓,絕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也非是咱們幾人之力能夠完成的,還要有朝廷的政策與配合。”
說到這裡,熊文燦話語爲之一頓,語速更是放緩,神情愈發堅定地同時,頗爲無奈的繼續說道“因此,現在的話,只能是圍剿山賊爲主,招撫爲輔,教化之策次之,多舉並行,緩緩推行。”
這個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熊文燦的話題忽然一轉,看向朱一馮的同時,詢問道“那些海盜好解決,恐怕用不了多久,憑着鄭芝龍對他們的瞭解,分化瓦解之下,再加上強勢圍剿,應該很快就能予以剿滅。”
“解決了海盜之後,朱將軍,你準備怎麼對付那些洋人啊?”
然而,不等朱一馮作出迴應,似乎是很熱衷和關切這個事情,熊文燦進而又補充道“若只是使用軍事手段的,兵對兵,將對將的打法,不僅需要的時間更長,也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有一些蠻幹的感覺。”
朱一馮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尤其是聽到熊文燦的最後一番話,更有一些動容,出於禮貌和敬重起見,等到對方說完之後,這才緩緩回道“熊大人,你說得不錯,本將軍也是這樣想的,單一的宣戰,算不得上上之策。”
朱一馮先是拋出了自己的觀點,以示認同,進行定性,隨之沉吟了一下之後,又看了看洪先春,都是福建的軍方最高層,也就沒有再遲疑。
“所謂的紅夷這一禍患,並不是指得全部洋人,而是更加具有侵略性的荷蘭人,而要更好更有效地解決這一問題,儘可能地降低代價,最好從文武兩方面雙管齊下。”
“武的方面,自不必多言,自然就是一個字,戰!”
“至於文的方面,就是泛指謀略,先破壞荷蘭人在東南沿海的根基,使其成爲無根的浮萍,隨後再使用戰爭的手段,就能一舉將其擊潰,讓其屈服。”
話說到這裡,在場都是明白之人,當即就明白了朱一馮的意思。
要想解決掉荷蘭人這一禍患,讓其屈服,向大明低頭,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佔領檯灣島,將其驅逐出去,如此一來的話,一旦發生大規模的衝突,荷蘭人的水師就缺少了後勤保障,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最後只能認輸,服軟。
畢竟,根據各方反饋的情報,除了臺灣島以外,荷蘭人其他的盤踞之地,距離東南沿海都很遠,短時間之內,根本就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無法救援漢斯·普特曼斯他們。
不像西班牙人,另一個窩點就在呂宋島,距離臺灣島很近。
這也是爲什麼,相比於荷蘭人積極在臺灣島上的經營,西班牙人要冷淡得多,並不那麼迫切。否則的話,如果能夠像荷蘭人那般殷勤,恐怕西班牙人早就成爲了臺灣島上的第一大勢力。
畢竟,西班牙來得更早,在相當程度上,還獲得了朝廷的一定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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