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垣的主力轉向臨沂的以北的五十九軍,這個動作很是讓莊繼華迷惑,他不清楚板垣這是想做什麼?戰爭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雙方統帥在猜測對方的想法,誰猜中了誰獲勝的層面就更大。
“板垣這是幹什麼呢?包圍五十九軍?臨沂怎麼辦呢?”莊繼華對着地圖懷疑的自言自語。
“管他想幹什麼,他的側翼暴露出來了,我們就打他的側翼。”關麟徵建議道,他是在傍晚前率五十二軍軍部趕到臨沂城內,此刻除第二師的第六旅還沒趕到外,五十二軍其餘各部已經全部到達臨沂。
“軍長說得對,副司令,”二十五師師長張耀明上前說道:“既然板垣置臨沂不顧,那我們就從臨沂反攻,先打垮他留在臨沂的部隊,然後北上與五十九軍對板垣形成夾擊之勢。”
“夾擊之勢?”莊繼華冷笑一聲:“五十九軍已經作戰一個月,對抗十六師團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在我們擊垮城外曰軍之前,五十九軍先垮了怎麼辦?”
張耀明愣住了,鄭洞國插話道:“副司令的顧慮極是,我以爲從我部抽調部分兵力支援五十九軍,先穩住五十九軍的防線,然後再圖反擊。”
“那不就成了與曰軍互耗實力。”張耀明表示反對。
“龐軍團長,你怎麼想?”莊繼華把目光轉向龐炳勳。
龐炳勳本來想坐山觀虎鬥,不管怎麼打,他的四十軍都不會參與以後的戰鬥,就讓這些中央軍將領去爭去打,可沒想到莊繼華居然向他詢問意見。龐炳勳眼角瞧見關麟徵嘴角一撇,怒氣油然而起,便說道:“目前有個問題我們還沒解決,臨沂城外板垣到底留下多少兵力,板垣絕不會對臨沂沒有防備。我建議在臨沂發起一次試探姓進攻,由七十三旅從正面向曰軍發起進攻,看看板垣到底賣的什麼藥。”
莊繼華點點頭沒開腔,關麟徵輕輕哼了聲,心中有些不滿,讓七十三旅單獨出擊沒門,要出兵大家都出兵:“龐軍團長的主意不錯,不過七十三旅一個旅三千人,力量單薄了點,不如這樣,由我軍接管貴軍防區,抽調七十三旅配合四十軍出擊。”
龐炳勳臉色騰地一下漲得通紅:“關軍長,我四十軍苦戰一個月,已經無力再戰,貴部爲生力軍,卻要我部出兵,恐怕沒這個道理吧。”
關麟徵還沒說話,莊繼華冷厲的呵斥道:“這是幹什麼?關軍長,龐軍團長,這不是內戰,不要有派系之見,要和衷共濟。”
關麟徵看看莊繼華,見他神色嚴肅,便沒敢再挑戰,龐炳勳也沒說話,莊繼華想想後說:“龐軍團長,我也同意由四十軍和七十三旅一起進行反擊,”龐炳勳臉色一變就要開口,莊繼華擺擺手:“你聽我說完,如果說得不對,你再說。板垣之所以轉向五十九軍,肯定是發現我援軍已到,但我們的援軍是多少呢?他不知道,他留下多少部隊呢?我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的攻擊是試探姓的,既然是試探姓的就不能暴露我們的軍事秘密,就不能以主力出擊,您說是不是。”
雖然莊繼華還是讓四十軍出兵,可他的態度讓龐炳勳很舒心,而且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龐炳勳點點頭:“好,既然副司令這樣說,我集中四十軍全軍力量出擊。”
“你們能戰的還有多少人?”莊繼華接着問。
“我清理了一下,”王瘦吾嘆口氣,憂慮的說:“大約三千四百多人,另外還有傷員千餘人。”
龐炳勳神情慘然,戰前四十軍有一萬二千多人,一個月中還有接近三千的補充兵,可現在才三分之一強。
“六千人出擊?”莊繼華猶豫片刻,感到兵力少了點:“六千就六千吧,龐軍團長,這一仗就當是你們在臨沂的最後一戰,打完你們就撤下去,戰後我向委員長替你們請功,另外湖南湖北征集的五萬新兵要到了,我請李司令給你留一萬五千人。”
龐炳勳心中最後的顧慮也消散了,滿面笑容的說:“既然如此,那龐某就先謝謝副司令了。”然後立正敬禮:“副司令,龐某現在就去召集部隊。”
等龐炳勳和王瘦吾出去後,關麟徵這才赫然坐下,大大咧咧的對莊繼華說:“文革,你這老狗未免太寬容了,一萬五千人,嘿嘿,不把樂瘋了。”
等了半天他沒聽見莊繼華的回答,擡頭一看差點把他嚇了一跳,莊繼華目光冰冷而嚴厲的瞧着他,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壓抑憤怒。
“文革,你這是怎麼啦?”關麟徵心中有些發慌,從黃埔軍校起,他雖然在個人軍事技能上不比莊繼華差,可在謀略上、政治上,卻差得太遠,在內心深處裡,黃埔軍校這麼多同學中,他瞧得上,忌憚的也就只有兩三個,其中莊繼華位居第一。
“你們都出去,耀明,桂庭兄,請留下。”莊繼華冷冷的說。
只一會兒,留在指揮部的就剩下幾個黃埔一期的同學,莊繼華這才嚴肅的說:“現在就剩下我們幾個同學了,雨東兄,你說說,爲什麼要這樣稱呼龐炳勳將軍?你能說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關麟徵愣住了,剛纔的話是他隨口而言,幾乎可以算是無心之言,從心裡而言,他沒有陳誠那樣嚴重的嫡系雜牌之見。
“我們都是黃埔同學,在黃埔系中被稱爲老大哥,下面的很多學弟都看着我們,我們的所作所爲將直接影響到他們。”莊繼華說:“現在我們是有地方勢力和中央政斧的派系之分,抗戰關乎國家民族存亡,中央軍有多少?地方軍有多少?僅靠中央軍能打贏這場戰爭嗎?你告訴我。”
“文革,雨東也是無心之言。”張耀明連忙向莊繼華解釋。
“無心之言才更可怕,”莊繼華嚴肅的說:“這說明嫡庶之分已經深入你們的骨髓。”說到這裡,他鄭重而沉痛的說:“抗戰是盤大棋,我們本來就是以弱抵強,唯一的依靠是全民族團結,如果我們做不到,那麼戰敗就不可避免,這個結果難道就是你們希望看到的?”
張耀明無言以對,關麟徵有些尷尬,鄭洞國在他們三人中與莊繼華關係最好,這時他插話說:“文革,軍中歷來有派系之別,這也怨不得雨東。”
“可現在你們就應該把這種觀念從腦子裡拿掉,記住團結高於一切。我們有幾百萬軍隊,四萬萬五千萬民衆,只要我們能團結成一條心,這場仗我們就有八成勝算。記住,能打敗我們的只能是我們自己,無論是曰本人還是共C黨,只要我們能團結,誰都無法打敗我們。”莊繼華氣勢逼人。
“我明白了。”關麟徵站起來很誠懇的說:“文革,你放心,以後我不會了。”
莊繼華的話讓他們全明白了,在他心裡抗戰是第一位的,所有的一切都要服從這個大局。而且關麟徵也明白莊繼華是對的,中國有四百萬軍隊,其中有一半是地方部隊,五戰區大部分是雜牌軍,是抗戰的重要力量。
見關麟徵認錯,莊繼華也不再逼,他深知關麟徵姓格倔強,是個寧折不彎的人,現在他居然當衆認錯,就已經證明他的確明白了。
“好,雨東,記住只有團結抗戰才能勝利。”莊繼華語重心長的說,關麟徵點點頭,莊繼華把關麟徵帶到地圖前:“龐炳勳和七十三旅出擊之後,讓耀明帶兵接應。”
龐炳勳不知道指揮部內情況,離開指揮部後就集合四十軍餘部,戴安瀾率領七十三旅,兩支部隊出西門,向曰軍展開反擊。
四十軍向司家嶺,七十三旅向沐埠嶺進攻。戴安瀾的七十三旅如出山猛虎,在短暫炮火掩護後,衝進了沐埠嶺,擊潰守軍一箇中隊,攻佔沐埠嶺,隨後戴安瀾以一個團向坡埠進攻,主力轉向蘭墩,插向司家嶺側後。
曰軍指揮官四十一聯隊長吉村大佐急忙從後方抽調一箇中隊增援前壓,在芝麻墩擋住了戴安瀾的進攻。
龐炳勳在前線親自督戰,無奈四十軍已經久戰成疲兵,儘管有軍官在旁催促,可士兵攻擊慾望依然不高,面對曰軍一箇中隊防守的司家嶺卻遲遲拿不下來,把龐炳勳氣得直跺腳,他知道莊繼華就在城頭觀戰,生怕這會影響將來對四十軍的補充。
“媽的!”龐炳勳暴怒了:“磨磨蹭蹭的幹什麼!現在輪到老子打他了!跟着老子上!”
王瘦吾一把沒拉住,龐炳勳端起一杆槍就向前衝,他的幾個衛士急忙衝到他前面,把他擋在身後,軍團長帶隊衝鋒,伏在地上的士兵們一躍而起,吶喊着向前衝去。
“殺!”
狂潮般的士兵猛烈衝擊曰軍防線,前面的倒在機槍下,後面的跳過屍體接着向前衝,“手榴彈!”,隨着叫聲,手榴彈接二連三扔進曰軍陣地,趁着爆炸的煙霧,大羣士兵衝進曰軍陣地,倖存曰軍在軍官率領下,高嚷着“萬歲!”,向四十軍展開反衝擊,雙方在陣地上展開激烈的白刃格鬥。
剎那間,陣地內外充斥叫嚷聲,慘叫聲和兵刃撞擊聲。四十軍保持了西北軍大刀特色,每個士兵配備一把大刀,刀光閃爍,刀影翻飛,半個小時,陣地上的曰軍就被清洗完畢。
“媽的!”龐炳勳狠狠的吐口帶血的唾沫,他在衝擊路上被子彈擊中肩頭,被衛士壓在一處田坎下,直到戰鬥結束才扶着他走上陣地。
“繼續衝!”龐炳勳看看城頭方向,轉身下令:“弟兄們,繼續衝!把小鬼子的屎蛋子揍出來!”
在四十軍和七十三旅不顧一切的猛攻下,曰軍被迫後撤,吉村連續放棄前後楊家莊,率部向鳳凰嶺靠攏,同時急電板垣,報告中[***]隊反擊犀利,請求師團長給與戰術指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