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嗙!”
教室裡突然有個亞洲學生站起來,憤怒地拍桌子大喊:“我抗議!周先生,你這是對大日本帝國的無端詆譭,是對大和民族的嚴重侮辱!你必須道歉!”
“我也抗議!”
“我也抗議!”
“……”
陸陸續續又站起來四五個亞洲學生,很明顯,他們都是來自日本的留學生。
自明治維新之後,日本赴歐美留學者非常多,其中以德國柏林爲最。日本著名電影人這樣回憶道:“如果去柏林之類的地方,那裡的日本留學生很多,學不了德語,也無法研究真正德國人的生活。”
而在英國這邊,日本留學生也爲數不少,今天來聽講座的就有好幾個。
面對這些日本留學生氣勢洶洶的質疑,教室裡的中國留學生也坐不住了。包括馬珏在內,所有中國學生都站起來,他們本來準備奮起反駁,現在人太多反而不知該讓誰先說。
“馬珏同學,你來說吧。”其中一個學生道。
此言正合衆意,其他中國學生立即坐下,只剩馬珏還孤零零站着。
周赫煊這纔看清楚是馬珏,稍微有點驚訝,不明白這位北大校花怎麼跑到倫敦來了。
馬珏俏臉微紅,很快深呼吸平定情緒。她也不據理反駁,而是直接訓斥道:“日本向來自詡禮儀之邦,大和民族也以敬愛師長、尊重秩序爲準則。周先生是國際歷史學術權威,今天來講座就是各位的師長,你們憑什麼大呼小叫的?如果懷有疑問,大可以共同探討,爲什麼要直呼道歉?還有,講學有講學的秩序,你們有不贊同的地方,可以在自由提問時表達。現在站起來咆哮,一不尊重師長,二不尊重同學,三不尊重秩序,四不尊重學術。你們還有臉說自己是日本人?啊!”
“說得好!”中國學生紛紛喝彩。
周赫煊衝着馬珏微笑點頭,馬珏臉色更紅,連忙坐下說:“請周先生繼續。”
中日兩國的互懟,讓歐洲學生們大呼過癮,那些媒體記者也興奮地等着看好戲。
周赫煊問那個最先站起來的日本留學生:“這位同學叫什麼?”
“田中健三郎。”那學生回答說。
周赫煊笑道:“你剛纔說我詆譭和侮辱日本,那請問,我講的內容哪裡不符合事實?是‘倭奴國’這個國名,還是日本喜歡借種的趣聞?”
“都是假的,”田中健三郎說,“日本最早出現的國家叫‘大和國’,‘大和民族’也因此而來。至於所謂的借種,只不過是中國人的污衊。日本人身高的提升,是源自於幾十年來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加強營養的科學結果!”
周赫煊雲淡風輕的笑道:“首先,大和國並不是日本列島最早出現的國家,在大和國之前還有邪馬臺國。另外,你知道大和國的別稱是什麼嗎?”
“是什麼?”田中健三郎來英國是主攻歐洲歷史的,顯然對自己國家的歷史不瞭解,或者說,他們的歷史教科書有意掩蓋不光彩的部分。
“大和國的別稱,叫倭國,或者叫大倭國,”周赫煊在黑板上寫出幾個漢字、日語和英文音標,“‘倭’在日文裡面跟‘大和’的發音都是‘yamato’,‘大和’就是‘大倭’,‘大和民族’從字面意思理解就是‘大矮人民族’!”
“哈哈哈!”
教室裡的中國學生差點笑噴。
歐洲學生同樣忍不住笑起來,因爲周赫煊剛纔是用英語表達的,而且是用“great”這個單詞,聽起來就像是“偉大的矮子民族”。
至於什麼“大和魂”,難道該翻譯成“偉大的矮子精神”?
田中健三郎氣得臉紅脖子粗,只能叫囂道:“污衊,你這是污衊,強詞奪理!”
“作爲一個嚴謹的歷史學者,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有據可查的,”周赫煊笑道,“早在100多年前,日本志賀島就有個農民,發現了一枚金印,上面刻着‘漢委奴國王金印’,這個印章現存於日本的博物館內,總不會是我造假吧?中國還是很講禮節的,覺得‘倭’字帶有侮辱性質,在給日本國王賜印時特意用‘委’字。而‘倭奴國’改名爲‘大和國’,同樣是因爲當時的倭奴國王覺得很沒面子而已。如果你還對‘倭’字有異議,那麼我們可以討論一下中國的《論衡》、《後漢書》等古籍。”
田中健三郎不知該如何反駁,憋悶得臉色發青。
“至於日本人借種,那也是有跡可循的,”周赫煊先念了一遍漢語原文,接着又翻譯成英語,說道,“中國宋代周輝的《清波雜誌》記載:倭國一舟漂泊在(宋)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日本)婦女悉被髮,遇中州(中國)人至,擇端麗者以薦寢,名‘度種’。從這些文字就可以看出,日本在宋代就有‘借種’的傳統。”
“那是污衊,”另一個日本學生反駁道,“《清波雜誌》不是正統古籍,那只是民間野聞而已!”
周赫煊笑道:“那我們就說說近代吧,中國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先生,曾經寫過一首詩:娟娟香影夢靈脩,此亦勝兵敵愾儔。驀地思量十年事,何曾謀種到歐洲?這首詩裡的‘謀種’,就是《清波雜誌》裡的‘度種’,也是我所說的‘借種’。在日本明治時代,伊藤博文提倡優化種族論,認爲黃種人孱弱不堪,不及白種人甚遠。他當首相以後,立即實施‘謀種’政策,凡是歐美白人來到日本,就鼓勵日本女子與其野合,以改良日本種族。這個事情不需要翻閱文獻,你們回家問問自己的祖父祖母就知道。”
那些日本留學生都很憤怒,但周赫煊擺事實講道理,他們根本無從反駁,一個個氣得直髮抖。
歐洲學生則感覺特別新鮮,他們對日本沒有太多瞭解,聽周赫煊這麼一說,都認爲日本人的思維方式特別奇葩居然還有國家領袖主動號召外國人給本國男人戴綠帽的?
周赫煊繼續說道:“‘借種’這件事情,其實反映了日本的民族性。他們一直自卑,一直想要變強,爲了變強而不擇手段。我們繼續從日本的‘遣唐使’說起,如果說‘借種’是生物學意義上的真正借種,那麼‘遣唐使’就是科學文化與精神層面的‘借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