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除我和那位大哥之外,沒有人聽到她的話。那位大哥氣得臉都綠了,臉上肥肉一顛一顛,“你這丫頭最好給我乖一點,別動什麼歪腦筋,到了那邊就給哥爭點氣,老老實實地做個侍衛,說不定以後還能嫁個好人家。想不通你們這些女人都瘋了,非要往蓮神教跑,火蓮那陰陽怪氣的小白臉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趕投胎似地送上門去給他操,大姑娘的還嫌不夠丟臉是嗎?”
這話不輕不重,卻剛好我能聽到。初步確定了他們的關係和來意,那姑娘看起來頂多二十,卻有着超齡的成熟與鎮定。
姑娘把茶碗放在桌上,盛饅頭和玉米粥的碗盤都已經空了,手裡的筷子往案上一拍,嚷聲道:“小二,再來兩盤玉米粥!”
蹲在桌子下面的小二唯唯諾諾道:“客……客官,還是你自己去端吧。”
本以爲她會發怒,卻不想她真自己去端了。
“死丫頭的,你給我站住!”
還沒碰到她,卻被她反手牢牢扣住,那位大哥只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妹妹扣得動彈不得。“你……放手!”
“有本事你打過我。”姑娘譏諷地一聲冷哼,將他甩出去撞在了門板上,譁然的人羣才注意到這一幕,紛紛轉過臉來看,議論着這有些陰氣的小子是誰。
躺在地上的大哥見情況不對頭,笑着爬起來圓場,“我家小弟不懂事,一點小誤會掃了大家的興致,林某向各位大俠賠不是!”
“哼。”戴斗笠的大俠大氅一掀,“大敵當前,豈容你們兒戲!閒雜人等還不快給我滾蛋,老子現在就要去挑掉清月宮!知道清月行蹤的快來稟告,可免一死。”
“這位大哥,憑什麼你說了算吶?”
“就憑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斗笠大俠一直保持着嚴肅風範,這句話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想挑掉清月宮的人實在太多,一一對付肯定不行,讓他們起內訌不是更好?我暗笑着,這時一道眼神往我這邊瞟來,對上去正好是那位姑娘,我朝她會心一笑,用脣語說道:“姑娘可是要玉米粥?”
她身形明顯一滯,大概沒料到我會認出她,嘴角一勾,也用嘴形比劃道:“趕快逃命去吧!”帶着點得逞的狡黠笑意,她身後的那羣人還在喋喋不休地爭論着,卻聽一人站出來道:“剷除邪魔,維持江湖的穩定,是我們江湖人士義不容辭的責任,清月和火蓮兩大邪魔作惡多端,一個殺人如麻,一個風流濫情,我們峨眉派已經忍受多時,沒想到他們更加無視我們名門正派,尤其是火蓮,哪次不是要把江湖翻個底朝天才肯罷休,清月則是人來瘋,高興時就把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如今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不是他們想怎樣就怎樣的。今天大夥兒難得聚會於此,既然把話都挑明瞭就不要太在乎誰領頭,一旦消滅了兩個邪魔,江湖就是咱大家的,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有人率先鼓掌道:“師太說得好,等消滅了清月和火蓮,江湖就是大家的地盤!”
“是啊是啊,可是現在我們上哪兒去找清月?”
“當然是上金陵捅了他的老窩,怎麼說也有六七箱金銀財寶吧!”
“還有美女呢,雖然比不上火蓮多,不過老子早聽說清月宮裡的侍女全部都是萬里挑一的絕色!”
“不成,不成。”師太搖頭嘆道,這時她的弟子跑進來,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師太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很快就隱去了那一絲驚愕,淡淡道:“我已經知道了清月的行蹤。”
衆人大驚,忙問:“在何處?”
師太的目光在衆人之中掃了一圈,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才緩緩開口道:“就在此處,就在你們中間。”她的目光掠過衆人的臉龐,驀然轉身定格在正要上樓的我身上。
所有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到我這裡,不禁恍然大悟,有些不可置信地高聲道:“我認識他,他就是清月的男寵,那次武林大會我親眼所見!”帶着鄙夷和輕蔑的眼神紛紛向我砸來。
“還等什麼,先捉住這小子再說!”
一隻蒼蠅沒頭沒腦地撲上來,有模有樣地揮舞手裡的大刀。我抽出銀蛇鞭在空氣中虛揮幾下,繞住砍過來的大刀,那人想抽回去,卻被我連人帶刀甩出好幾丈,那人不甘心地爬起來還想再戰,被峨眉師太一手擋在前面:“切勿輕舉妄動!”
敢情我的武藝又生疏了,新上手的鞭子還沒沾過人血,雖然手感不錯,但總體感覺有些沉。
掂量着手裡鞭子的斤兩,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抽打,隨着腳步的上前,那羣人也相繼後退,這倒使我有些驚訝。說實話,眼前這些人的實力,我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更何況要一個人單挑那麼多人了。故意隱藏起真實的內力,讓他們感覺不到絲毫波動,這樣也不至於過早被剁成肉醬。
知道我底細的小二蹲在桌子下面不敢亂動,只聽得有人喊道:“大家一起上!”
果然泥菩薩是不能糊弄人的,我只好硬着頭皮和這羣人挑起來,亂刀看得我眼花繚亂,只得四處躲閃,仰頭躍出幾步,揮鞭橫掃,面前頓時清爽。忽然一根鐵棍當空打下來,我身形一側,單手支地將那人踢飛出去。
忽然肩膀被人握住,只覺銀光刺眼,用手去擋,不料與長矛撞個正着,手臂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就只剩下一片麻木,眼看暗紅液體順着矛頭一道道滑落,滴落在地,卻毫無痛感。直到刀架在我脖子上,貼上我的皮肉,冰涼。
以前總笑火蓮輕功不如我,若是搶劫,我鐵定比他逃得快。他卻笑我只會跑,不會打。當時還只道他心裡不服氣罷了,如今卻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俯視下去,緊貼脖頸的那把刀上還在源源不斷地滲出液體,銀亮的光澤在暗紅襯托下顯得有些殘忍,那刀再深下去一點就是喉管,彷彿已經嗅到死亡的氣息,甜腥的血液像是生鏽的鐵片,隱隱有腐臭的味道。
難道連我自己都厭惡自己了?靜靜地看着血液從身體裡流出,好似那不是血,而是需要排遣的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