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康健擡眼看了刀疤臉一眼,輕蔑笑了下,刀疤臉身上流露的氣息就告訴他,這傢伙根本沒上過戰場,不過就是個剛從軍校畢業,頭腦發熱的青年軍官。
“閣下,下村君行事孟浪,請原諒。”一點胡急忙站起來衝着中島康健施禮,同時嚴厲的瞪了刀疤臉一眼。
“原諒他們?幹嘛要原諒他們!”中島康健冷笑下說:“軍隊中就是這樣自以爲是的傢伙太多,杉山元,東條英機,寺內壽一,這些混蛋,把曰本帶上了這條亡國之路,這些傢伙罪不容赦!應該千刀萬剮!”說着瞪了眼刀疤臉:“還有你!”
“混….”刀疤臉及時剎住話頭,內心裡對方將級軍銜對他還有威懾,讓他不敢過於放肆:“閣下!戰爭正進入緊要關頭,這個時候所有國民,所有帝[***]人都應該振作信心,響應陛下的號召,爲帝國流盡最後一滴血!”
“空喊口號沒有絲毫意義,”中島毫不客氣打斷他的慷慨激昂,冷冷的說道:“可到底怎麼打贏一場戰爭呢?杉山元說三個月擊敗支那,結果帝國打了七年,支那人不但沒有被擊敗,帝[***]隊卻在不斷撤退,辻政信,這個滿口武士精神的傢伙,現在在支那人的戰俘營中,未來兩個月內,支那人就要進攻滿洲,關東軍能守住滿洲嗎?守不住的,根本守不住,聯合艦隊出擊馬里亞納,結果呢?幾天之內便知道結果了,這可能是帝國最後希望。”
“你….”田邊有些激動,隨即嘆口氣,立高之助搖搖頭,苦笑下說:“中島君,有些話在這個場合最好還是不要說,我們還是喝酒吧。”
話音剛落,門簾再度掀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進來,老頭穿着咔嘰布料的國民服,進門後便大聲對吧檯後的老闆叫道:“河谷家的,今天下午國民義勇隊訓練,枝子也要參加。”
“啊,那不就要關門了嗎?”枝子答道。
“關門也就這半天,”老頭說道:“不好好訓練,支那人美國人要來了,怎麼參加戰鬥,怎麼消滅敵人呢?”
中島康健又笑起來,立高之助和田邊相視苦笑,他們都是從中國戰場上回來的,那些精銳的,經過百戰洗禮的老兵,紛紛葬身在武漢、徐州、山東、華北,這些倉促訓練的老人婦女能起多大作用呢?支那人的坦克,炮火就會將他們碾成碎肉。
枝子還沒開口,老闆便回答道:“好的,勞您費心了,我們下午一定到,還是在公園內嗎?”
“對,對,還是老地方。”
老頭神氣活現的走了,枝子這才低聲抱怨:“不是說聯合艦隊能保護我們嗎,就算支那人打到滿洲,關東軍也能擋住他們,整天訓練,店怎麼辦呢?”
老闆微微皺眉,打斷她的抱怨:“說什麼呢,大家不都在訓練嗎,連兵工廠的工人都要參加訓練。”
“他們有人發工資呀,我們要不開門,吃什麼?”枝子還是不滿的嘀咕道,不過聲音卻明顯小了很多。
立高之助心中暗笑,他看到老闆在說話時猛給女兒使眼色,要不是顧忌他們在,老闆的話恐怕就不同了。刀疤的臉色卻有些變了,似乎又要衝動了,一點胡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衝他微微搖頭。
“閣下,”一點胡沉聲對中島康健說:“戰爭已經發生,追究以前沒有絲毫意義,我們要做的是爭取最後的勝利,作爲帝[***]人,就是沒有絲毫遲疑的爲陛下戰鬥到最後一刻。”
“話說得很漂亮,”中島卻嗤之以鼻,沒有半點動容,他指指倆人:“你們這些整天待在陸軍省的參謀們,腦袋裡整天想的就是怎麼升官,怎麼變成將級軍官,只知道發動戰爭,卻不知道怎樣取勝,曰本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戰無力,和不甘,空喊幾句口號,有屁用。”
“你……!”刀疤大怒,他再也抑制不住,掏出張證件拍在桌上:“我是憲兵司令部少尉船友時正,中島少將,我要將你的言行向司令部報告。”
“那是你的權力,”中島當然不會被嚇住,他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一絲笑意:“船友少尉,戰爭進行了七年,你參加過那些戰鬥?”
船友頓時語塞,他這纔回過神來,面前的三個人都是身經百戰,中島康健立高之助曾被譽爲華北派遣軍雙子星,田邊也曾在對蘇作戰中浴血奮戰。他們收斂起來時,似乎沒有什麼,可一旦需要,渾身散發出的那種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而船友自己呢,他父親是曰本造船大亨,四年前從軍校畢業後便進入憲兵司令部,而後在朝鮮服役過兩年,從未參加過任何戰鬥,面對那些從戰火中走出來的軍官們,船友總有些底氣不足,更何況象中島康健立高之助這些將軍了。
“中島將軍是想擺資歷嗎?”一點胡卻不象船友,他參加過不少戰鬥,沒有那些忌憚。
“資歷?”中島康健漠然的冷冷一笑:“閣下也是憲兵司令部的吧,和你們擺資歷有意義嗎?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戰爭不是幾句豪言壯語便能打贏的,參加過戰鬥,特別是在支那作戰過的軍官便明白這個道理,在軍校時,老師告訴我們帝[***]人應該講究屍山血海,不懼犧牲,可我們在支那作戰七年,支那軍人不同樣屍山血海嗎?
兩千年前的支那軍神孫子曾說過,戰爭,乃是國家的大事。生與死的戰場,存和亡的關鍵,不可不慎重考察。”
正說着,從店外傳來淒厲的警報聲,老闆嘀咕兩句,枝子連忙跑出去,中島康健和立高之助也沒在意,中島康健繼續說道:“在這次戰爭中,帝國犧牲了無數忠勇將士,消耗了幾代人積蓄的財富,可結果呢?問題到底出在那裡?是什麼導致我們現在的處境?如果不認真思考……”
“警報!空襲警報!”枝子匆忙跑回來焦急的叫道,立高之助一愣,空襲警報,又是演習吧,中島康健也停止上課,幾個人都愣愣的看着枝子,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警報!空襲警報!趕快出來!空襲警報!”
立高之助站起來走到窗邊,就看見剛纔那老頭沿着街邊奔跑,邊跑邊聲嘶力竭的叫着,從旁邊的店鋪中不斷涌出人來,先看看天空然後又匆忙跑回家裡。
立高之助扭頭看着中島康健和田邊,平靜的說:“看來他們真的來了。”
老闆匆忙的將火關掉,又將店裡的電閘關上,枝子跑進內屋,將孩子背在背上,手裡抱着個小匣子,裡面肯定裝着全家的財物,老闆娘則抱着個包袱,老闆從櫃檯下拿出個箱子,手忙腳亂的將賬本放進箱子內。
中島康健他們出門後,街上的人已經很多了,不過人雖多卻不亂,好些站在路口望着南邊的天空,立高之助和中島康健也站在一邊望着天空。
天空中出現一羣黑點,黑點排着整齊的隊形,屁股後面拖着長而清晰的白煙,好像一羣游魚,在碧藍的天空中游蕩。
沒有看見飛機升空迎戰,高射炮發出轟鳴聲,一發發炮彈飛向機羣,在藍色的天空中綻開朵朵黑雲,似乎擊中了機羣,觀戰的人羣發出陣陣歡呼,黑雲散去,黑點依舊保持着整齊的隊形。
“港口。”田邊突然開口說道。
“東京鋼鐵廠。”立高之助說。
“港區。”中島康健顯然贊同田邊的意見,港區是東京的重要工業區,這個區不僅僅只有港口,還包括沿河兩岸的部分地區,這塊地區內集中了造船廠、鋼鐵廠、鍊鋁廠等重工業工廠,是中國空軍必然轟炸目標。
立高之助沒有爭論,他望着天空中的黑點,黑點依舊不緊不慢的在天空盤旋,似乎在向地面的人羣示威。
“他們怎麼能在白天轟炸。”立高之助喃喃自語。
“怎麼不能。”中島康健反駁道,旁邊的船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裡嘀咕這個傢伙的怎麼比監視目標的還要象支那間諜。
“這是美國最新型的轟炸機,飛行高度一萬米,我們任何高射炮和飛機都達不到這個高度,他們在九州就探明瞭這點,所以他們現在敢就這樣來轟炸東京。”中島的語氣同樣平靜,四下裡人羣開始向防空洞和空曠的公園涌去,似乎那裡能提供更安全的保障。
上野公園附近沒有什麼工業設施,立高之助他們雖然斷定至少這波轟炸不是針對這裡,但依舊不敢怠慢,他們不想去防空洞,於是隨着人流進入公園。
公園很大,樹木茂密,形成天然的隱蔽,立高之助三人站在河岸邊,目光依舊緊盯着天空,支那飛機似乎已經找到目標,飛機開始向港口集中。
炸彈從天空落下,尖銳的呼嘯聲讓即便遠離港口的人羣也發出陣陣驚慌,爆炸聲從遠處傳來,立高之助隨即發現,港口附近升起一遍火光,火光迅速蔓延,形成一條火帶,紅色的火舌在海風吹佛下迅速串向高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