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黃河渡口可不一般,這個渡口是陝西省建設的,渡船是聯省之內普遍使用的蒸汽機渡船,車馬都可以渡過。這裡的煤炭運輸量大,因此渡船分爲客貨兩種,貨船運煤炭,客船擺渡旅客。
過了河,宋賢果然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大地同樣是乾旱的,同樣的蕭條,但是民無飢色,人們也都是很忙碌,他們可不是忙着挖野菜,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做什麼?
如果問一問,不是店鋪的夥計,就是工場的僱工,也有到處尋找商機的商人,他們在忙自己的活計,集鎮上更是一片的繁忙,茶樓酒肆,人來人往,店鋪的夥計在招攬客人,小商小販在兜售商品。
宋賢一行人沒有在集鎮停留,而是找到路邊的村莊,搭訕着找幾處民居安歇,爲的是看看農民的生活,這纔是最根本的實情。
這一行有三十多人,號了五六家的房子纔算勉強住下。宋賢住的一家,從外觀上看家境殷實,很大的院子有三孔窯(陝北多窯洞)。家中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女人們忙着給客人做飯,宋賢等幾人就與這家的家長——一位老漢,坐在炕頭上說話。在陝西,四十歲以上的男人稱爲“老漢兒”。
“老人家高壽啊?”宋賢問道。
老漢笑答:“客官你客氣了,老漢兒我才五十六,算不的老人家啊,哈哈!”
農民風吹日曬,辛苦勞作,面像就顯老。宋賢已經四十多歲了,他們年齡差不多,所以老漢的話令他有點尷尬。
“呵呵!”宋賢乾笑了兩聲。
“是我冒昧了,老哥有幾個孩子呀?”
問到這裡,老漢很自豪,他說:“三個男娃,一個女娃,女娃找婆家了,兩個男娃也討了婆姨,孫子都有了。”
“老哥好福氣呀!怎麼沒見你兒子?”
“天旱,莊稼不保靠,地不敢多種了,就老漢我一個人將就着種了十幾畝地,娃兒們都出民工了,很遠,不再家裡。”
官府的徭役叫做出民工,他兒子自己出去打工賺錢,老人也分不清,統統的叫出民工。山西、陝西是近鄰,這個話宋賢還能聽懂,那就是老漢的三個兒子都有工作。
“有工錢嗎?”
看得出來,說這個事情老漢很高興,他笑着說道:“老大帶着老三在修路,一天三頓管飽飯,還有一套新衣服,一個月頭關一兩銀子,兩個娃一個月頭就捎回二兩銀票。老二在礦上出民工,他辛苦,一個月頭能關二兩銀字。”
新衣服是工作裝,他把領薪水叫做“關”銀子。他們的工錢對於農戶的確不少,稻穀一兩三錢一石(120斤),這些銀子足以養家了,難怪看起來家境不錯。
晚飯端上來了,竟然是白麪饃饃小米粥,只是菜差一點:大羅卜鹹菜。冬季裡,難得有新鮮蔬菜。
這個生活水平可不低,也有可能是待客的飯,客人們給了銀子,不能讓人家吃的太差。即便如此,也要家中有米有面才行,這也就說明了他們家中有糧,不用餓肚子了。與家無隔夜糧的山西相比可就是天上地下了。
這一家人應該算是中上等的人家了,三個壯勞力,條件優越。不過也說明問題了,只要有力氣,就能養家。
陝北的煤礦他們是知道的,就不必去看了,集鎮上的商鋪、作坊還是設法看了幾家,也就有了一些印象。總之就是以工代賑,人人有事做,能夠養家餬口。要點是官府、士紳要有錢拿出來做工程。聯省之內做到了,可是山西做不到,原因是沒有這個財力,朝廷也不下這
種功夫。
短暫的考察,他們在陝西已經過了五日,基本的民情已經瞭解,宋賢就打算回去了,他不能在外耽擱太長的時間。可是一個偶然的情況讓他又改變了行程。
他們深入陝西境內也有兩百多裡了,來的時候是考察,七拐八拐的沒有固定路線,返回就要走大道,快速的趕路了。這一問,讓他們知道了陝西還有驛車(長途客運),並且四通八達,速度也不慢。聯省之內有驛車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首次到陝西居然碰上了。宋賢派人到驛站去問,經榆林、延安到韓城全程八百里,四天可以到達,如果包車直達只要三天,每輛車乘十人,十兩銀子,包食宿(夜間停車住宿)。
這倒是可以選擇的,一來貫穿了陝西北部,哪怕是走馬觀花也能有個印象。另一方面,從河津渡返回山西,可以順便考察臨汾,這也等於是考察山西全省了。難得的是速度快,並不耽誤時間。
於是他們派幾個人把自己的車馬送回保德,在驛站定了三輛包車直奔韓城的河津渡。
膠輪馬車宋賢見過,這種驛車還是頭一次看到。
做驛車用的馬車是六輪車,前面兩個是導向輪,後面的四個是載重輪,車的長度有一丈六尺(五米),車體寬敞,兩側臨窗各有五個座位,可乘坐十人。因爲是長途,座位是活動的,放倒就是躺椅,可以半躺着休息睡覺,行李放在車頂上。車下有彈簧緩衝,行走平穩,前面是三匹馬拉車。
這一行人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車伕一揮馬鞭子,就出發了。
馬車上路是要收費的,關鍵的路段都要收費,這種稀罕的景緻宋賢也看到了。
馬車一上路,乘客們就感覺到不同於他們以往乘坐的馬車了。現在膠輪車到處都是,他們也坐過,關鍵是道路不同。從車窗就可以看到,馬路平整筆直,沒有那些坑坑窪窪的,難怪走的快,三匹馬都是一路小跑,半日就可以走一百多裡。乘坐平穩舒適,就不會覺得勞累。中午會停下來吃飯,馬匹也要休息吃草料,晚間會在驛館住下。
馬路是雙車道,對面不時的駛過各種車輛,最多的還是貨運馬車,這種車形體更大,上面堆滿了貨物,貨車沒有驛車快,走的慢悠悠的,所以他們的驛車總是不時的超越貨車,快速行進。
宋賢明白了,這就是官府和民間出資修的馬路,動用了大量的勞工,耗費了大量的銀兩,上路收費就是收回投資,寬敞的公路帶來了交通的便利,貨物通達天下,人們出行方便。難怪中華日報上說:“要想富,先修路。”可是山西做的到嗎?
宋賢有了結論:聯省富,無論災荒年還是豐年都應對自如,這些辦法山西學不了。要想改變,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入聯省,否則就湊合着過吧!跟着朝廷就只能是混吃等死了。
......
利用崇禎九年到十年間的枯水期比較長的機會,黃河隧道工程施工時間就很充裕,這一期工程量更大,有五里之多,到了四月就完工了。朱萬化又一次視察了隧道工地,他這一次的視察是帶着一個重要的設想的,這個設想就是能不能利用已經竣工的這一段,讓隧道試驗通車,利用起來。
這個設想的前提是:這兩年黃河的水量少,汛期也達不到常年的水位(崇禎十年依舊是乾旱,災情稍差,對此朱萬化是知道的)。這樣做有風險,關鍵就在於發生風險的時候,有沒有補救的措施,化解風險。如果這些問題都解決了,那就可以試驗開通隧道,開通這條隧道的意義太重大了,冒一些風
險也是值得的。
朱督軍親自視察,工部、河南省的官員都會跟來陪同。
在章世照的陪同之下,朱萬化一行人進入了隧道,裡面的採光系統達到了預想的效果。從豎井中引入的陽光用散射的方式提供照明,亮度不是很大,能夠看清道路車輛,也夠用了。每間隔二十米,牆壁上都懸掛着氣死風燈,在日光不足時提供照明。每一孔隧道都是雙車道,寬敞平整,工程質量還是不錯。
隧道是兩孔,其中的一孔是爲鐵路預留的。工程大掌櫃章世照藉此機會,提出了一個建設性的意見,他說道:“督軍大人,那一孔閒置的鐵路隧道是可以利用起來的,方法就是施工的同時就修路基、鋪鐵軌,黃河的兩岸各建一個火車站,這一段鐵路專用於過隧道,以客運爲主,兩站間的里程也有三十里了,十多分鐘即可到達對岸。即可方便客商快速通行,又可以減少隧道中步行的人流,保持隧道的暢通。”
他的這個建議很不錯,朱萬化回頭對工部尚書周延儒說道:“工部討論一下這個方案,如果可行,則開始工程設計,隨着下一期工程開始施工。”
周延儒點頭稱是。
朱萬化最關心的還是能不能試驗通行的問題,重點就要查看河道中的出口。
他們在隧道出口的臨時護堤上實際查看。
朱萬化說道:“我們已經建成的隧道長度是六裡,對於一般的河流說,六裡的寬度就可以容納很大的水量了,即便是長江中下游,很多河段也就是這個寬度。所以,只要河道暢通,沒有障礙,六裡的寬度完全可以容納黃河的水量。”
章世照答道:“國公爺說的對,黃河的水量遠遠的小於長江,這一段隧道填埋之後河道的深度還有十五米左右,比其他地段的河道深的多,即便長江的主幹道也不過如此。只要不是特別大的洪水,完全可以通過。在這裡修建一道臨時的護堤,護住隧道出口到北岸的通道,這條隧道就可以使用了。只要渡過今年的汛期,明年我們又修建了五里,河道就有十一里寬了,這麼寬的河道,即便是洪水到來也不怕了。”
朱萬化說道:“臨時護堤要修建的寬厚一些,採用一些防洪水沖刷的辦法。汛期時準備一支至少五千人的搶險隊伍,必要時河南省可以調動部隊。即便如此,在隧道口也要準備足夠的封堵材料,用草袋、麻袋裝土,要保證半天之內可以封堵隧道口。隧道南出口外的護堤也要加強,以防萬一。”
周延儒說道:“督軍大人,汛期時還可以用定時開放通行的辦法,一旦河水上漲,就暫時斷絕交通,防止意外。如此可保萬無一失。開通隧道可是我大明的福音啊!”
隨後他們又實地查看各處臨時的護堤,對於尚未施工的地點估算工程量。這些臨時工程和必要的搶險準備,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工期比較緊,這又要投入大批的勞工。
這個臨時開通隧道的決定,還要在聯省衙門討論一次。朱萬化決定,此事暫時不要上中華日報,不要大肆宣揚,但是也無需保密。渡過汛期之後,中華日報就可以大力的宣傳了,朱萬化做事還是儘量的求穩。
從崇禎十年五月起,跨越黃河的陸地交通貫通了,通行費是:馱馬、獨輪車一分銀(人民幣五元)、馬車兩分銀,行人免費。從此就避免了大明帝國一年兩度被冰凌隔離的狀態,同時交通也更加快速便捷了。有了這條隧道的成功經驗,黃河上還可以建設幾條隧道,讓天塹變通途!
--- 第454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