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巳正(上午10點),以高迎祥爲首的亂民隊伍的前鋒終於到達了石門棧道的南端,首先遭遇國防軍的是探路的斥候。
國防軍在棧道上的前出陣地擺在了距離谷口10裡的位置,峽谷在這裡有一個小分岔,於是棧道就拐了一個U型的灣。陣地的前端,擺放武器的位置就稍微寬闊一點,最前面是被固定的四面盾牌,然後是兩挺輕機槍、一門擲彈筒、兩個探照燈、一個喊話器,一個排的士兵40人駐守。棧道的寬度只有一米多,所以非戰鬥情況下,前排職守的只有兩人。這個U性的彎道讓國防軍的武器增加了打擊的範圍,U型的兩端相距六七百米(一里多),頂端有一段是山路,沒有棧道,彎曲的兩三裡的棧道都在機槍、步槍的打擊範圍之內,這段彎道上如果人員密集可以容納五千人。這個地勢下,即便亂民用出驅趕老弱婦孺打頭陣的辦法,國防軍也可以對付。
在棧道上,擲彈筒只是緊急時發射散彈使用,爲此,特意選擇了一塊突出的岩石用來放置擲彈筒的底座。木製的棧道未必能承受火炮的後坐力,一旦塌陷,士兵們都有危險。關於這一點,軍官們事先就有警告,所以擲彈筒僅僅是備用。
還有一個常識要事先交代一下,在棧道上除了特別訓練的馬匹,是絕對不能騎馬的。原因是棧道的木料有縫隙,透過縫隙可以看到下面的滔滔河水,和亂石,非攀援類的動物都有恐高症,能夠牽引着馬匹行走就不錯了,馬匹膽怯,只能試探着一步一步的走,騎着這樣的馬就很容易跌落山谷。所以騎兵衝擊的戰法,想都不要想。
面對亂民軍的斥候,國防軍只是對天鳴放了一槍,然後用喊話器喊話:“我們是大明國防軍。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雙手抱頭,每人間隔兩步,順序慢慢走過來,可以保全性命,如果反抗,殺無赦!”
喊話的語言用官話、陝西方言、山西方言輪流的喊話。
帶領這個排的就是少尉詹世有。
殺一兩個斥候毫無用處,不如讓他回去報信。在這個特殊的戰場上,亂民已成甕中之鱉,估計他們的後方就是洪承疇的追兵。
在這種地形上,亂民軍是否可以向兩側的大山裡落荒而逃呢?答案是可以,但是,只能是個別人,並且是九死一生的路。爲什麼呢?
那幾條可能的小道已經被堵死了,這裡是秦嶺的腹地,即便是專業的探險家,帶上全套的探險裝備也走不了多遠。大部隊行進絕無可能,個別人可能跑出幾十米,最多幾裡地就會陷入絕境,恐怕有人救援的情況下也未必能夠安全返回。
可以下一個結論,除了棧道的路,其他方向就是陰曹地府,有去無回!
亂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苟延殘喘,那就是燒燬兩端的棧道,阻止敵方的進攻,這就要看他們帶了多少糧食,能維持多久了。到了洪水過去,河道就成了進攻交戰的稍微寬闊一點的場所了,燒燬棧道也就失去了阻止進攻的功能,那時就是亂民軍的死期。
實際上亂民軍已經燒燬了他們身後的棧道,目的就是阻擋洪承疇的追擊。但是前面的堵截,那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否則絕對不會進入這個死地。
斥候的報告很快就報到了高迎祥那裡,不用說了,這一羣亂民首領都慌了神,碰到誰不好單單碰到了花皮!花皮的戰鬥力他們是知道的,高迎祥本人就遭到過毀滅性的打擊,那是在黃河邊上,他的300名重甲騎兵瞬間就全軍覆沒
了。
在一處亭子內坐着一衆首領,所有人都垂頭喪氣,他們預感到死期不遠了。
李自成說道:“闖王(這時的闖王是高迎祥,還沒有輪到他李自成),我們曾經派出多名探子到漢中,僅我部就派出過三撥七八個人,從來沒有回報說漢中有花皮呀?漢中的官軍我們也摸了底,沒有什麼力量,何況我還買通了一個千戶官做內應,以防萬一的。眼前就差一步,就要進入漢中了,一個官軍的影子都沒有,怎麼會冒出花皮來?”
高迎祥也在想着這個問題,他說:“可是這花皮從何而來呢?他們不是在河南嗎?會不會是假的?官軍特意穿上這身衣服嚇唬我們?兵不厭詐嗎?空城計都能用,還有什麼手段不能用?”
張獻忠說道:“斥候不是說了嗎?就看到三十多人,他們身後空空的。三十多人能有多大的作爲,衝一下就過去了。再者說,我們後路已經斷了,棧道都燒掉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先衝!”
有人伸頭打頭陣,那是再好不過了,高迎祥立刻點頭允許,他生怕張獻忠縮回去。
張獻忠組織了200人的敢死隊,這麼狹窄的棧道人多了也沒有用,但是他自己沒敢往前湊合,這裡不是平原,做做樣子就縮回來是不行的,棧道不過就是三四尺寬,他要是一退縮,別人就都看見了,所以他只能縮在後面吶喊。
這200人都脫了上衣,露出了滿身的腱子肉,手拿長矛、大刀和盾牌。張獻忠一聲喊:“崽子們,前邊就是漢中了,已經能看到褒城的城頭,衝過去有賞!金銀女子隨便搶!衝啊!”
“殺,殺!”
這200人越過了前面的亂民向前方快步跑去,這個距離不過三五里,喊話器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快跑起來也是瞬間就到。
在詹世有的指揮下,機槍沒有馬上開火,而是在等待,他們等待着對方更多的人進入彎道,進入彎道之前,如果急速後退還可以躲避到岩石之後,只要進入了彎道再想退回去就難了,這一段很長的路都在射擊的範圍之內,棧道上沒有躲藏之處。因此,國防軍還是不斷的喊話,並沒有開火。這個情況也就助長了亂民軍的勇氣,張獻忠使勁的呼喊着,要他們快速衝鋒,敢死隊的膽子也就更大了,拼命的向前跑。
國防軍一方的兩挺輕機槍已經做好了射擊的準備,輕機槍只能是臥倒的姿勢射擊,機槍的前面是盾牌,他們的內側還有一個擲彈筒的炮位,一名狙擊手見縫插針的在機槍位的後方以棧道護欄爲依託,用跪姿瞄準,他的身邊是指揮官詹世有,這幾個人就把狹小的棧道空間就沾滿了,一線的空間就這麼大,人再多也沒有用。
張獻忠的表演吸引了狙擊手的目光,六百多米的距離對於狙擊手來說屬於近距離了,只要風向風力掌握的好,那是一擊必殺的,瞄準鏡中那個張牙舞爪的形象已經被套在了十字星上,他就等着開火的命令了。
這一段彎道單邊也有七百米長,當敢死隊最後的人都進入彎道時,最前頭的還沒有到達彎道的頂點。
“開火!”
詹世有不失時機的下達了攻擊命令。
八大王張獻忠不知道他所在的位置不安全,否則他也不會站在那裡了。
最先開火的是狙擊手,揮舞着雙手的張獻忠被向後掀了一個跟頭就倒在了棧道上,等到他被慌亂的親兵拖回去的時候,那還看得出來這是誰?腦袋被掀掉了半個,早已經面目全非
了,這個梟雄得到如此下場也算是便宜,至少他沒有痛苦就死了。
兩挺輕機槍都商量好了,一個打敢死隊的頭部,一個打尾部。
“噠噠噠!”
不緊不慢的點射,響起來,目標站立在棧道上,背景是懸崖峭壁,無遮無攔的,就像機槍在打靶一樣,一個一個的匪徒倒了下去,有的直接就掉到懸崖之下,被翻騰的河水吞沒了。
這麼狹窄的棧道,容不下副射手,機槍手自己換彈夾,手邊一摞十幾個備用彈夾,打掉十個彈夾還要換槍管。爲了節省時間,指揮官臨時充當副射手給他換一隻新槍,把打得發燙的機槍撤下來。直到再也沒有站立的人影,詹世有才喊停止射擊。200個匪徒,連同棧道的護欄都打得稀爛。
前面的戰鬥一開打,派遣軍教官朱明秋、14營營長錢世忠就帶上兩名護衛向前出陣地走來,這樣的戰鬥沒有什麼危險性,主官親臨一線可以更好的掌握情況。他們到達的時候第一場戰鬥已經結束了。
還是在那個亭子上,亂民的首領更是沮喪了,八大王張獻忠的200名敢死隊一個沒回來,連八大王自己也搭進去了。
“闖王,還是用老辦法吧,我們沒有別的出路了。”
說話的是李自成。
“哎,也只有這樣了,先調過去1000,不,3000人,全部選老人、小孩、女人,把我們的人摻雜其中,成不成就看這一招了!
另外咱們各路人馬都派出斥候,向四周尋找道路,找到的有賞!”
另一個首領點燈子(趙勝)說道:“闖王,應該先試驗一下投降的辦法,天下沒有不愛財的,多許諾金銀就可以了,只要出了這個該死的棧道,還不是我們說了算?漢中富有,多少金銀搶不來?只要闖王您同意,我點燈子出這個頭。”
俗話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個差事風險不大。所以趙勝敢去。
高迎祥又徵求別人的意見,見大家都點頭,他也就同意了。於是趙勝就帶上兩個人,空着手,舉着一個臨時製作的白棋向前走去。
這一路的棧道上真是慘不忍睹,張獻忠的200名敢死隊全部被機槍擊斃在這裡,機槍子彈的威力大,很多人的肢體都被撕裂了。這三個人行走艱難,沒有下腳之處,他們不得不停下來把屍體拋到河水之中。
兩軍交戰,雙方見面談一談也是常事,國防軍自然不能刁難他們。於是,用喊話器告訴他們,身上不準攜帶武器,否則,一經查出,殺無赦!
等他們走到陣地前十幾步(20多米)的位置,就讓他們停下來,出去兩名士兵搜身,證實沒有攜帶武器。
朱明秋親自上前,被錢世忠制止了,錢世忠說:就這麼幾步,我隨時可以過來請示,朱教官你是主官,不能犯險。於是錢世忠幾步上前,與來者會面。
錢世忠說道:“我是國防軍的代表,姓錢,有什麼話對我說吧。”
“錢將軍,我是義軍使者,姓趙。我們義軍都是普通的農民,活不下去了,無奈之下才聚義反抗官府,只要有一口飯吃誰願意冒此風險?現在我們知道錯了,願意歸順官府,只要放我們回鄉,我們都願意重新做大明安分的子民。我們現在手中尚有一些不義之財,總數大約一百五十萬兩,願意奉獻給國防軍充作軍費,只求國防軍放我等一條生路,我等願意返鄉繼續種田做農民。可否?”
--- 第291章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