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整整三天沒日沒夜連續不斷的長途旅行,並沒有令瑞博感到困頓和厭倦,此刻他正用那無比欣賞的目光盯着窗外那彷彿是童話世界一般的旖旎風光。

看着那佈滿山坡和丘陵的叢叢綠意盎然的樹林,看着那顯露出翠嫩顏色的山坡,以及那悠閒地在這無邊緣野之上漫步的成羣牛羊,看着遠處從樹林、山坳、坡谷的空隙顯露出來的那點點紅色的屋頂,他總算相信那位王子殿下對於這個地方的讚美。

這裡確實是得裡至王國最爲優美的一片土地,這一路上他已然飽覽了道路兩旁那迷人的風光。

自從他們的馬車踏上這片土地,從阿格斯堡到佛森,從佛森再前往莫納赫,光是坐在馬車之上,一路欣賞這兩邊的風景就令瑞博恨不得從車窗飛身跳出去,融人這美妙無比的大自然之中。

這裡是人間的仙境,這裡就彷彿是有妖精和仙靈生活的充滿魔法和奇蹟的,流傳於得裡至王國古老民間傳說之中的黃金樂土。

被道路兩旁迷人的自然風光所陶醉的瑞博,更期待着能夠儘快領略到那位王子殿下所說的,莫納赫那極爲獨特的人物風情。

獨有的南部文化和引人入勝的自然風光,是莫納赫最爲出名被世人廣爲傳誦的兩件事情。

瑞博非常希望能夠儘快見識一下,那裝飾精美的靚麗牛車,那歡快地跳着鄉村舞蹈,彈撥着節奏明快的民間音樂的街頭藝人,還有那遠近馳名的充滿泡沫的酒漿。

反倒是芙瑞拉小姐對於如此漫長的旅行顯得有些厭倦,她可從來沒有將成爲一個旅行家和冒險者當作是自己平生最大的願望。

以往她總是更加願意待在裝飾精美奢華的臥室的梳妝檯前用梳妝打扮來消磨大好時光,或者坐在堆滿鮮花的後花園的鞦韆架上悠閒地打發光陰。

但是此刻她卻不得不蜷曲身體躺在那狹窄又僵硬的馬車座椅之上,那搖曳晃動的馬車絲毫沒有令她感到有舒適的感覺。

更何況,她已然埋首於那堆殘缺不全的資料和文件之中整整兩天時間,而這一次,她和她那“幼小”的情人費盡心機卻不是爲了他們自己。

在芙瑞拉小姐看來,那位王子殿下的死活根本就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而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傢伙花費如此巨大的力氣,在她看來有些得不償失。

令她爲了這個計劃開動腦筋的唯一理由便是她的小情人已然攪進了這攤渾水之中,而此刻她之所以得以心安理得地躺在馬車上,是因爲她和她的小情人已然花費了兩天時間將所有的細節全都清理了一遍。

如果說當他們登上這輛馬車的時候,整個計劃僅僅只有一副削瘦的骨架的話,那麼此刻一件完美的有血有肉的作品已然出現在他們手裡。

雖然對於這件事情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不過制訂出來的計劃倒是令芙瑞拉感到相當滿意。

這個計劃無論是周密程度,還是嚴謹性都絲毫不亞於頭兒和戲子最巔峰的那幾件“傑作”。

而此刻在前面的一輛馬車之中,寬敞的車廂裡面坐着四個人稍稍顯得有些一擁擠。

馬車的厚重窗簾全部被拉了起來,一盞明亮的帶着玻璃罩子的安全油燈給這封閉的車廂提供了光明。

馬車裡面的四個人各自拿着一份文件,他們的眉頭全都緊緊地皺着。

不過那位老魔法師和公主殿下緊皺眉頭,顯然是因爲正陷入深深的思索,而王子殿下和那位強悍而又實力超絕的騎士則顯然有些猶豫不決,事實上這份被他們看作是邪惡無比的計劃報告,正極力挑戰着他們對於道德、正義的忠誠。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刁蠻任性的公主殿下首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以我看來,這個計策確實有着極大的希望能夠成功,不過這份文件只要透露出去一張紙頭,我們的名字恐怕就將會和惡魔聯繫在一起。”

那位福斯特騎士連連點頭,顯然他完全同意公主殿下的看法。

“看來我們不得不和那些惡魔簽署契約,將靈魂賣給他們以換取他們的邪惡援助,但願仁慈父神的在天之靈能夠寬恕我,至少給我安排一個在地獄之中不太深的位置。”王子殿下同樣重重嘆了口氣說道。

“殿下,您是否已經想好如何說服佛斯大公,說服他絕對是這個計劃成敗的關鍵,而您應該非常清楚佛斯大公的爲人,他的脾氣倔強,性格執拗在得裡至原本就是出了名的。”那位勇猛的騎士說道。

“以我看來,這倒並不是非常困難,也許只要將我們手裡的這份文件給大公看上一眼,恐怕他就會和我們站在一起,畢竟我們已經獲得了魔鬼的支持。”那位公主殿下不以爲然地說道。

她所說的原本只是一番笑話,沒有想到剛纔始終一言不發的那位老魔法師突然間插嘴道:“公主殿下所說的一點都沒有錯誤,佛斯大公外表粗悍而又過於剛強,不過他內心細密謹慎。從以往的種種跡象看來,佛斯大公是個非常看重實力的人物,雖然他在內心之中對凱恩家族和巴世蒙大公充滿了反感,不過讓他公然和這兩個實力超過他的人物爲敵,恐怕他未必會答應。不過一旦他看到這份計劃,情況就截然不同,如果我的預料沒有發生差錯的話,這位大公肯定一直在暗中希望厄運會降臨在他痛恨的仇人們的頭上,而對於招來厄運的力量是否來自於魔鬼,他恐怕未必會特別在意。”

對於這位能夠看透未來的老魔法師的話,沒有人會反駁,這位老者不僅僅是他們的智囊,更是指點前進方向的明燈。

“就讓惡魔去說服佛斯大公,反正那些佛朗士人已然證明和魔鬼做交易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就讓那位大公也享受一下這種樂趣好了。”

王子殿下悠然說道,他輕輕合攏了手裡的那疊文件。

※※※

當火辣辣的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被一隊騎兵守護着的車隊終於駛進丁城裡。

和瑞博一路之上看到的大部份得裡至城鎮差不多,莫納赫同樣充滿着一種古樸恬靜的美感。

一座高聳的城牆將整座城市徹底圍攏,厚重的城門敞開着,那巨大的門洞就彷彿是一條深深的隧道。

這座巨大的城牆顯然是半天然半人工的傑作,牆根剝落的地方顯露出花崗岩層的本色,而牆頭之上堆壘起來的那些磚塊,與其說是用來增加防禦力,還不如說是爲了令士兵站立並且行走其上能夠感覺到更爲平坦舒服。

和大多數城鎮一樣,莫納赫街道的地面同樣也是用鵝卵石鋪成,不過正中央那條寬敞的主幹道卻是其他城鎮所沒有的,那寬敞平整的街道,以及街道兩旁建造着的商鋪,令瑞博感到異常舒適。

這是大城市的氣息,是他所熟悉和了解的感覺。

和其他大城市一樣,街道兩旁擁有着衆多的行人,這些行人或悠閒地在街上閒逛,或流連於那些商鋪之間。

而正中央的馬路之上同樣車流擁擠,那一隊騎兵只能夠令旁邊的馬車不至於擁擠過來,卻絲毫無法令車隊加快前進的步伐。

同樣和瑞博所見到過的其他大城市一樣,這裡到處都能夠看到恢宏壯麗的建築物,這些建築物全都擁有着悠久的歷史,它們彷彿是在訴說着曾經有過的輝煌歲月。

而所有恢宏建築物之中最有名的無疑便是那座聖班底大教堂,這座四個世紀以前建造的古老教堂,到處佈滿了四世紀以前的裝飾和雕刻。

在這座教堂前面的短短三百米的廣場之上,每時每刻都能夠看到充滿虔誠的信徒在那裡聆聽教堂的鐘聲。

那彷彿無比悠遠似乎來自於天堂的鐘聲,和那悠揚婉轉仿若天籟的唱詩班的詠唱,令這片擁擠的廣場,彷彿沐浴在古老神聖的光輝之中。

沿着那寬敞的大街繼續往前行進,當瑞博看到那聞名已久的美術館的時候,他顯得頗爲興奮,如果不是因爲此刻他們正急着去面見那位威嚴的佛斯大公,他恐怕早已經跳下馬車,去欣賞那標誌着得裡至繪畫最輝煌的巔峰時代,諸多畫家們的傑作。

這裡匯聚着那個時代最爲傑出的畫家們的最美妙的作品,荷爾拜因、恪呂涅瓦爾特、杜勒、庫拉納赫等人的名字令這裡,令這座城市永遠被世人所牢記。

在這條大街的盡頭是市政廳廣場,不過他們所要拜訪的那位領主佛斯大公,很少出現在市政廳的辦公室裡面。

他辦公和會客的地方永遠是那座建造在山坡之上的巨大而又古老的城那座古堡離開市政廳並不遠,在市政廳廣場右側有一條向上斜着延伸而去的岔道,岔道看上去只有兩三公里長短,道路的盡頭便是那座古老的城堡。

馬車在那一隊騎兵的護衛之下緩緩駛上了低緩的斜坡,最終停在了城堡前面的那圓形小廣場上。

這座圓形小廣場充滿了異國丰韻,廣場正中央建造着一座花壇,花壇之中種滿了四季盛開的鮮花,而此刻風信子、鬱金香、蒲包花、鶴望蘭之類在夏季盛開的品種,正盡情吐露着美豔和芬芳。

這座古堡有着一扇和那龐大的體積和恢宏的氣勢不相符合的大門。

深黑色彷彿是用生鐵澆鑄而成的大門狹長而又高聳,在門口兩邊站立着兩位身穿鋥亮鎧甲的騎士,他們手持着長戟站立在那裡,顯得沉穩凝重。

在那狹窄的只能夠允許兩個人並肩而行的門口,站立着一位威武的老者,他的頭髮有些花白,蓬鬆的絡腮鬍須爲他增添了一分威嚴,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華麗的寬邊長袍,長袍之上刺繡着繁複的帶着濃濃托爾色彩的花紋。

在這位老者的腰際佩戴着一把長劍,長劍的劍柄之上幾乎鑲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特別是劍柄頂端那塊紅寶石,顯得那樣碩大晃眼。

同樣這位老者的身上充滿了珠光寶氣,他的每一根手指之上都佩戴着形狀不同的戒指,一條由鑽石和紅寶石堆砌而成的項鍊吊掛在他的脖頸之上。

雖然這位老者身上的裝飾極盡誇耀,不過瑞博第一眼看過去,所感受到的卻並非是這些珠寶的眩目和華貴,而是那每一枚戒指所代表着的含意。

這些戒指有的原本應該屬於托爾帝國的皇帝陛下才能夠佩戴,有的是佛朗士王國某個世家的信物,還有一些上面點綴着意雷王國的權貴世家的紋章。

至於那條項鍊,瑞博暗自猜測,那也許便是被得裡至王國所吞併的奧提雷王室的珍藏。

因爲在那串項鍊的吊墜之上印刻着王室的標誌,而那炫耀奢華的樣式正是奧提雷王國的風格。

那位老者微笑着迎接了出來,他熱情甚至有些粗魯地和亨利德王子緊緊擁抱在一起,不過瑞博卻從那洋溢的熱情之中感到一絲冷漠的氣息。

“王子殿下,您怎麼有機會光臨莫納赫?聽說您成功地征服了佛朗克,爲我們得裡至王國帶回了豐厚的利益。”

這位大公豪邁地說道,他甚至沒有在瑞博身上瞥上一眼。

對於這種故作姿態的蔑視,瑞博絲毫沒有感到驚詫,當初那位羅貝爾德伯爵也曾經顯露出同樣的傲慢和對於瑟思堡的一切充滿了藐視。

這些性格“剛強”的人物,好像有着一模一樣的特徵。

對於佛朗士王國的使臣,這位大公或許能夠表現出蔑視,不過對於英格王國的公主,他卻絕對不敢無理,這位威武的大公彬彬有禮地在瑪麗公主的手背之上親吻了一下。

同樣,他的剛強和傲慢,也絕對不可能表現在狂風騎士團團長的面前,更不敢傲慢地藐視一位魔法師,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物都不可能去刻意得罪這些掌握着神奇而又獨特的力量的超凡之人。

在那位粗獷豪邁的大公熱情引領之下,衆人進入了那座古老的城堡。

在大廳之中,僕人和侍從們全都畢恭畢敬地站立在那裡,這副樣子令瑞博想起了軍隊檢閱儀式。

看到此情此景,他總算明白爲什麼當初埃克特在提到得裡至王國風俗傳統的時候,曾經說過得裡至貴族在他們自己的家庭和莊園之中與其說是主人,還不如說是國王來得更加貼切。

長長的一隊侍從跟隨在身邊,這對於瑞博來說並不顯得陌生,不過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屋子裡面,卻令他感到頗爲奇怪和滑稽。

不過看到那位王子殿下和刁蠻公主泰然處之的模樣,瑞博也平靜了下來,他甚至悠然地欣賞起這座充滿了得裡至韻味的古老城堡。

和佛朗士貴族喜歡巨大而又空曠的房間截然不同,在瑞博看來得裡至人顯然對於房間的數量更加在意。

這座巨大的古堡彷彿被切割成了無數小塊,這裡的房間不計其數,不過每一個房間都並不是很大,佈置和裝飾也談不上奢華考究。

不過得裡至人顯然是將裝飾房間的金幣全都節省了下來購買藝術品,在這座古堡的走廊之上,在每一件房間裡面,瑞博都能夠看到那位威嚴的主人所收藏的大量藝術品。

掛在牆壁之上的名畫和放置在角落之中的雕塑品,從得裡至中古時代晚期的作品,到近些年流行的時尚風格,在這裡幾乎能夠找到得裡至王國每一個時代的繪畫和雕塑風格,這裡就像是一座藝術展覽館。

那位殷勤的主人帶領着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參觀了這座古堡的每一個角落之後,他將衆人帶到了他最爲鍾愛的休息室。

這裡同樣也是他的藏寶閣,不過和海德先生的那座藏寶閣完全不同,這裡的主題極爲分明。

這位佛斯大公顯然是田園風景的愛好者,而他最爲崇拜的畫家,無疑是擅長描繪風景畫的大師帕鬆。

在這座寬敞的休息室的四周到處放滿了帕鬆的作品,而且其中大多數的主題是湖泊,那充滿了憂鬱情調,藍綠色水波的湖泊風景畫,令瑞博彷彿能夠感受到這位威嚴的大公隱藏在另一面的那份情感。

除了帕鬆的名畫,這裡的另外一個收藏的主題,儼然便是那各種各樣的鎧甲和兵器。

細長柔韌的細刺劍,狹長犀利的雙手長劍,還有那側面佈滿了玄妙的花紋只有托爾的能工巧匠纔打造得出來的著名的托爾彎刀。

在房間的角落之中,還放置着三套裝飾精美佈滿了細密優美的雕刻的鎧甲,這些爐甲顯然出自明師之手。

“這裡的一切實在是太完美了。”王子殿下讚道。

聽到這樣的讚頌,那位大公的臉上充滿了笑意,他慨然說道:“這裡的一切是我數十年來的收藏,也許有些人會認爲風景畫和刀劍鎧甲放置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

說到這裡,他一眼看到那位希婭公主正輕輕地托起一把長劍,這位大公對於他所收藏的每一件作品都瞭如指掌,他立刻說道:“希婭公主殿下,您對於這柄出自於亨利。沃恩之手的作品非常感興趣嗎?我可以將它送給您。”

“哦!!不,佛斯大公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因爲我同樣擁有一把出自亨利。沃恩之手的絕妙作品。”那位公主殿下說道。

說着那位公主殿下信手按住腰際將那柄纏在她腰上的細刺劍抽了出來。

顯然那位大公確實是一位對於兵刃充滿了癡迷的狂熱愛好者,他看着那柄堅韌異常,彈性十足的細刺劍,兩眼直冒金光。

“這實在是太美妙了,以我看來,這無疑是亨利。沃恩最爲完美的作品之一。”那位大公驚歎地說道。

“也許這確實是亨利。沃恩最完美的傑作,不過我情願擁有一把托爾人的彎刀,因爲我曾經親眼看到我的父親用托爾帝國皇帝陛下贈送給他的那柄彎刀,將包括亨利。沃恩在內的好幾位得裡至王國赫赫有名的武器製作師打造的長劍砍成兩段。”那位公主殿下說着抽出了放在一旁的那柄彎刀。

“不可否認,在鋒利程度方面得裡至的刀劍無法和托爾彎刀相提並論,不過托爾人的彎刀顯然不夠強韌,它們無法像得裡至工匠打造的刀劍那樣被任意彎曲。”那位大公顯然不太希望聽到對得裡至刀劍的批評之辭。

“不過你不得不承認,手裡拿着一把托爾彎刀,在對決之中將佔盡優勢。”那位公主繼續說道。

“公主殿下您好像忘記了還有魔法兵刃的存在,托爾人的彎刀好像和魔法加持無緣。”那位大公微笑着說道。

“梅丁伯爵,以您看來,哪種兵刃更爲強悍?”公主將話題引向了始終沉默着的瑞博。

瑞博聳了聳肩膀說道:“公主殿下您應該非常清楚,對於我來說,武器是否有用,要遠比打造它的材料和製造工藝重要得多,一把三寸長的飛刀,一支尾指粗細的箭矢,更勝過您的細刺劍和托爾人的寶刀。”

這番話顯然無法令那位喜愛刀劍的大公感到滿意,他輕蔑地說道:“飛刀和箭矢對於一個普通士兵也許是可怕的威脅,但是對於一個騎士來說根本就是不起眼的玩具。”

那位王子殿下突然間插嘴打斷了大公的話語,他微笑着對瑞博說道:“梅丁伯爵,莫納赫是我們得裡至王國赫赫有名的武器打造的中心,得裡至王國有名的工匠大多數出生於此,亨利。沃恩先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您對於武器不是一直有着自己獨特的認識嗎?您不是一直希望能夠擁有一把適合自己的武器嗎?現在最好的機會就在您的眼前,爲佛斯大公效勞的工匠全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您爲什麼不請侍從帶您去見見那些工匠,順便讓他們爲您打造一兩件趁手的兵器。”

對於王子殿下的暗示,瑞博心中頗爲了然,顯然有他這個外國人在旁邊,那位佛斯大公絕對不會願意談論任何重要事情。

看到瑞博走出房間,那位佛斯大公冷哼了一聲,不以爲然地說道:“難道佛朗士王國已經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使臣,一定要一個小毛孩子來擔當這個職位。”

說着他轉過頭來朝着王子殿下問道:“我從剛纔便感到非常奇怪,王子殿下您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謙卑起來。我注意到您一直對那個少年以敬語相稱呼,我很難想像您面對佛朗士王國的國王陛下的時候,將用什麼樣的姿態站在他的面前。”

對於這位威嚴大公咄咄逼人的話語,亨利德王子絲毫不以爲然,事實上當他一眼看到這位大公幾乎將所有能夠表明他所擁有的力量的戒指和珠寶帶在身上,他便已然猜到有關自己的父親去世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個偏遠的州。

“佛斯大公,我記得哲人曾經說過,智者擅長用外表來迷惑別人,而不會被別人的外表所迷惑。”看到那位大公的神色之中顯露出一絲迷惑,那位王子殿下繼續說道:“我曾經見到過很多人像閣下一樣不將那個少年放在眼裡,不過我所看到更多的是,那些人最終不是喪命在那個少年的手中,便是對他充滿了畏懼。那些喪命的人之中,不但有一位伯爵和兩位魔法師,還有一個人的名字想必您深有了解,那便是佛朗士王國赫赫有名的墮落的聖騎士,那位背叛了聖騎士團投入菲利普斯親王陣營的人。”

聽到這番話,那位大公顯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不可能,能夠殺死那個墮落聖騎士的人,也許除了您身邊的福斯特男爵,就只有佈雷特。”

“這是我的親眼所見,而且福斯特曾經和那位少年身邊的保鏢因爲一場誤會而交手,那一次如果不是因爲奧格大師的力量,恐怕我們這些人已然喪命在那個少年和他的保鏢聯手夾擊之下。”說着那位王子殿下從懷裡取出一份文件遞到了佛斯大公的手裡:“這裡面記錄着有關那個少年的大部份事情,其中有些是我和奧格大師的推測,而另外一些則是佛朗克廣爲流傳的消息。”

那位大公愣愣地接過那份文件,木然地掃了一眼王子殿下,他越來越感到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位王子殿下爲什麼始終牽扯在這個有關那個少年的話題之上。

疑惑和茫然打亂了他原本的部署,這位大公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手裡的那一份薄薄的文件之中。

文件的開頭便令他猛然一驚,因爲在文件的最上方觸目驚心地寫着剛纔那個不起眼的少年所擁有的職業。

佛朗士南方領地的領主,瑟思堡的掌控者,這個頭銜也許對於大公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不過緊接着的那個魔法師的稱號,令這位自認爲剛強的人也感到一驚,更何況在魔法師底下還有一個更令他心驚肉跳的職業——殺手。

佛斯大公猛地擡起頭來,緊緊盯着亨利德王子。

“用不着疑惑和懷疑,您如果擁有多餘的勇氣的話可以嘗試一下向他挑戰,不過我得提醒您一下,當您看到那個傢伙在你的面前憑空消失了蹤影,千萬不要感到驚惶失措,更要隨時警惕四周,也許他就隱身在你的身後。”那位公主殿下淡然地說道。

不過這番話顯然令威嚴的大公嚇了一跳。

“一個會隱身的刺客?一個能夠近戰、武技高超的魔法師?”

那位大公顯然已經明白他剛纔蔑視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如果有什麼能夠用來形容這樣的傢伙,恐怕“死神”將是最爲合適的選擇。

“佛斯大公,我希望您將這份文件全部讀完再向我們提出問題。”

那位刁蠻公主悠然地說道,不過她非常清楚,等到這位佛斯大公看完文件,她的哥哥將會把另外一份更令這位威嚴的大公心驚肉跳的文件塞到他的手中。

那位大公彷彿受到催眠一般順從地低下了頭,仔仔細細地閱讀着那份文件,此刻原有的輕慢和蔑視,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畢竟一個能夠隱身的刺客剛纔就在他的身邊,這怎能令他感到輕鬆自在。

越往下閱讀,大公越感到心驚肉跳,這份文件裡面所記錄的一切,無不充滿了血腥狡詐和卑鄙無恥的陰謀暗算。

這份文件用簡單的筆墨勾勒出一幅驚心動魄的激烈戰鬥場面,但是這卻是一種絲毫不爲他這個勇猛的軍人所熟悉的戰鬥方式。

說實在的,這位威嚴的大公情願在真正的戰場之上和敵人進行浴血廝殺,也不想捲入這種卑鄙兇殘的紛爭之中。

看完這份文件,佛斯大公穩了穩心神,將那份文件交還給亨利德王子,他正打算向王子殿下詢問他的意圖。

令大公感到驚詫的是,王子殿下已然捧着另外一份文件靜靜地站立在那裡。

“佛斯大公,想必您已然知道我的父親去世的消息,我甚至能夠猜想,您已然有所應對之策,不過您是否能夠在打定主意,施行您自己設想的方案之前,看一眼我們的計劃。”那位王子殿下緩緩說道。

佛斯大公顯然同樣能夠感受到從王子殿下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異樣凝重的氣氛,他下意識地接過了那另外一份厚厚文件。

小心翼翼地打開文件,那提心吊膽的樣子彷彿捧在他手裡的是,將會釋放出災難和恐怖魔鬼的傳說中的厄運之盒一般。

不過當佛斯大公真正將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之上,他終於確信這正是厄運之盒,而盒子裡面藏着的無疑正是那充滿邪惡,將災難降臨在人間的魔鬼。

一邊看着,這位威嚴的大公一邊冷汗直冒,雖然此刻時值盛夏,但是佛斯大公卻感到一股森冷的陰寒之氣直往他的心頭鑽去。

“這是那些佛朗士人想出來的計劃?”這位威嚴的大公倒抽了一口冷氣說道。

“以您看來,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亨利德王子問道。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所看到過最周密最完美的一個計劃,我很難想像,有什麼能夠導致它失敗。”那位大公猶豫不決地說道:“不過,這份計劃實在太過邪惡,看着這份計劃,我突然間有一種感覺,我們也許是在向魔鬼借取力量和智慧,王子殿下您是否想到,這個魔鬼同樣也有可能將我們毀滅。”

對於大公的置疑,那位王子殿下絲毫沒有反駁,事實上這同樣也是他曾經深深擔憂的一件事情。

“佛斯大公,我只能夠保證,這些來自佛朗士王國的擁有着超絕智慧的魔鬼,至少在他們還沒有回到故土之前,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另一個我可以保證的事情便是,這些可怕的魔鬼,絕對不會爲我眼前的敵人服務,因爲這些魔鬼同樣也有需要對付的敵人,而他們的敵人此刻已然和我們的敵人組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亨利德王子說道。

“我並不認爲有什麼聯盟能夠永遠束縛住聯盟的雙方,王子殿下您憑藉什麼如此自信,居然會認爲對方的聯盟牢不可破,而那些來自佛朗士王國的魔鬼不會被收買?”佛斯大公不以爲然地說道。

“我之所以擁有這樣的信心是因爲,那將敵人緊緊捆綁在一起的聯盟實在過於牢固,他們進行了一筆交易,而這筆交易令他們雙方絕對無法允許背叛盟約,那筆交易的背後同樣有強大無比的惡魔把持和操控。”

看到那位威嚴的大公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王子殿下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將有關嗜血力量的事情,告訴給這位必須竭盡全力爭取的盟友知曉。

“佛斯大公,我剛纔曾經說過,那位少年和他的保鏢曾經聯手對抗並且殺死了墮落的聖騎士塞爾奧特,但是您想必絕對無法想像,我們在塞爾奧特的身上看到了什麼樣的力量。”王子緊緊盯着大公,令大公感到緊張不已。

“難道不是聖騎士的力量?”佛斯大公顯然不像他外表所顯露的那樣粗魯莽撞,他彷彿猜到了些什麼。

“是嗜血的力量。”王子神情凝重地說道。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不過那位大公仍舊被嚇了一跳,他驚恐地望着亨利德王子,畢竟任何一個得裡至人都非常清楚,嗜血的力量泄漏給了佛朗士人這意味着什麼。

那位大公的眼神遊移不定,顯露出驚恐不安的神情,突然間,他彷彿愣了一下,緊接着眼神之中迷惑彷徨的神色漸漸散去。

“殿下最懷疑的人恐怕是巴世蒙大公吧。”佛斯大公壓低了嗓門說道,他的神情已然沒有了先前的倨傲和剛剛聽到那一連串消息之時的震驚。

佛斯大公的變化,同樣令亨利德王子感到一絲意外,不過大公此刻那鎮定而又誠懇的語氣,令他感到異常欣慰,因爲這顯然意味着佛斯大公已然開始考慮接納他,並且和他組成聯盟。

“我必須承認,當我發現這個令人震撼的秘密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巴世蒙大公,在得裡至王國如果有一個人會毫不猶豫地將嗜血的力量當作交易的籌碼的話,那必然是巴世蒙大公。”亨利德王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錯,得裡至王國的貴族,哪一個小時候不曾接受過嚴酷的訓練,而幼年之時的經歷更令我們對於嗜血和狂風充滿了無限的崇敬和嚮往。只有巴世蒙大公,他因爲當年的遭遇一直對得裡至王國上上下下充滿着的濃重軍事色彩極爲不滿,我絲毫不懷疑,他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說到這裡,佛斯大公稍微猶豫了片刻,他看着亨利德王子的眼睛緩緩說道:“王子殿下,您是否曾經設想過將這個消息告訴給其他人,讓大家聯手對付巴世蒙大公,這也許要比您此刻孤身奮戰好得多。”

“大公,我能夠猜想您爲什麼如此建議,想必在我之前已然有另外一位先生拜訪過您,想必是他帶來了我父親去世的消息,想必他同樣也說服了您加入他的陣營。但是我相信以大公的智慧和閱歷肯定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出,如何選擇對於您最爲有利,那位曾經說服您的先生恐怕並不僅僅只有您一位盟友,而我此刻已然將命運交到了您的手中。同樣我也無從得知那位先生許諾給您多少巨大的利益,不過既然他還有其他盟友,您不可避免地要和別人分享最終取得的豐碩成果,而您更無從知曉,那位先生給予您的許諾是否僅僅只是虛幻的泡影,當年凱恩家族對於您的先祖的欺騙,難道您已然忘卻?所有這一切,想必睿智的您同樣已然反覆考慮過,那麼令您更願意將注意力放在那位先生身上的原因,想必是他所擁有的實力,比此刻的我要強盛許多。”

說到這裡,那位王子殿下輕輕地指了指正捏在大公手裡的那份文件:“我雖然不曾擁有真正已然掌握在手中的實力,效忠於我的狂風騎士團此刻正處於重重包圍之中,我根本無法動用這最具有說服力的力量。不過在智慧方面,我敢於保證,整個得裡至王國除了巴世蒙大公沒有第二個人是我的對手。我的身邊不但擁有奧格大師這位在得裡至王國赫赫有名的智者,我還和魔鬼簽訂了契約,向他們借取那邪惡而又強大的智慧。您應該已然對他們的智慧有所瞭解,只要按照這份計劃施行,巴世蒙大公必然陷入孤立,他原本最大的優勢便是擁有着民衆的支持,一旦他喪失了這個優勢,巴世蒙大公僅僅只是諸侯之中擁有着最大勢力的一個而已。有人出賣嗜血的秘密,一旦被泄漏出去,未必一定會對巴世蒙大公有所牽制,從這份充滿邪惡智慧的計劃之中,您難道還無法看出,製造謊言實在是再容易不過,而令真實被別人接受卻無比困難。”

說到這裡,亨利德王子殿下停頓了一下,他故作猶豫了片刻,然後低聲和緩地說道:“更何況,那些魔鬼除了邪惡的智慧之外,還擁有着其他令人不寒而慄的能力。要知道即便是那位偉大的佛朗士五世,差一點將整個世界納入囊中的至高無上的君王,也最終被一把來自黑暗之中的利刃奪走了性命。而那些魔鬼最爲擅長的正是完成這種工作,也許被重重魔法師護衛着的巴世蒙大公能夠安然無恙,也許一向小心謹慎,而且子孫衆多根本就不愁繼承人的凱恩家族,難以被徹底消滅。也許本身便擁有着超絕的力量,擁有着最強嗜血力量的瓦爾德勳爵,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平安。不過,其他人恐怕就沒有那樣嚴密的守衛和強大的力量,正因爲如此,在我的眼中僅僅只有那三位真正的對手,而其他人根本就從來沒有放在我的眼中。除此之外,這一次出使佛朗士王國,還給我帶來了不少強援,除了那些盤踞在佛朗士南方的羣魔,我還有幸結識了瑪麗公主殿下。”

亨利德王子朝着遠處的房間張望了一眼,那裡正是大公爲來自島國的公主準備的房間,道:“雖然我並不打算藉助外國的力量,讓外國的軍隊踏上得裡至王國的土地,不過那個富饒的島國仍舊是我最可靠的援助之一。就像當初巴世蒙大公用大筆金錢令意雷王國的僱傭軍替他賣命一樣,我同樣能夠名正言順地得到僱傭軍的協助,而那個孤立的島國之上無疑擁有着最爲有用的兵種之一。再加上那些來自佛朗士王國的魔鬼和您那強大的鄰居——山脈那一邊的意雷王國有着極爲密切的關係,只要請他們出面,巴世蒙大公將無法從意雷王國僱傭到一兵一卒。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對於獲勝至關緊要的條件,在得裡至王國除了巴世蒙大公,就只有我才擁有。那便是能夠支撐到內亂結束的充足財富,巴世蒙大公爲此而準備了整整三十年時間,而我卻擁有着一座富裕的島國和封存在地獄之中掌握在魔鬼手裡的金幣。最令人放心的是,無論是島國上的國王,還是那些魔鬼,對於得裡至王國的上地全都沒有絲毫興趣,他們所要的僅僅是豐厚的利益。”

那位王子殿下微笑着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大公繼續說道:“想必那位拜訪您的先生,不但未曾拿出真正的利益,還向您借取了一大筆金錢吧,在得裡至南方的各州之中您掌管的莫納赫擁有着最爲龐大的財富。不過,我的認知沒有錯誤的話,您恐怕未必能夠拿出那位先生所提出的鉅額‘貸款’。莫納赫雖然富裕,卻並沒有多少金錢,這裡擁有着得裡至王國最多,也是最好的工匠,但是卻缺乏頭腦敏銳的商人。我相信,您能夠輕而易舉地拿出足以武裝一支軍團的武器和鎧甲,但是卻未必能夠替爲您戰死的士兵們發放撫卹金。而那位在我之前拜訪您的先生,想必已然將發放給他手下的士兵們的津貼和獎勵,一股腦兒地算在了你的頭上。”

看着佛斯大公那緊緊皺着的眉頭,亨利德王子知道自己顯然猜測得毫無差錯,他非常清楚此刻大公的心思已然動搖,而他所需要做的僅僅只是再加一把力而已。

那位王子殿下悠然地拿起一把長劍輕輕揮舞起來,那森森寒芒透着一股凝重的戰意。

“我恐怕是此刻除了巴世蒙大公之外,最用不着爲金錢而擔憂的人,而我需要您提供的,正是您手上擁有的最多的東西,我只需要您提供武器和爐甲,以便武裝起一支堅不可摧的兵團,我甚至願意替您支付給您的士兵們戰爭津貼和撫卹金。”

顯然這個條件打動了那原本就搖擺不定的佛斯大公,他正了正神色,鄭重其事地說道:“王子殿下,顯然我根本無法拒絕您所列出的條件的強大誘惑,同樣我也絕對不希望成爲被魔鬼算計的對象,我願意接受您的聯盟,不過我必須告訴您,當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刻,你我都將成爲您的堂兄夏姆大公仇恨的敵人。”

亨利德王子坦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早已經猜到那位趕在我之前打算和您結盟的人物,是我那位堂兄,他一直以來都有着不切實際的野心,不過他有着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他太過貪婪,而且在他的身邊聚集着一羣吝嗇成性的人,我絕對不認爲他有可能給予我任何威脅,我同樣也不認爲,他能夠建立起鞏固和強大的聯盟。”

說到這裡,那位王子殿下稍稍思索了片刻,微笑着繼續道:“也許我可以用我的堂兄來印證一下那些魔鬼所擁有的力量。”

“讓魔鬼去折磨蹂躪吝嗇鬼,這簡直就和那個著名的童話一模一樣。”佛斯大公的瞼上同樣露出了笑容,此刻他的心情輕鬆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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