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聽到阮玲玉這句話,唐季珊頓時臉色鐵青,他感覺自己被耍了。
兩年前上海爆發“淞滬之戰”,聯華影業的全體員工都跑去香港避難,阮玲玉就是在當時的一個飯局上認識唐季珊的。
阮玲玉驚人的美貌,頓時就讓唐季珊惦記上。他爲了追求阮玲玉,甚至投資做了聯華影業的股東,這段時間送給阮母的禮物至少上千元。
現在阮玲玉突然說有男朋友,唐季珊氣得肺都快炸了,板着臉道:“不知阮小姐的男朋友是誰,說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何阿英立即賠笑道:“唐老闆,你別聽阿阮胡說八道,她一直都是單身,哪裡有什麼男朋友?”
阮玲玉不敢看母親,再次強調:“我有男朋友的。”
“很好,很好,”唐季珊氣急而笑,“我姓唐的活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被人當猴耍過,阮小姐你很厲害啊!”
阮玲玉低頭不語,但態度卻非常堅定。
何阿英連忙拉着唐季珊的袖子說好話:“唐老闆,我家阿阮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何女士說笑了,你女兒是大明星,我哪裡敢跟她過不去啊,”唐季珊冷笑着說反話,他把何阿英的手甩開,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對阮玲玉說,“阮小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三天之內等你的回覆!”
“唐老闆,唐老闆,你等等,你別走啊……”何阿英連忙追上去。
阮玲玉長舒了一口氣,突然露出笑容,好像是打了個大勝仗。
片刻之後,何阿英從外邊回來,憤怒地數落女兒:“阿阮,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知道唐老闆是什麼人嗎?他一跺腳,整個上海灘就要震幾震。別的不說,他還是聯華影業的股東,你跟聯華影業簽了好幾年合同,唐老闆一句話就可以封殺你!”
“大不了,我以後不拍戲了。”阮玲玉倔強道。
“嘿,你還學會頂嘴了,”何阿英氣得夠嗆,口無遮攔道,“你一個戲子,不拍戲還能做什麼?以後不拍戲,大家都去喝西北風嗎?”
聽母親說出“戲子”二字,阮玲玉感覺萬劍扎心,長久以來的壓抑頓時爆發:“是,我是戲子,但戲子也能追求自己的愛情!我受夠了,什麼事都聽你安排,什麼事都聽公司安排。這一次,我要做我自己,我要自己拿主意!”
一向聽話的女兒突然發脾氣,何阿英先是一愣,隨即就哭起來:“嗚嗚嗚嗚……我怎麼那麼命苦啊!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做傭人供你讀書,爲了讓你讀貴族學校,還給張老爺跪下磕頭……嗚嗚嗚嗚,我怎麼養了只白眼狼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乾脆死了算了!”
阮玲玉煩躁無比,她受夠了這種親情脅迫,冷眼旁觀着母親在那兒演戲。
何阿英見女兒沒有反應,覺得自己戲碼還不足,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根繩子,搭起板凳就要在客廳玩上吊。
“我死了算了,這輩子沒指望了……”何阿英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女兒的反應。
阮玲玉還是無動於衷,她雖然性格內向懦弱,但卻不是笨蛋,早就把母親看穿了,知道不可能真的上吊自殺。
場面有些尷尬……
何阿英繫好了繩索,連脖子都已經伸進去,只等着女兒驚慌妥協呢。可阮玲玉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頓時就讓何阿英下不來臺,不知該如何繼續演戲。
“我的命好苦啊,乾脆死了算了!”何阿英站板凳上不停哭鬧,脖子在繩套裡反覆出入。
阮玲玉突然起身走向臥室:“媽,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
“唉,不是,阿阮,你唔唔唔……”何阿英慌張之下,不小心把凳子踩翻,假上吊瞬間變成真上吊,身體在空中晃來蕩去,兩條腿驚慌的不停亂踢。
阮玲玉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衝過去在繩子上取媽,母女倆費好半天勁終於安然無事。
“咳咳咳……”何阿英坐在地上連聲咳嗽,臉色脹紅道,“我……我先緩緩,呼……呼……”
阮玲玉無語地陪在母親身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何阿英歇息片刻,終於緩過勁兒來,問道:“阿阮,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周先生?”
“沒有。”阮玲玉搖頭否認。
何阿英嘆息說:“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好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是能跟了那位周先生,我這個當媽也爲你高興。可人家周先生對你沒意思啊,都兩年了還沒來找你,再繼續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阮玲玉嘀咕道:“今天我又見到周先生了,還跟他一起吃了飯。”
“你們成了?”何阿英頓時精神百倍。
“沒有。”阮玲玉無奈搖頭。
何阿英忍不住翻白眼道:“說了半天都是廢話!”
“可我就是喜歡他。”阮玲玉說。
“人家不喜歡你啊。”何阿英感覺好累。
阮玲玉決絕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歡他,大不了這輩子我不找男人了。”
“我的傻女兒啊,我……我要被你氣死了!”何阿英現在是真的想找根繩子上吊自殺。
阮玲玉沉默片刻,扶着母親說:“媽,時候不早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何阿英掙脫女兒的手,分析道:“你現在惹怒了唐老闆,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趕快給唐老闆道歉,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一個是趕快跟了周先生,有周先生撐腰,唐老闆不敢拿你怎樣。你快選吧,省得我今晚睡不着覺。”
阮玲玉弱弱地說:“我倒想選第二個,可……”
“可什麼可?”何阿英怒其不爭,“這女追男,隔層紗。你不要藏着揣着,直接到周先生家裡,大起膽子把話說敞亮了,有幾個男人能拒絕的!”
“那……我試試?”阮玲玉有些意動。
何阿英鬱悶地搖頭:“唉,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怎麼養了你這樣笨的女兒?”說着她又感慨道,“姓唐的吃軟飯,靠着老丈人的幫忙才發家的,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絕對不可能離婚再娶。周先生雖然家裡也有老婆,但我看他的人品更靠得住,你既然喜歡,這次就絕對不要再猶豫。我是你媽,也想你以後過得好一點,你自己看着辦吧。”
“嗯。”阮玲玉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