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葉生秋自被任命爲南京政府的少將參議後,就一直琢磨着藉此東風把萬順堂的黃賭毒生意做大。他多年來一直投資參與妓院經營及保護的生意,從中受益不少,知道黃埔灘邊的色情市場巨大,決定投入巨資,不要任何代理人,親自出任老闆,在上海開設一家規模前所未有,震古爍今的豪華妓院。有了初步的想法後,他去找龍邵文商議,希望獲得龍邵文支持。
龍邵文考慮着說:生秋阿哥!這個主意不錯,男人一到晚上就無事可做,覺得生活枯燥,人生乏味,除了妓院也沒更好的地方可去了,兜裡稍微有兩個錢,都喜歡去妓院消閒一下,擺擺闊氣,不過……不過你這些年雖從妓院生意上獲益不少,可你親自經營過妓院沒有啊!
葉生秋憨直地說:在黃浦灘邊,凡是有妓院開門,我就投資進去當股東,餘下的就不管不問了,只等着拿錢分紅,要說是親自經營,還真的從來沒有過!
龍邵文猶豫了,“經營妓院和管理妓女需要一定的才幹和技巧,如果管理跟不上去,開張就得賠錢,你從來沒幹過,就要開一家豪華的大院子,可是有點冒險啊!”
“不會吧!我見別人開妓院很簡單簡啊!挑選一處風水好的營業地點租了房子、取得執照、掛了招牌,搞了室內裝修,再買來傢俱,僱些妓女、孃姨和龜奴。就可以財源廣進了呀!”
龍邵文耐心地勸他:妓院不同於賭場。賭場的規模越大,進去消費的客人就越多,可妓院卻不是這樣,它恰恰是與賭場相反的,嫖客的心理與賭客的心理也不一樣,但凡有點頭臉的嫖客,沒誰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總去妓院玩兒姑娘,幹這種事情通常都是藏着掖着的,最多也就是幾個好朋友興之所至,過去耍上那麼幾遭。這就是爲什麼上海的賭場一家比一家大。一家比一家敞亮,而妓院卻一家比一家小,一家比一家隱秘的原因,你若是大張旗鼓的開設一家豪華妓院。我恐你投資進去的錢,最終會打了水漂。
葉生秋琢磨說:在理!只是阿文,我自打咱們去過“青蓮閣”後,就立志要開一家不同尋常的妓院,你倒是給出個主意!我到底該怎樣幹才行?
“我也不在行,不過這倒無所謂,咱們不在行,有在行的人,俞文徵在這方面經驗十足,不妨把他叫來問問。他定然有好的想法!”
……俞文徵來後。聽完葉生秋的想法,他說:生秋阿哥,現在上海掛牌經營的高等妓院有兩類,一類叫做“大場戶”,另一類稱爲“住家”。大場戶咱們沒少去過,情況你們也都瞭解,裡面最多能有有四個妓女就了不得了,生秋哥你準備開一家豪華妓院,也就是大場戶了,準備招多少名妓女進去?
葉生秋咬着嘴脣。琢磨說,“怎麼也要容得下三四十名妓女才能撐的起門面吧!”
俞文徵笑了,“一下子要招納幾十名妓女進去,哪有這許多的妓女肯來捧場啊!”
葉生秋冷笑說:這可難不倒我,我幹了這麼多年的“娼門撐頭”。很多院子我都摻了股份進去,手下控制的妓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屆時命她們全都過去捧場,我倒是想看看哪個敢不聽話!
俞文徵搖頭,“娼門撐頭不過是妓女的保護人,與妓院老闆又是兩個概念了,你做的了娼門撐頭,未必就當得了妓院老鴇。你做娼門撐頭的時候,妓女恨你、怕你,但又離不了你,所以你說的話她們肯聽,可你一旦做了老闆,就要從她們的身上直接搞錢,這可又不一樣了,妓女會認爲是她們掙錢在養活你,未必肯過去給你捧場,你如果強行收攏她們過去,也怕她們會有所牴觸,雖然面子上賣你的帳,私下裡對客人可就不盡心了。長久下去,非得影響生意不可。”
葉生秋頹然說:我幹了這麼多年的娼門撐頭,只管收錢了,還真不知道開妓院有這許多說法。觸那,沒想到開家院子也這麼難……
俞文徵笑着又說:其實開大場戶的老鴇說白了,只能算作是二房東,她們通常幾個人合股承租下一幢房子,再把大房子隔成幾個小房間,裡面添置上一些傢俱出租給妓女,然後再招募一些傭人、姨娘,以及一個廚子就算開張了。被招來的妓女吃飯、使喚傭人、使用房裡的傢俱都要向老鴇交錢。電是老鴇管的,但規定妓女只能點多少燈頭,有時超過規定數字,就向妓女多收費。妓院要擺花酒,飯菜都是在公用的廚房裡做的。妓女們每個月要爲這些服務交納幾十元到一百多不等。妓院擺花酒的收益有一部分交還給賬房間,每隔一段時間再作爲份子錢分給妓女、傭人和老鴇……生秋阿哥!這裡面的學問可大了。妓女們若是賺不來錢,又哪來的錢交給你呢!
葉生秋聽俞文徵說完,點頭說: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沒錯,是這麼個規矩。文徵,你對這一套爲什麼如此熟悉?
俞文徵毫不避諱,“你們知道我的內人就是出身娼門,我自然對這一套門清的很啊。”
一直靜靜聆聽的龍邵文突然插嘴說:生秋阿哥,我看你別琢磨着開豪華大場戶了,乾脆開一家雛妓院,專門給上海那些闊佬們介紹雛妓的生意如何?
葉生秋聽了一怔,隨即點頭,“好啊!這個想法不錯啊!”
俞文徵也說:現在的商戶富賈,達官顯貴,都以嫖了雛妓爲榮,果真開這樣一家院子,專爲那些需求者介紹雛妓,可比開大場戶來錢的多……只是這其中有一個難處,從什麼地方去找這許多的雛妓啊!
葉生秋“嗯!”一聲,也不說話,卻顯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俞文徵不解地看着葉生秋,“通常來說,一個院子裡只要有一個雛妓,可就成了這個院子的搖錢樹了,從沒聽說有哪家院子專門是靠雛妓生存的,這其中的原因說來也簡單不過,雛妓是一次性開銷,不可能重複利用。所以開雛妓院的想法是好,但雛妓的來源卻是個大問題。”
龍邵文說:我想這應該不算問題,雛妓的來源可分兩部分,一是打出招聘啓示,採取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方式,招納一些肯主動入行的或是急需用錢的,擇優錄取;第二是從開條子的人手中直接花錢賣。讓他們一有新鮮貨源就給咱們送來。但僅是解決了雛妓來源這個問題也不行,還需要找一些有名氣的妓女給從中介紹嫖客纔可以,想在這一行大把地撈錢,沒有她們從中穿針引線,也做不出名氣。
還沒等葉生秋說話,俞文徵就說:這點對生秋阿哥來說卻不是什麼難事,只要他一句話放出去,這黃浦灘邊的頭牌,又有哪個敢不給面子?只怕這些妓女巴不得給生秋阿哥介紹生意呢!他們若是不介紹生意過來,怕是都得被生秋阿哥請來撐門面,那可多耽誤生意。
葉生秋突然點點頭,“我想好了,就幹這麼一家院子。規模不宜過大,最好是開成一個秘密場所。”
龍邵文說:這點我贊成,越神秘才越吸引人,雛妓越少越是奇貨可居,霞飛路上有一幢猶太富商安德華早以前購置下的房子,裡面軒敞的很,安德華回國後,就託我把房子租出去,不如你把那裡租下來怎麼樣?
葉生秋點頭,“那就這麼定了。”
俞文徵建議說:上海的男人嫖院子,要遵守很多繁複的常規禮節,什麼雙敘,什麼碰和,少走一道程序,就會被妓女瞧不起,咱們男人光顧歡場爲的是什麼?說白就是想同妓女發生肉體上的親密關係,可是這卻由不得咱們,其原因就是妓院有一套十分複雜精細的社交和出賬的規矩。不管咱們怎麼想,這規矩卻是非得遵守不可,不但要在妓院的妓女面前擺出溫文爾雅、知識淵博、腰纏萬貫的架勢,還不得不同鴇母以及妓院上上下下的雜役傭人交往,特別麻煩,對於剛逛妓院的新手來說,根本就搞不清這裡面林林總總的規矩……
龍邵文大有同感,“沒錯,我開始逛長三堂子,就搞不清楚規矩,妓女連個好臉也不給我,搞的我很沒面子。”
俞文徵說:生秋阿哥,你要開院子,就把什麼吃花酒、雙敘、以及同妓女交往中的審美情趣和常規禮節等規矩,一概全免,只要客人來了,就簡化一切程序,讓客人直奔主題,你只需明碼標價就好,客人願意,就先付錢,不簽單、不搞定期結賬,理由就是雛妓但凡被開了苞就要從這裡拿錢走人,因此不存在什麼簽單欠賬的說法。這樣的出賬規矩也省得有人賴賬不還了……
聽到賴賬不還幾字,龍邵文與葉生秋臉上都露出會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