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餓?嗯?”聲音柔得像哄小孩睡覺,一隻手撫mo着蛇頭,另一隻手端起一碗湯,輕輕地吹,那銀蛇聞到血腥味便湊過來舔,一碗湯很快見了底,舒了舒長長地舌頭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清月把碗放在一旁的托盤上,銀蛇乖巧地在他手臂上繞幾圈,臥在肩頭,雙目半闔彷彿睡去一般。
“帶上來。”
還愣在原地,幾隻手上來把我架住了拖上去。頭還是昏昏沉沉的,手臂上的疼痛有增無減,黑青色的靴子在眼前搖搖晃晃,眼皮自然地垂下來。忽然臉上一溼,觸到一樣柔軟的東西,一下一下地舔,順着臉頰一路伸到脖子。神經猛地一跳,睜開眼對上的竟是一雙犀利的小眼睛,銀蛇伸着細紅的信子一卷一卷,高傲地蔑視獵物,竟還帶着幾分玩味。
“豔血,纔剛見就這般親熱,看來你對新主人很滿意。”
那條銀蛇叫做豔血,清月說它和我很像,有它作伴,以後的日子會有趣得多。於是身邊多了一道陰森森的目光,豔血不似平常的蛇,它彷彿通人性一般,在我吃飯或睡覺的時候總是在不遠處久久地窺探,然後在我幾乎快忘記它的存在時又無聲無息地靠過來,身上一涼,夢中都能驚醒。擡頭望見高高的鐵窗,圓月靜靜地懸於天際。
豔血是條毒蛇,被咬過的人是無藥可救的,清月說喝它的血能緩解痛苦,可我很清楚那隻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發作的次數只會越來越頻繁,時間也隨之延長。
掐進門框的指甲微微發青,下面一截幾乎變成了恐怖的暗紫色。每一次掙扎都彷彿耗盡了我大半生的經歷,那種欲痛還生的苦只消嘗一次就不會再忘記了。我這輩子註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吧。望着窗外的明月癡癡地笑。
“它是你殺人的工具,這段時間你最好將它馴服了,否則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接過盛滿血的碗咕咚咕咚地往肚裡灌。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不去想明天,可看到朝陽一次又一次爬上來時,心裡分明慶幸又多活了一天。地上有一羣螞蟻在搬運東西,小小的身軀上壓了幾倍重的食物,一點一點往前挪動,很有秩序的一長條,彎彎延延地拐進一個洞口。
“砰砰砰。”半夜裡一板一眼的敲門聲,我從地上爬起來去開門,紫藤和暗雨見到我具是一驚,豔血無聲息地繞上我的肩頭。
紫藤轉開視線看向無窮的夜幕,腰間露出的劍柄幽幽地閃着光,紫衣飄起又垂下,最後轉過臉道:“主人有請。”
我沒有看到清月,卻看到了那片血豔豔的墨菊園,中間站了一個人,黑衣墨發,彷彿要融入夜色之中。隔了很久的距離見他向我招手,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邊的邪氣笑靨。
笨重的大腦來不及運轉,人已到了面前,勾起我的下巴,輕佻地道:“怎麼了,見到我不開心了?我可是時時刻刻都惦記着你。”
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手伸到一半滯住了,我像傻子一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如果靈魂能和身體分離那該多好,如果手上有一把匕首那該多好,那樣的話就可以在心上狠狠地刺一刀。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向下一帶跌進他的懷裡,“想不想我?”撬開嘴把柔軟的舌頭捲進來硬是不給我喘息的機會,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我就這樣淪陷在他懷裡。
“想不想我?說啊。”
牙齒在喉結上一咬,原本就支離破碎的話全部淹沒在“咿呀”聲裡,控制不住想要抓住些什麼,腳下被絆了一下,承載着身上的重量一起倒地。
“蓮……唔啊……”
“你就這麼想他?”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體頓時了大半截,銀光一閃而過,有什麼東西抵住了胸口,“火蓮”的面容變得猙獰,眼睛紅得似要燒起來,怒視着我,瞬間流過一絲鄙夷,“火蓮那傢伙最不屑的就是你這種被人操過的婊子,你不過是一個被他玩膩了隨手丟棄的玩具,你以爲他會把你放在心上嗎?他最在乎的永遠只有他自己。”
六月的風柔柔地刮過臉頰,月色流進荷塘裡,有一點微醺的醉意。水面波光盪漾,幾張荷葉載着露水來回遊蕩,碧澄澄的池水泛起一圈一圈漣漪,在空洞的心裡無限擴大……
清月的胸膛緊貼着我,可是那張臉明明是火蓮,我看見他耳骨上妖豔的紅蓮耳釘閃爍着刺目的光,與夜色相襯。他掰開我的五指,將一把匕首放在上面,然後指尖慢慢收攏。突然覺得有些眼熟,通體墨綠的刀身微微上翹,刀柄上刻着墨菊圖案。
“恩師的遺物只有兩件,鶴鳴琴和墨玉,這兩樣東西如今都在你手上了,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麼?”
“屬……屬下不知。”清月的手探進我的領口,冰涼的指在背上劃過一道道痕。
“那我告訴你,這代表恩寵,火蓮永遠給不起,包括自己的性命。”
掌心一震,刀鞘飛了出去,亮出雪亮的刀身。清月抓起我的手對準自己的胸膛,銳利的刀鋒一下就刺破了衣服,幾條藍色的線順着刀背淌下來。手顫抖着與他抗衡,我的內力畢竟不如他,稍稍一用力手就動彈不得,任他將匕首往前送。
“我可以把命給你,火蓮給得起麼?”
嘴角泛起一絲殘酷的笑,眼中神色變幻,由赤紅轉爲深褐:“或許我們應該玩得更有趣些,你說呢,小ju花?”清月勾脣,輕浮地笑了,“怎麼了,捨不得了嗎?親手殺死自己所愛的人確實是一件痛苦的事。”刀尖又向前送了幾寸,掌心裡有黏黏的液體,涼得不似人血。
“但是能夠死在自己所愛的人手下也是件幸福的事。”
聽見他用微弱的語氣在耳邊這樣說着,發青的嘴脣在風中顫抖,邪氣的臉上掛着一抹笑意,宛若秋雨中羸弱的麥穗杆子。
懷裡僅有的一點溫度在逐漸消失,我聞到了一股甜膩濃重的血腥味,夜色中只看到成片墨ju花隨風飄搖的影子,恐懼感如黑洞一般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一道白色魅影從遠處飄來,臉上露出憐憫的表情。他本該喪於深秋月晦墨菊凋零之時,能活到這般也算是奇蹟了,再糾結的情絲也有該了斷的時候,你又何必苦留?
懷裡的軀體微微顫抖着,我只將他抱得更緊些。
“哈哈哈哈……”來不及看清,一道黑色魅影已經飄到眼前,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貪婪的心吶總是有太多的yu望,你既然受不起他的情就該放過他,讓他的魂魄得以輪迴轉世,你們倆的牽絆本就只此一生,你難不成還想要他生生世世活在絕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