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跟着去做什麼,胡鬧!”
馬老爺這下是真的急了。
他自然知道這樑管事說的是什麼意思,畢竟剛在他離開之前,就已經說過了。
紅燈坊和短刀幫的兩名老祖都已經提前去陰脈解決那頭大凶邪祟了,他們這些人,都是幹後勤的。
可就算是幹後勤,同樣需要個熟悉路子的走陰人帶路。
一是守規矩,二是方便些。
他們這夥人裡邊,雖然也有識路的,但必定不如馬老爺這種本地人瞭解。
而在馬老爺看來,這趟差事雖然報酬不低,畢竟是接連幫着紅燈坊和短刀幫做事。
他們這些城裡人,虧待不了自己這種鄉下的泥腿子。
但其間的危險程度……同樣極高。
甚至等到了陰脈附近,萬一那倆老祖不太行,興許都還有直面那鬼影邪祟的風險。
真到了那時候,馬老爺覺得自己成不成都是個死啊。
就算沒被邪祟搞死,也得被柳娘子給一刀殺了……不,甚至都不用刀。
而馬老爺的這一反應,也算是吸引了那樑管事的目光。
他先是隨意一瞥,然後立馬認真起來,甚至還“咦”了一聲。
“燒過爐子點過火了?”
聽到樑管事這驚詫的聲音,原本還低着頭的馬老爺瞬間嘴角翹起,擺擺手,“小孩子,瞎玩呢哈哈。”
“點過火那就一塊去也沒事。”樑管事眼神當中依舊詫異。
剛還大笑着的馬老爺臉色立馬一黑。
“不用擔心,麻婆婆這次也一塊來了。”樑管事說的很是隨意。
“麻婆婆也來了?”
馬老爺前後看了看,最後目光又落到了柳白身上,他知道這小子怕死,又是個無利不起早的玩意。
而且那役鬼既然也沒說話……那多半是柳娘娘有點指示?
“成,那就聽管事大人的安排,咱什麼時候出發?”
樑管事端起那杯茶水一飲而盡,“現在。”
“對了趙鎮長,差你去喊的人到了嗎?”他又轉過身問道。
趙久欠身連忙點頭,“到了到了,已經在門口候着了。”
這話是在馬老爺走了之後說的,他不懂,便看了眼剛剛死道友不貧道的一笑道長。
後者解釋道:“樑管事說還有點東西要扛,所以找了幾個青壯。”
“走吧。”
柳白年紀小,加上他也不想表現地太誇張,便全程露着愚蠢且無知的眼神東張西望,很是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做派。
出了門,門口果真已經站着五個鎮子裡的百姓,皆是青年壯漢。
柳白看了眼,沒有眼熟的。
樑管事掃了眼,隨意挑選了其中四個,便讓他們跟着,自己則是上了馬車。
馬老爺的馬車已經不見了,但他也沒問,而是領着柳白一塊跟着上了樑管事的楠木馬車。
裡頭很是寬敞,味道也很好聞,像是點過檀香。
樑管事坐在主位,柳白腰間挎着那把單手鋸,乖巧的坐在了馬老爺身邊。
“你給他找的役鬼?”樑管事看着趴在柳白身後的小草問道。
馬老爺回想着柳娘娘歷來不喜別人知曉她的身份,便點頭道:“正是。”
“你對你這徒兒倒是好,自己都沒有的玩意反倒給他整上了。”
外頭自然也有走陰人養役鬼的事情,而且還極多。
畢竟養了役鬼,除祟的時候能幫上忙暫且不說,自己身上常年跟着個邪祟,靈性是始終都在增長的。
只是這種情況,也只適用於大家族子弟。
因爲只有他們……氣血纔跟得上。
所以說在外邊,也有個說法,那就是“借役鬼識主人”,一個人若是連役鬼都沒有,那基本上也就不用怎麼高看了。
一路無話。
很快,車伕便拉停了馬車,馬老爺識路,帶着柳白先行一步從車廂出來。
柳白也很快看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在鎮尾。
因爲他看見了先前闖入的那個鬧鬼的胡家古宅,就在這後頭不遠處。
那裡還站着好幾個人,正在張望,顯然是想看看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其中就包括他的二師兄胡尾。
而眼前,正三三兩兩地站着好些穿着制式衣衫的男子,他們上半身穿着綠色短褂,裡頭穿着褐色打底長衫,頭頂還帶着黑色圓頭帽。
但真正引得柳白注目的,卻是那位於小河橋邊的硬木製成的四角飛檐轎。
轎子旁邊,還站着一個駝背白髮老太,她滿臉褶皺,乖戾的雙目掃過四周。
小草頓時往柳白背後縮了縮,如此一來,他就知道了,這老嫗多半就是那樑管事口中的麻婆婆了。
果不其然,馬老爺拉着柳白,來到了這老嫗身邊。
馬老爺難得彎腰行了個禮,“小子見過麻婆婆。”
“原來是馬家三兒啊,這次勞煩你給婆婆領個路了。”麻婆婆笑着伸出鷹爪似的左手,摸了摸馬老爺的腦袋。
馬老爺絲毫不敢有所不悅,甚至還笑的很是開心。
“婆婆,談妥了。”樑管事也是微微欠身。
“那就走吧,別讓老祖他們等久了。”
柳白感覺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盯着自己的,果不其然,只是下一瞬,那隻鷹爪似的手就到了自己身上。
他被嚇得瞬間緊繃。
馬老爺連忙說道:“這是小子收的弟子,不成器,讓婆婆見笑了。”
說完他推了推柳白的後腦勺,“還不叫婆婆。”
柳白明白馬老爺的意思,順勢彎腰躲過了麻婆婆的手,然後奶聲奶氣地喊道:“小子柳白見過婆婆。”
柳白躲了,麻婆婆也沒執意要細看。
“你收的弟子?不錯不錯,這般年紀竟然就能點了兩盞火,資質很好,天生就是個走陰的料,馬三兒你也用心了。”婆婆誇讚道。
“嘿,這小子也挺努力。”
馬老爺咧着嘴笑道。
樑管事聞言,也是認真地打量起了柳白,他自然也知道,這年紀能點火的,別說這小小的黃粱鎮了,就算是整個血食城也不多見。
“走了。”
麻婆婆極爲滿意地看着柳白,也沒再多說。
樑管事指使着那四名從鎮子裡邊喊來的青壯,去擡那四角飛檐轎。
柳白跟着馬老爺去隊伍前頭的時候,趁勢回頭看了眼。
恰巧碰見那轎子被擡起,車窗上的車簾輕輕晃盪,裡頭坐着的,是一個穿着雪白長裙,臉上還帶着面紗的年輕女子。
但是隻一眼,車簾就再度合攏,看不真切。
“出發!”樑管事高聲喊了句,所有的綠衫僕役就自行挑起了自己的貨擔,吆喝着過橋,往山裡走去。
柳白跟在馬老爺身邊,走在了隊伍最前頭。
可還沒等過橋,小草就在柳白耳邊小聲嘀咕道:“公子,那麻婆婆在盯着咱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