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柔柔地漏進紗窗,他的臉上便抹了一層金,依舊蒼白如紙,襯得嘴脣越發紅豔欲滴。
“主人,醒了。”由他握着,只覺得一股涼意自臂腕爬上心頭,說不上恐懼,只有心痛和憐憫,可就是這麼短短一瞬間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從眼底流過,映進他眼裡就只有一抹淡淡的紅,紅波盪了蕩,結成了冰。臂腕上一陣痠痛,他眼中的冰層越來越厚,遠得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看見他軟骨上的月牙形耳釘閃爍着妖異的光,手上一帶,身體撞在了軟軟的牀上,清月的眼睛盯得越發緊,手撐在我的頭兩邊,寒徹心扉的感覺彷彿又回來了,懾人的魄力在病態的臉上顯得更加悽慘。
“你在可憐我?”魔鬼勾着脣譏諷地笑開了,可是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下巴傳來一陣劇痛,那雙血紅的瞳盛滿怒意,看一眼便讓人灰飛煙滅。
我仰起臉對着他,咬着脣一字一頓道:“主人,沒有人有資格可憐你!”那一輪高高在上的月,凡人哪裡觸碰得到,即使伸手去攜也只是水中的倒影罷了。
一聲冷哼從鼻子裡冒出來,溼軟的舌頭舔上耳垂,“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背叛。”在上面輕輕一咬,徑自向下滑去。被他吻過的地方着了火一般燒起來,可身體分明冷得直哆嗦。顫抖地蜷縮成一團,手腳被他生生地掰開,“嘶”地一聲,衣服從領口一直裂到腰間,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折得四四方方的一張紙,還是暖暖的帶了體溫。心猛地躥了一下,手伸過去取,卻被清月搶先一步。
紅眸中火勢更盛,逆着光線的臉一半是明一半是暗,眼中神情變幻。轉眼間紙張變成無數碎片紛揚灑落,擦得光亮的白玉瓷磚上一片片破碎的花瓣,零零落落的遮住了地上的兩張臉,赤紅的眸中有憤怒和嫉妒,但都被一個怨毒的眼神所代替。狠狠地捧起我的臉,兩道犀利的紅光彷彿要將我的靈魂貫穿。“你好……”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下面的話被一個粗暴的吻吞下肚去,說是吻其實不過是一陣胡亂地撕咬。
頸項上一排清晰的牙齒印,抹一口血,恨恨地道:“誰是你的主人,你的身體應該最清楚。”
胸口某一處被咬開了,冷氣從一點滲入全身各處,清月的脣還在撕扯我胸口柔軟的地方,曾經被那朵火焰般的蓮花溫暖過、燃燒過,熱度慢慢退去,最後結成一層觸手可破的薄冰。
被貫穿的那一刻,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了,有多久沒有嘗過這種錐心的痛了,爲什麼魔鬼總喜歡在別人對他產生一絲感情之時將一切生生摧毀。那一紙紅蓮已經在心口藏了一季,苦澀的、思念的、無奈的都轉爲對清月的愧疚,想帶着面具默默贖罪,可他連最後的僞裝,僅存的一點尊嚴都不留給他。從來都不給自己解釋,更無需讓別人解釋,要了便要了。
窗簾動了動,陽光爭先恐後地擠進來,瓷磚上斑斑點點,跳到清月的臉上、身上,紅眸閃過一絲邪惡的光,“你把火蓮放在心上,我要讓你幾百倍地記住我,即使是恨。”
碧波蓮葉,戲水游魚,岸邊的人隨意灑一把魚食,魚兒們便搶着探出水面,腮幫子一掀一掀地撲水,嘴巴張得圓圓的,岸邊的人嘆口氣,又丟了把魚食進去,剛散開的魚又圍了過來。
“把我的琴拿過來。”無波的眸淡淡地掃一眼身邊的小童,素淨的手上憑空多出幾根弦,手指輕輕一扯,水面上蕩起幾層漣漪,人影晃了晃,褶皺一圈圈擴大,恍然間水面上多出一個倒影。
淵清神情凝注於手指間,一襲白衣如雪練,飄飄然垂於地面,白色髮帶輕揚,牽扯起幾縷髮絲,眼睛空靈無塵裝不下凡間的一草一木,彈指之間荷塘裡的花殘敗,草枯萎,有野鶴墜入荷塘,“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那琴音彷彿有魔力,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魚兒眼睛一下子泛了白,漂浮在水面上。
一個聲音幽幽地響起:“你還準備躲多久?明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