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特看着,心裡也在想,荷蘭還能夠平安的守住東印度羣島的殖民地嗎?大明有這種海軍力量爲何一直沒有出現在南洋的大海之中呢?這真像是一個幻覺,自己不是做夢吧?
帶着這個疑問,他右手抱胸,深鞠一躬,問謝鵬舉:“尊敬的謝司令官大人,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閣下。”
他們的談話當然是要在翻譯的幫助下進行的。
“霍特先生請講。”
“大明國有如此強大的海軍,爲何沒有在南洋爭奪殖民地?恕我冒昧,我的問題如果讓您爲難,就當我沒問好了。”
作爲海軍高級將領,對外關係是必修課。對待外國各種國家,各種勢力應該持什麼態度,這些基本問題早已學習多遍。朱萬化秉承的是理性的對待國際事務,武力征服只能解決一時,不能永遠稱霸,並且後患無窮。因此朱萬化是反對的。中國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既要看到眼前的利益,更要看到長遠的利益。只要能夠取得中國需要的利益,何必去征服呢?
被征服者總要反抗,十年、百年,這種反抗是持久的,征服者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後世的殖民地獨立運動就是例證。除非像美洲的印第安人被徹底滅族,但是土著滅族後,美洲的西班牙人、英國人、法國人,他們的確給歐洲帶去了大量的財富。可是後來呢?這些在美洲的歐洲人還是西班牙國王的子民嗎?還聽命於英國國王、法國國王嗎?後來的美國人反過來要征服歐洲了!
後世的南洋有個新加坡,那是南洋的華人在反抗日本侵略的戰爭中形成獨立的國際地位,並最終脫離馬來西亞而建國的。其華人後裔的人口占百分之八十以上。
應該說在抗日戰爭期間,他們大部分都是愛我中華的愛國華僑,他們也曾爲中國大陸的抗日戰爭捐獻過大批的資金,最著名的陳嘉庚先生就是就是新加坡的華人(那個時代還不叫新加坡,而是叫‘叻--le’)。可是他們建國後呢?新加坡絕大多數華人後裔(現在只能這麼稱呼了)絕對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也不是華僑,更不是臺灣人,他們是新加坡人。
新加坡是不是一黨獨裁不好說,但絕對不是西方那種民主國家。這個國家對中國大陸不能說仇視,但絕不親善(李光耀是堅決的反G.C.D.的人,對中國的壞話也沒少說)。他們對臺灣也是如此,絕沒有親善的意思。
朱萬化講課時就問他們:我們打生打死的在海外佔領土地,就爲了建立幾個華人國家?而且成爲仇敵的可能還要大一些。
有人說:我們要建立大一統的大中國,中央集權,那些地方只是行省。
朱萬化說:善意的說這是一廂情願。實話實說,那就是做夢!人羣的利益要大過民族大一統的願望。遠在海外的飛地,其境內生活着大量的異族原住民,作爲中國的行省能平安長久嗎?臺灣是中國的固有領土,與大陸近在咫尺,島上也沒有外族人,陳水扁的祖上也是大陸人(原籍福建),他不也是拼命要臺灣獨立嗎?那些被征服的地域遲早會形成與大陸矛盾的地方利益,美洲那些國家就是前車之鑑。
話又說多了,打住。
......
“沒什麼,霍特先生,我可以回答你。你知道鄭和嗎?”
霍特嚴肅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鄭和七次下西洋,第一次是在永樂三年(1405年)。
“鄭和是我大明兩百三十多年前的官員,他曾經帶領數百艘艦船龐大的艦隊多次訪問南洋、直到非洲東海岸。他走了那麼多地方,手中握有世界第一強大的艦隊,上萬名士兵。但是他沒有徵服佔領一寸土地,他帶給這些國家或者部落的是友誼、善意、文化、和互通有無的貿易。”
霍特吃驚的張大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大明國有這麼偉大嗎?
明成祖朱棣耗資鉅萬打造了龐大的艦隊,數百艘戰船,上萬士兵遠渡重洋,軍事、經濟、政治方面毫無成果,他爲的是什麼?僅僅是好玩嗎?
後人有很多猜測,尋找建文帝朱允炆應該是主要原因。朱棣的皇帝位子是搶來的,來路不正。正牌皇帝朱允炆沒有死,下落不明,遠走南洋的說法甚囂塵上,這可是朱棣的一塊大心病。皇帝都講究一個“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中國的傳國玉璽丟失於宋代靖康之亂,落入女真人祖先金國之手,此後就絕跡了。明朝的皇帝是中國漢族皇帝中唯一沒有玉璽的,已經是沒有底氣的白板皇帝了,朱棣豈能容忍朱允炆活在世上?鄭和七下西洋,主要目的是搜索、捉拿、或者殺掉朱允炆。至於其他的“揚我大明國威”只能是順帶辦的事。
明成祖朱棣熱衷於北伐,曾先後五次御駕親征,直達漠北,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風傳傳國玉璽在瓦刺人(貝加爾湖附近的蒙古人)的手中。由此可見朱棣爲了證明自己正統、皇位合法,是多麼下功夫。
不說霍特吃驚,朱萬化也吃驚!但是,話不能那麼說。只能大義凜然的宣揚我大明的偉大,寬厚。
朱鵬舉繼續說道:“我大明尊崇和爲貴,平等待人。同時,我大明的國威是不容侵犯的,犯我者必誅之!”
霍特一臉的疑惑,也不敢多說話,只是不斷地點頭稱是。
崇禎四年三月十六日,朱鵬舉率領的船隊到達荷屬東印度公司所在地雅加達。這時此地已經稱之爲雅加達,但是華人多數依然用舊名稱‘椰城’稱呼它。
有此前已經釋放回來的紅毛戰俘,紅毛人的東印度公司已經知道了大員的情況。戰勝者是要擺一擺譜的,所以,到達港口之後,謝鵬舉並沒有下船,而是請霍特聯絡。霍特帶上兩名戰俘到公司總部稟報。實際上,這麼大的艦隊來訪,港口的官員早就看到了,已經飛速稟報了東印度公司。
停在碼頭上的大明艦隊迎來的第一批客人不是紅毛人,而是當地的華人領袖。
大明的鐵甲艦停在雅加達的碼頭上,自然會引起轟動。雖然船隻個頭不大,但是這麼威武的軍艦還是沒見過。上面飄動着大明的日月旗,生活在大陸上的大明子民未必認識大明的國旗,但是海外華人都是認識的。他們奔走相告,當地的華人很快就都知道了,於是三三兩兩的來到碼頭觀看。後來越聚人越多,有人甚至喊起了口號:“大明萬勝!”
久在海外,被人欺辱的事情時有發生,南洋的華僑處境不佳,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了。猛然間看到大明的艦隊,真像見了親爹孃一般,可算有了撐腰之人,那份激動是難於形容的。
作爲本地華人領袖當然也就知道了大明艦隊來訪,這可是天大的事情,他馬上就派人拿着自己的名刺(名片)來到碼頭上,找到大明的軍艦,遞交了名刺,以求一見。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謝鵬舉早有準備,並且,對待海外華人的策略都是早就準備就緒的。朱家對南洋的貿易大部分也要靠他們來做。所以,立即回話,答應對方的要求,說歡迎程先生(名刺上的名字是程志明)到艦隊造訪。來人歡天喜地的去傳話了。
時間不長,一頂晾轎(只有頂棚,四面敞開的轎子)就來到了碼頭,後面跟着一隊人,擡着四個箱子,箱子上綁着紅綢子,顯然是禮物。在衛兵的引導下他們走上旗艦的懸梯,謝鵬舉已經站在船舷邊等候了。
“鄙人程志明,多有叨擾。”程志明30多歲年紀,高高的個子,皮膚白皙。在南洋之地,太陽毒辣,保持着白皙的皮膚也真不容易。看來也是養尊處優之人。大大的
眼睛很精神,身着月白絲綢長袍,風流倜儻。
衛士忙引薦:“這就是謝鵬舉大人,大明南海艦隊司令官,出訪東印度公司特遣艦隊長官。請程先生上前見禮。”
程志明一揖到底:“參見謝長官!”
司令官是什麼官銜他不知道,長官二字也沒聽說過,倒是好理解,他馬上就學會了,說的還很順流,可見是個機靈人。
謝鵬舉笑着說道:“客氣了,請到客廳敘話。”說着伸手一讓。
程志明哪敢逾越,躬身道:“謝大人先請!”
一溜四個箱子擺在了甲板上,程家的下人們都恭恭敬敬的低頭站在箱子旁邊。
軍艦上所謂的客廳,就是會議室,也可以充作會客廳使用。牆上的地圖都被簾子擋上了,房間正中一個大大的桌子鋪着桌布。其實那不是桌子,是航海作業圖,蒙上一塊桌布,像是桌子。上手右側是一個辦公桌,是艦隊長官辦公的地點。左側成對的擺放了兩對沙發、茶几,這是會客的地方。
在程志明的眼裡,這艘船上的一切都透露着新奇,爲了禮貌他沒敢多說話。沙發坐着很舒服,但是程志明的心情是又高興,又忐忑不安。高興的是大明的強盛,不安的是自己畢竟是草民白身,在官衙的大堂上還給自己設了座位,本想側身坐半個屁股,以示小心、恭敬。但是這軟座位太矮、太軟,一下子實實在在的坐了進去,弄得很尷尬。
程志明首先說話了:“謝大人,大明的官軍不遠萬里來到這裡,一路辛苦了!我僅代表本地華人前來勞軍,這是禮單。不成敬意,還望將軍笑納。”
說着站起來,雙手奉上紅紙寫的摺子。
謝鵬舉打開看了一眼就嚇了一跳,這南洋華人太有錢了!第一項就是白銀兩千兩(相當於人民幣一百萬左右),整整一箱!這種孝敬是不能不收的,你要是不收,就倦了人家的面子,下面的事情就沒法辦了。再看下去,後面的就比較正常了,有緬甸的玉器、南洋的珊瑚、香料、燕窩、魚翅、海蔘等,都是東印度羣島的特產,也是大陸歷來從這裡進口的商品。
看着禮單,謝鵬舉心中暗想,幸虧帶來了大批的禮物,否則豈不是白白的收這份大禮?
程志明的來意不用問也知道,他們第一關心的是大明朝廷能不能給他們撐腰。對於南洋華人屢屢被集體搶劫、屠殺,大明朝廷是知道的,但是基本不過問。現在大明的艦隊來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們自然就會首先想到自己的安全。其次嘛就是做生意了,朝廷的生意,當然是大筆的買賣,賺錢不說,和朝廷拉上關係,有了後臺,今後就有了更多的保障。
朱萬化對南洋華人的態度是:畢竟同爲華人,是同袍骨肉,力所能及之處定然幫忙,在商業貿易中首先會關照華人。對於南洋經常發生的屠殺、搶劫華人的惡性事件是不能允許的。同時也應該知道,南洋的華人有他們自己的利益,當這些利益與我大明的國家利益衝突時,就不能被他們拉下水,這還是要提防的。
例如,他們要爭取所在地的政治話語權,這就要區別對待了。朱萬化定下的對外事務原則就是保護中國的國家利益,那麼什麼情況會有損中國利益呢?什麼情況有利於中國利益呢?答案很簡單:一個強有力的政權出現在中國的周邊,對中國就不利,就有可能損害中國的利益。相反的情況,中國的周邊都是軟弱的政權對中國就有利。所以就要看當時的具體情況,才能決定是否支持。
當前的情況下,只要讓他們看到中國的強大,看到大明有能力控制南洋的局勢,他們就有了依仗,也就安心了。順理成章,做生意的事情也就解決了。
--- 第140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