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說高山流水,客答春江 10
甘文清一早就聞到清粥的香氣,王阿姨敲了兩回門,催她吃早飯了。
餐廳裡,甘學遠與甘老太太正低聲說着什麼,甘懷瑾夫妻也已經坐了下來。
甘文清吐吐舌,跟他們道了早安。
甘文博也在,正在喝粥,看見她,笑了笑,說:“咱們家賴牀頭一號,竟然只讓王阿姨叫了兩回就起牀了。”
甘文清撇嘴。
王阿姨穿着圍裙剛好走進餐廳來,只聽到自己的名字,笑眯眯的問道:“說我什麼呢?是不是味道不對?”
“沒有沒有。”甘文博看着文清的表情,也就笑了,“您做什麼,我們都愛吃。”
一句話,說的王阿姨心裡樂開了花,臉上立時顯出笑容來。
甘文清吃着粥,有些習慣性的想翻一下記事本,想到長輩都在,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看了一眼祖父,祖父的手裡有一疊報紙,祖母低聲說了句快吃飯了,祖父便將報紙擱到一旁。
甘文博用胳膊肘推了文清一下,“今天我送你上班。”
甘文清轉頭看他。
明明文博眼裡是溫暖閃亮的笑意,她卻不免要往深入了想。
她知道,廉潔出事的事情,想必是瞞不過文博的,只是不知道,家裡的長輩,又知曉幾分。
“怎麼,我還不夠格做你的專職司機啊?”文博用筷子去敲她的額頭。
“呀!”甘文清吃痛,撫着額頭,“嘶嘶”的抽着冷氣。
“文博你又欺負文清。”甘夫人擡手去揉甘文清的額頭,“你呀,聰明點兒,他自個兒要當司機,你就可着勁兒的使喚他一回,叫他再欺負你。”
甘文清笑。
甘文博聽到母親這樣說,笑出來:“您偏心的可也太明顯了。”
甘老太太擡了一下頭,笑眯眯的看着他們。
甘夫人只當沒聽到,問文清,“早上要開庭嗎?”
文清搖頭,“今天沒有庭審。”
“晚上你父親母親就回來了,文博會去接機。”甘夫人看着文清,“你要是忙妥了,就跟文博一起去……你父親可有程子沒瞧見你了,看見你,一定很高興。”
甘文清一怔,掏出手機來一看,還真是……她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給忘記了。
“好。”她應着。
吃完早餐,甘文清起身上樓拿公文包。
她一上樓,甘懷瑾的臉色便變了變,有些冷了下來。
甘夫人低聲說:“文博,你手裡的事情且擱一擱,統共就幾天的功夫。”
“我明白。”甘文博用餐巾抹了抹嘴,起身,“你們放心。”
甘文清匆匆出門的時候,看見甘文博已經上了車,正探出腦袋跟站着不動的謝鬆說着什麼。
看見甘文清過來,謝鬆繞過去,無聲的替她打開車門。
“謝鬆,今天就不必再送我了。”甘文清低聲說。
謝鬆格外的沉默,一聲不吭,直待得甘文清上了車,才闔上車門,轉身離開。
甘文清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謝鬆已經回到自己車上。
“算了,別管他,韓君墨是從哪兒請來這麼個倔驢?”甘文博自言自語似的。
甘文清聽了甘文博的話,心裡一動,看了一眼後視鏡。
謝鬆的車子始終與他們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是我說他啊……”甘文博看着前面的路,“明明知道這攤子的事兒跟鬼打牆似的邪門兒,壓根兒牽扯不清的,還把你一人給丟這兒,單單叫個人跟着你就完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哥。”甘文清低低的說,“這是我自己的工作,沒人強迫我,跟他更是沒半點兒關係,你別這麼說他。”
甘文博猛地轉頭過來,騰出一隻手來,揉文清的發頂。
“這可了不得,還沒嫁過去呢,都開始護着了。”他笑。
“哥。”甘文清看着他,“他現在很難,我不能幫他什麼,可我總得做到,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甘文博沉默了一會兒,聽見文清說“哥,對不起……”便笑了,他轉了一下臉,“說什麼呢?”
他看着妹妹如此,心裡邊兒有些不是那麼舒坦,但見她埋首垂眸,又有些無奈。
“真這麼喜歡他?”甘文博問。
“哥!”甘文清擡了一下頭,臉頰泛出點兒紅暈。
“好,不說。”甘文博笑出來,“別再說自己不能幫他什麼,你已經幫到他了。”
“什麼?”甘文清眨眼。
“待會兒自己上網搜新聞。”甘文博說。
甘文清心裡一頓。
到了事務所,沒了廉潔跟前跟後嘰嘰喳喳的聲音,甘文清有些不習慣。她晃了晃頸子,打開電腦。
搜了早間新聞的視頻點開,主播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播着昨晚市政府的緊急會議。
她終於在新聞裡看到了韓君墨,坐在主席臺靠左的位置,神色淡漠。分開並沒有太久,可卻像是很久沒見了一樣。
鏡頭只是虛晃而過,她點了暫停鍵,盯着屏幕,眯了一下眼睛。
會議裡的座位
安排,頗有些壁壘分明的意味,經貿局一邊,統計局一邊,各機關各單位各派系,混雜在一起。並沒有錄製會議的具體內容,大體也能猜到這時候開這種緊急會議意味着什麼,播音員的聲音無起無伏,許是她太過敏感,她能明顯感覺到場中氣氛的緊張,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冷漠。
這則新聞一過,下面的便看不出什麼特殊的來,多是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可是,文博的話總不至無的放矢……心念一閃,甘文清站起身,走出辦公室,廉潔的辦公室正擺着當日的一疊報紙,打開來一看……果然。
席敏奕的辦事效率真是迅速的令人咂舌,整整一個版面詳細報道了永達工業區的污染事件,並隱晦的提及了某事務所某甘姓律師代理的某案件。
甘文清看着報紙。
謝鬆的形影不離,廉潔的出事,文博的話中有話,父母的歸來……這一切,讓她來不及思考更多,以尋到一個穩妥的法子。眼下,將其迅速的串聯起來,千頭萬緒的,便齊齊的涌上了心頭。
她不後悔。
卻還是內疚,她到底是給家裡惹事了。
甘文清還在出神,就聽見君南叫了她一聲。她轉了一下臉,看見君南拿着她的手機。
“謝謝。”她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是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
“你好,甘律師,我是凌越。”
電話那頭是久違的,陌生的,卻也熟悉的聲音。
“你好。”甘文清的心突突的跳起來。
凌越在電話那端笑了下,“甘律師晚上有時間嗎?”
甘文清沉默。
“能否賞臉一起用晚餐?”凌越問。
“晚上我有約,不好意思凌先生。”甘文清說。
“沒有關係,是我唐突了。”凌越說,“明天呢?能否撥冗?”
甘文清聽着這道熟悉的聲線,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在心中轉瞬即逝,鬼使神差的,她點了一下頭:“好,明天中午,地方由凌先生定。”
“那明天中午十二點,Z大見。”凌越說。
甘文清沒有應,只是隱隱的,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這麼說——晴晴,中午學校大門見。晴晴,晚上二號食堂見……
似乎也沒有過去很久,Z大的那段時光,好像是她那短短的一生裡,最黑暗最煎熬也最漫長的一段路程,因爲,沒有她想着的那個人,距離與猜忌充斥了那段時光。而凌越,是那段路程裡,一抹清亮的光線,一股溫暖的情誼……她深知他的理想與抱負,深知他的困難與黑暗,她也見證了他爲之所做的所有努力,以及爲之付出的所有心血。
“甘律……”前臺的小李匆匆過來,“保全剛剛通知,下面有大批的記者,說要採訪您。”
甘文清來不及想更多,走到窗前往下看,黑壓壓又呼啦啦的,也看不出究竟來。
正看着,手裡的電話響了。甘文清看一眼,是謝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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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週一要出差,如果來不及更新,可能會請假一兩天。最近的工作有些忙,更新不穩定,加之小文到了收尾階段,前面埋的線都得捋出來,速度也跟着放緩,大家追文辛苦了~~
週末愉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