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啓嘆息了一語,言詞中瀰漫着淡淡的無奈之意,進而繼續說道:“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新農作物確實適合在陝西栽種,一旦在陝西大規模栽種,再加上一直都在修建的水利工程,明年之時,最遲明年的秋天,旱災就能有所緩解,三年之內,就能得到很大的治理。”
“然而,咱們不能不面對一個非常現實的情況,如今的陝西,絕大多數的田地都掌握在那些勳貴與鄉紳的手裡,即便他們接受了這些新農作物,但是陝西的那些百姓很難從中得到實惠啊。”
“徐大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所謂的賑災,就是幫助那些百姓走出困境,能夠自給自足,穩住陝西越來越動盪的局勢。”
孫傳庭附和了一句的同時,輕輕點頭,臉上的凝重之色愈發的濃郁,更是說道:“即便所有的水利工程完成,陝西大面積栽種新農作物,但對那些沒有田地的老百姓而言,依舊沒有什麼用,還是要餓肚子。”
“孫大人,不僅如此,還有呢,皇上雖然劃撥了百萬賑災之資,又拿出了一部分內帑作爲軍餉,但是,相對於陝西這麼大的軍費開支,還有以往拖欠的軍餉,還是有一些捉襟見肘,遠遠不足啊。”
“如果後續的軍餉沒有着落,不能接上,孫大人,恕徐某多嘴,或許是有一些杞人憂天,軍隊的漸漸不穩,不能安撫好那些兵卒,陝西還是會出大問題的。”
一語落罷,徐光啓直直地看着孫傳庭,後者剛想要接話,說些什麼,卻被進來稟報的兵卒給打斷了。
“孫大人,外面有一個人求見,自稱是錦衣衛的千戶高文采,說是有要事找大人,還帶來了兵部和戶部簽發的聯合行文。”
“快快,還愣着幹嘛?趕緊將人請進來啊~!”孫承宗不滿的催促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麼,轉瞬就反映了過來,連忙說道:“算了,還是本官親自去迎接吧~”
很顯然,徐光啓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解之色,一個錦衣衛千戶而已,儘管有着戶部與兵部的聯合行文,用得着如此重視嗎?
儘管心中這樣想,徐光啓懷着滿滿的不解,沒有多做停留,還是緊跟着上去,並附和道:“孫大人,稍等一下,還是咱們一起吧~”
不久之後,大廳中不僅有孫傳庭和徐光啓,還出現了了高文采,後者一襲飛魚服,顯得很是飄逸而魁梧,散發着別樣的神采,顯得很是自信。
此時,孫傳庭正在展讀着聯合行文,隨着瀏覽的深入,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抑制不住的讚歎道:“妙,真是妙,朝廷的這個政策來得真是太及時了,大大緩解了陝西的賑災壓力,可謂是一舉兩得!”
徐光啓有一些愕然,看到孫傳庭的神情變得如此之快,顯得是那麼高興,還是發自於內心的那種,不禁心生好奇之意,行文裡面究竟是什麼內容?朝廷又有怎樣的新政策?
“徐大人,你也看看,朝廷的這個政策是不是來得很及時了?正好一解咱們的燃眉之急,賑災的壓力將會小很多。”
徐光啓疑惑而好奇地接過朝廷的行文邸報,沒有迴應孫傳庭的話語,立即投入行文的內容之中,快速瀏覽了起來。
“徐大人,孫某早就聽聞,天啓年間的時候,兵部就採納了貴州巡按傅宗龍的提議,向西南遷移中原百姓,充實到雲貴等地,從而削弱那些地方吐司的影響力,最終達到徹底平叛西南之亂的目的,永久的解決問題,教化西南的那些化爲之民。”
“實不相瞞,孫大人,徐某也聽說過這個提議。”
徐光啓附和了一句,輕輕點了點頭,已經看完了行文的內容,並將合了起來,遞給孫傳庭的同時,臉上再次現出擔憂之色,語重心長地轉而說道:“可是,孫大人,咱們還是不得不面對那個實際問題,賑災和軍餉的銀子依舊不足,朝廷的財政還是非常的緊張,調撥不出更多的銀子。”
就好像迎面被潑了一盆冷水,孫傳庭的臉上再次現出了凝重之色,剛想回應徐光啓的講話,卻被旁邊的高文采給打斷了。
“呵呵...兩位大人,不必擔心,這段時間裡,皇上籌措到了不少的銀子,國庫得到了很大的緩解,最多半個月,朝廷就會再次劃撥新的賑災之資和軍餉,至少在兩百萬左右。”
“那就好...那就好...”
孫傳庭與徐光啓異口同聲地來了這麼一句,臉上雖是滿滿的高興,但在對視的那一瞬間,都閃過了意味深長般的慶幸之色,不禁同時想起了京城的那場風暴。
“對了,孫大人,這是皇上給你的手諭。”
高文采就好像沒有看到兩人那一瞬間的神情變化,突兀的來了這麼一句,同時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將其遞給了孫傳庭,而後者疑惑的接了過來,並立即展讀了起來。
漸漸地,孫傳庭眼裡的異樣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的光芒,越來越熾烈,隨着瀏覽的深入,整個人愈發的激動。
這個時候,徐光啓沒有再客氣,懷着複雜的心情,稍稍上前一步,微微偏頭,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也看起了手諭裡面的內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也是欣喜不已。
以田替餉,以田作爲賑災之資。
徐光啓與孫傳庭的腦海裡相繼浮現出這個念頭,將那些無主的荒田和沒收的良田轉化爲銀子,作爲軍餉,作爲賑災之資。
對於那些有家人的士兵,拖欠和將來的一部分餉銀,以市面上的價錢,換算爲同等價值的土地,將土地補償給給士兵的家人。
還有那些參與水利工程的民夫,以田地的形勢,補發他們的報酬,從而減少對現銀的需求。
如此一來,就可以節省出一大筆的軍餉開支,也能讓陝西的部分百姓擁有土地,只要這個政策能夠長期維持,並予以貫徹,陝西就能夠穩定下來,就不會出現亂軍多如牛毛的情況。
被土地束縛起來的農民,只要能夠勉強餬口,他們就不會造反,就不會跟着那些亂軍鬧事兒。
加上遷移一部分百姓到西南,分流出去,短期之內,即便陝西的大部分土地還掌握在那些勳貴與鄉紳的手裡,形勢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緊張。
畢竟,作爲明末時期的兩個有名大臣,孫傳庭和徐光啓還是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有些人,要分時候,有講時機,才能去做,才能去動。
否則,只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高文采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就彷彿從未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