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黎雪峰來說,爆炸箭是新鮮詞。不過從前兩個字上,他能大致推斷出那種武器的功用。敏銳的賈拉索察言觀色,抓住了黎雪峰剎那間流露出的猶疑神情。於是他用鞠躬來掩蓋竊笑,然後精神抖擻的說道:
“請恕我多嘴,**師閣下。不過爆炸箭的威力可以媲美火球術,三十個戰士進行齊射足以造成毀滅性的後果。而且這批爆炸箭似乎還是特製的,能發出普通爆炸箭兩倍的亮度。嗯……何況第二、第七家族共有七百名戰士,和九位侍奉蛛後的牧師。如果沒有事先準備,班瑞家族的歷史恐怕會難以延續下去。”
“你知道得還真清楚。”
“情報是達克傭兵團的生命線,我們的人無處不在。”
傭兵頭子笑容可掬的擡手,把帽子按在了胸前。他知道黎雪峰的諷刺話語是爲了爭取時間進行思考,所以並不着急。果然沒過多久,黎雪峰便皺起眉頭說道:
“爲什麼特地來告訴我?直接去向杜蕾斯獻媚不是更好麼?”
“再多的錢也得有命才能花。”
在嘆息一聲後,賈拉索苦笑了起來。他把身體斜靠到沙發的側面,接着頗爲無奈的說道:
“你知道的,我被某位女士派來向你傳話。雖然她沒有要求我保護你的安全,但如果你死了,相信我的後果也會大大不妙。儘管這只是沒有根據的直覺,不過我的第六感向來很靈敏。有鑑於此,我認爲應該先來和你交流一下看法。……怎麼樣?你打算做些什麼嗎?時間有限,我們必須儘快的達成共識。”
“……就讓他們狗咬狗吧,我樂得袖手旁觀。”
黎雪峰沉思了一會,便做出了決定。他看着反覆把帽子拋起又接住的傭兵頭子,忽然又疾聲問道:
“假如班瑞家族被攻破的話。俘虜們會怎麼樣?”
“杜蕾斯主母只需念一個詞,就可以讓她們和密室同時消失。當年她花了很多精力在建造自己地私密空間上,還爲此獻祭了數十個奴隸給惡魔。”
早有準備的賈拉索輕鬆回答,讓黎雪峰陷入了沉默。他把狡猾的目光隱藏在瞳孔深處,試圖不動聲色的將黎雪峰引導向唯一的結論。傭兵頭子認爲自己的話術夠高明,要把黎雪峰耍得團團轉肯定不成問題。可惜他低估了對手,以至於很快失去了優勢。
在變得嚴峻的形勢前,黎雪峰出人意料的恢復了冷靜。他甚至自若地坐下。還做出手勢示意黛西不必緊張。雖然黎雪峰面色凝重,但嘴角卻掛着一絲不屑。他憑藉歷盡大風大浪換來的從容調整心態,隨後淡然的說道:
“請問在這件事情中,你能得到什麼利益?”
“啊?”
“我的意思是,你要怎麼樣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惟利是圖的先生?即使我們纔剛剛認識,不過你的行事風格已經留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坦白地講,能把我耍得那麼慘的人不多。所以我不覺得你會單純的跑來通風報信。卻沒有事先準備好自己的計劃。難道你沒有做過調查,就專程來好心好意的要我去避難?我們不如直說吧——你想利用我對俘虜地關心做些什麼?”
黎雪峰慢慢的把話說完,接着閉上了嘴。在他的銳利目光戳刺下,賈拉索顯得有些不自然。雖然傭兵頭子巧妙的掩飾住了尷尬,但他已經陷入了被動。爲了能打破僵局。賈拉索意有所指地說道:
“呃,我們沒有時間了,真的。”
“所以請你立刻坦誠相見。”
毫不動搖的黎雪峰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又冷冷的說道:
“別企圖威脅我。那是白費心機。而且我也當過傭兵,知道靈活轉換立場有哪些好處。假如你實在不願意開誠佈公,不妨由我來代替你說怎麼樣?——你希望挑起勢均力敵的爭鬥,然後趁機渾水摸魚。此外我還懷疑杜蕾斯在私底下是否過於仰仗你,以至於給了你機會。畢竟你能以外人的身份隨便潛進第一家族,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好吧,你猜對了,其實我是杜蕾斯主母的秘密顧問。”
終於無法再繼續演戲的傭兵頭子聳聳肩。做出了退讓。接着他戒備地望向拔出劍來的黛西,謹慎的說道:
“呃,**師先生,請讓這位女士剋制一下好嗎?你贏了,現在我們該談談實質性的問題了。”
“好,我給你一分鐘。”
黎雪峰點點頭,然後示意黛西收起武器。於是鬆了口氣的賈拉索撫摸着光頭,面帶微笑的說道:
“達克傭兵團爲很多主母服務。遍及已知的黑暗精靈城市。杜蕾斯主母是最大方的客人之一。因爲她需要我地幫助來穩固地位。可以地話,我實在不想失去重要的資金來源。因此正如你猜測地那樣。我希望暫時延續班瑞家族對烏斯特.拿薩的統治。這契關達克傭兵團的利益,至少在班瑞家族的金庫被搬空前不會變。”
“所以你打算說服我,去幫助班瑞家族度過難關?”
緊接在傭兵頭子的供詞之後,黎雪峰做出了斷言。不過他立刻推翻了自己在倉促間做出的結論,並斟酌着說道:
“不……你是想利用我對俘虜的關心,趁機探查我的能力到底有多少吧?毫無疑問,你清楚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想對我進行評估。假如認爲我確實有勝算,那麼達克傭兵團就會加入趁火打劫的一方。所以爲了可以找到最適合的立場,你正在投石問路。”
“我輸慘了,**師先生。”
賈拉索敬佩的拍手,徹底放棄了頑抗的打算。他必須重新審視黎雪峰,以尋找彼此間的平衡點在哪裡。傭兵頭子搞不懂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黎雪峰變得如此難纏。畢竟就在昨天。賈拉索還能輕易的耍弄對方。不過事實勝於雄辯,他唯有承受一敗塗地帶來地挫折感。傭兵頭子很快的做出決定,然後用難得一見的誠懇態度說道:
“好吧,我們就坦誠相見。——再過一小時,班瑞家族的敵人便會發動進攻。我希望能在那之前跟你和杜蕾斯主母達成協定,謀求屬於達克傭兵團的利益。”
“我不站在杜蕾斯那邊。”
“你需要杜蕾斯主母活下去,否則俘虜們會陪葬。她把密室設計得很巧妙,在這點上我沒有撒謊。”
賈拉索耐心的解釋。力圖重新獲得黎雪峰的信任。隨後他背起手焦躁的踱步,同時急促地說道:
“我們暫時不管以後的事情,至少目前你我應該聯手。那麼我可以獲得酬勞,你也保住了俘虜的性命。即使你最終會展開行動,無謀的挑戰整個班瑞家族。不過一旦俘虜死在了今天,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你真是死要錢。”
黎雪峰搖搖頭,深感難以理解傭兵頭子的貪婪。但他略加思索,忽然覺得心中一動。在快速整理思路後。黎雪峰彈了下手指。接着他阻止了滔滔不絕,正在宣揚‘現世利益第一’理論的賈拉索,然後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
“達克傭兵團惟利是圖,可以爲合理的價格提供任何服務對嗎?”
“是地,怎麼了?”
“假如我把班瑞家族的金庫整個送給你。你願意爲我工作嗎?”
“……開玩笑?”
“你覺得呢?”
僅憑簡單的三言兩語,黎雪峰便讓傭兵頭子陷入了沉思。他凝視了張口結舌的賈拉索一會,隨後淡淡的說道:
“我已經給出了價碼,是否接受由你來決定。但你要知道。如果沒有把握,我就不會來烏斯特.拿薩。嗯……或許在稍後地戰鬥中你應該跟在我身邊。我會適當的表現,以給你信心。”
“就這麼辦!我喜歡以任何形式收定金。”
在得到黎雪峰主動發出的允諾後,傭兵頭子咧開了嘴。他快速的一鞠躬,接着愉快地說道:
“那麼交易成立,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買賣。我衷心期待你能證明自己,不過現在我必須告退了。”
“嗯,不需要我提醒。你也該知道剛纔的內容需要保密吧?”
“當然。”
向着面色轉爲冷峻的黎雪峰,賈拉索又行了一禮。他戴起造型古怪的帽子,然後十分認真的說道:
“雖然每次交易都是賭博,但我不會輕易的把性命作爲賭注。而且我已經很清楚輕視你的後果了,這真是珍貴地一課。”
說完,賈拉索就離開了。黛西看着傭兵頭子如來時一般的將自己隱形,接着故意發出腳步聲直到躍出陽臺。等到確定賈拉索已經遠去後,黛西才低聲的向黎雪峰問道:
“你相信那個滑頭?”
“爲什麼不呢?”
黎雪峰呼出口氣。不以爲意的說道:
“他受制於我的一個朋友。亂來的話隨時會掉腦袋。”
“那你的朋友還真是了不起。”
黛西盯着傭兵頭子消失的位置,顯得不可置信。她神經質地用手撫摸劍柄。同時陰鬱地說道:
“我還沒見過能夠威脅傳奇戰士的人,你地朋友應該連羅蘭都要忌諱吧?”
“傳奇戰士?”
“你沒看出來?那個禿子相當的厲害。”
“……我不懂怎麼評價戰士,只發現他帶了不少魔法物品。”
黎雪峰有些吃驚的喃喃道,頗爲懷疑黛西的話。不過他仔細想想,覺得賈拉索身爲一個大規模傭兵團的團長,確實應該具備過人的實力。只是傭兵頭子的商賈氣太重,以至於掩蓋了作爲戰士的素質罷了。這顯然是賈拉索自我保護的手段之一,但黎雪峰無心繼續探究。——他粗略的進行評估,計算出自己還能施展多少法術。接着黎雪峰抽出根火球法杖,向望着他的黛西說道:
“準備一下,我們登臺表演的時間到了。”
“我只沒問題,早準備好了。”
黛西露出會心的微笑,用手拍了拍劍鞘。她和黎雪峰一起胸有成竹的等待,直到五分鐘後劇烈的敲門聲響起。來訪者是麗奧,她披頭散髮且神情惶急。黎雪峰假裝訝然的退開兩步,然後抱歉的說道:
“對不起,女士,我冥想得太久了。現在就出發去你那兒好嗎?”
“閉嘴!”
惱羞成怒的麗奧大喊,還緊張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稍後她推開黎雪峰,衝進了房間裡。麗奧用很大的力氣帶上門,接着貼近黎雪峰到呼吸可聞的距離,小聲又兇狠的說道:
“叫那個女人滾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黛西,你去陽臺上吹吹風吧。”
完全掌握着形勢的黎雪峰歪歪頭,做出了指示。麗奧盯着黛西直到視線被牆壁遮擋,然後才焦躁的捏着手腕說道:
“我們有大麻煩了!一小時之內會有兩個大家族聯手進攻這裡。”
“是嗎?那麼我有表現的機會了。”
黎雪峰一邊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一邊淡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