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皇宮深院熱鬧非凡,亭臺水榭浸沒在水池的月華里,粼粼湖面,青石白水,斜枝倚月,紅木雕樑畫棟漆得油亮,顯示着今朝皇家榮耀。階前淺草叢中一簇簇綠光移動,蟲鳴、鳥叫都隱沒在歡聲笑語中。
“愛妃在想什麼呢?今日是特別的日子,可不許鬧彆扭的。”皇上挽過槿妃的臂彎,將她拉進懷裡,低首之間,是似水的柔情。見她睫翼微顫,在臉上投下兩泓剪影,微微擡首,清輝投入眼裡,似盈盈淚光閃動。“臣妾是在想……許多年以後,百姓會如何評價您。”皇上微微一笑,“那是很遠久的事,朕還未想那麼多。”
“說不定就是荒淫好色的昏君。”槿妃狡黠側首含笑。
皇上微愣,點頭贊同道:“愛妃說的沒錯,朕是好色。”說着,收緊了雙臂,將她整個身體箍在懷裡,衣香鬢垂,雙頰如粉荷初露,曲線流光若隱若現,低頭吻上她紅潤的脣。溫暖的氣息帶着繾綣纏mian之意,似春日裡柔柔的風。
空氣中若有似無的火星。
一時走神,有人擦過身邊,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一隻手從後面將我扶住,“小心。”
這聲音……
不會是做夢吧?
猛然回頭,卻見一抹黑影消失在清輝之下。
“菊公子,你沒事吧?”一個甜美的聲音將我的神智拉回,確定剛纔是場夢。眼前出現的是小果放大的臉,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見我半天沒反應,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我沒事。”我抓下她的手,肉鼓鼓的,忍不住捏了一下。忽然左邊面頰一陣疼痛,剛要喊疼,一盤松果立刻罩了上來。小果怒氣衝衝地抽回手,一副“本姑娘不是好惹的”樣子。
我假裝呲牙咧嘴道:“小果妹妹實在對不起,剛纔走了神,把你的小手當成了熱乎乎的白麪饅頭……哎喲,疼!”
抱着手臂,差點嚎出來。姑娘家的這麼兇,以後還怎麼嫁人。小果一臉得意樣,捋袖子道:“知道疼了,以後還敢不敢了?”
“不敢,哪敢!”小丫頭生的嬌小可人,力氣卻大得驚人,以後得給她取個名字叫大力果。
“你傻笑什麼?”見我一臉癡呆表情,她不解地問,估計以爲我是被她嚇傻了。
笙歌妙舞,薄紗氤氳,盛大的排場,熱鬧的氣氛,給足了槿妃這個後宮第一寵妃的面子。偎依在帝王懷裡的女子略施粉黛,面頰酡紅,紫色紗衣包裹了嫋娜的身材,好似一隻溫順乖巧的兔子,隨時接受着衆人驚羨的目光。
不少久居深閨數載,一直沒有機會出來見光的妃嬪,打扮得尤爲花枝招展。輕盈的舞步,曼妙的身姿,回眸處,百媚具生,巧笑間,嫣然似三春桃杏。在場衆人無比讚歎。
雲消霧散,婉轉琴音中,女子邁着輕快的步子旋轉現身。未及衆人反應,已趨步近前。
“小女柔蘭,一曲《凰鳴鳳》特此獻給皇上和槿貴妃。”
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鼓掌,餘人也跟着紛紛擊掌稱妙。
“這女子倒是大膽。”槿妃倚皇上身側,從盤中取出一顆松果,剝了殼,喂入夫君口裡。
皇上笑道:“就像你當年。”
“哪有。”不依地捶着胸,似嗔非嗔道。
小果立在左側靠着槿妃一邊,而我立在右側靠着皇上一邊。只見臺下女子接連快速旋轉,好似秋日裡凋零的楓葉,紅如火,亦是說不出的寂寞。
“真不要臉。”小果耐不住低聲抱怨道,“凰鳴鳳,這不明擺着勾引皇上嗎?”
“小果,不許胡說!”槿妃呵斥道。
“是……”
看着她不情願地閉上嘴,憋了一包子氣沒出發泄的樣子着實好玩。我忍不住對她擠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你……”
“小果,去把這盤子冷菜換了。”
“是,娘娘。”
老天果真是垂青我,這大力果一定氣得肺都頂起來了。忽然腳上一痛,差點失聲尖叫,“這又關我什麼事?”
人羣中爆出一陣驚呼,放眼望去,人羣慢慢讓開一條道,女子足尖點地,身上羅衫只退剩下一件褻衣,胸前雪脯露了一大片,勾着出姣美玲瓏的身段。比之槿妃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事出意外,賓客中像炸開了鍋。嬪妃們驚呼之後開始議論紛紛,那女子卻像絲毫不介意,點足輕躍,旋轉上前,在第一步臺階上躬身拜服,竟緩緩走上臺階。
後宮佳麗三千,論姿容,或許她不是絕頂傾城,但如此大膽放縱的女子我還是頭一次見。這樣的誘惑任何一個男人都抵擋不了。這女子的用意大概就在於此吧。
眼看着女子站上來,低眉垂首,對着皇上盈盈一拜,有意無意地擡頭。皇上半眯着眸子道:“你叫柔蘭?”
心裡暗叫不妙,偷眼看去,槿妃的眸中亦是柔情,上下打量着柔蘭,竟還有幾分讚許。
“愛妃以爲如何?”皇上輕撫槿妃的長髮,柔聲喚道。
“柔蘭姑娘年輕貌美,孤燈冷壁的日子着實委屈她了,皇上若是喜歡,自當寵幸便是。”
“難得愛妃如此體恤朕。”
下面的唏噓聲更盛,有不甘心的絞着手裡的帕子啐道:“不要臉的賤婦,脫幾件衣服有什麼了不起的,誰不會啊。”
旁邊女子看她一臉不服氣,便取笑道:“是啊,姐姐有本事也學她去。”
“誰有空那麼下作。”女子不屑道。
柔蘭嘴角浮起淺淺笑意,美目流轉間,化爲兩汪清潭。
就在衆人屏息之時,有人站出來道:“臣有一幅畫要獻給槿妃娘娘作爲賀禮。”
“呈上來便是。”
打開卷軸,上面儼然畫着一個英武的男人,刀刻的五官,堅毅的眼神,後背一隻大彎弓。兩側各立着一名女子,髮髻高挽,鬢絲垂髫,傾身依傍,臉上泛起幸福的笑。
娥皇、女英?
我驚訝地看着這幅畫,來人像是宮裡的畫師。早聽說過每位妃子入宮前都要請人畫一幅自畫像,仔細分辨,這畫中的舜帝和皇上有三分相似,那娥皇、女英就更不用說了。
這兩人莫不是串通好的,又怎會如此之巧。
聰明如槿妃,這點小伎倆又怎能瞞得過她。而她卻沉默在一邊,含笑望着畫中人。
“多謝蘇畫師的美意,這幅畫臣妾先收下了。”
“慢着。”剛要捲起畫軸,卻聽一聲低喝,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