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溫情不得語 07 你說暗香浮動,剎那光芒 4
甘文清病房的視野極佳,幾乎將整個住院樓的康復區收於眼底。院子裡那些樹木,深深淺淺的綠色一層層的,彎彎曲曲的廊子,成了葡萄藤架子及各類花架子。樹蔭底下的數條長椅上,有住院的孩子在嬉鬧,也有坐着歇息的成年人。
她望着外面出了一會兒神,轉身去翻護士特意給她找來的雜誌,多是些娛樂新聞,她草草的看了兩則八卦,總覺得那白紙黑字彩圖的,看着有些意興闌珊。
空氣裡,隱隱有股熟悉的香味,馥郁而甜膩,若有似無的飄散。她躺下,剛閉上眼睛,那股子的味道卻又忽然間濃烈起來了似的。
她睜開眼睛,停了一會兒,胸口彷彿有種異常的情緒涌動起來,末了,終究是抵不住心裡的聲音,抓了手機,離開病牀。
……
集善嘉年華的籌募晚會非常成功,中場盤點的時候,不時有媒體穿在人羣中抓拍。
童丹丹,整個晚上說的最多的怕便是“謝謝”二字,韓君墨也一直沒能跟她碰個正面,所以,當童丹丹隨着工作人員的指引,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而來時,一干長輩竟都不着痕跡的轉去了別處,剩下韓君墨與童丹丹面面相覷。
甘文博去別桌前,拍了一下韓君墨的肩膀,低語道:“丹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真可惜,我姐應該過來的。”童丹丹先開口道。
“她拉了不少同事過來給你捧場。”韓君墨看了一眼不遠處,一桌都是中北事務所的律師。
侍應生端着托盤經過,韓君墨問了童丹丹的意思,拿了兩杯紅酒。
“等這邊散場了我就去看她……我姐她還好吧?”童丹丹抿了一口紅酒,笑,“我知道你肯定去看望過了。”
這樣的童丹丹,聰明,善解人意,婉轉……韓君墨對着她含笑的眼睛,微笑,“怕是要落下疤了,想必,她也不會介意這個。”
他的微笑,有些出奇的溫和。童丹丹挑眉,點着頭,輕笑,說:“想必,君墨哥你也不會介意哦?”
韓君墨“嗯”了一聲,輕輕的晃着手裡的杯子,有些出神。
“我說,君墨哥。”童丹丹笑出來,笑容漸漸的,便透出點兒意味深長來,“好歹我們正鬧着緋聞呢,能不能別在我眼前兒上演深情脈脈的戲碼啊?我很沒面子的,雖然她是我姐。”
韓君墨一愣,擡手撫了一下額頭,微笑着搖了搖頭。
童丹丹呵呵的笑着,韓君墨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童丹丹接着說,“你不能那麼實誠,以後沒必要聽我媽媽絮叨,她現在是抓着你不鬆手了,畢竟,我長這麼大,就傳過那麼一回緋聞……”
韓君墨注意到她手裡的杯子已經空了,擡手招了一下侍應。
童丹丹看着他,淺笑盈盈的,心中清楚,他在有意轉開這個話題。
“我不怕媽媽知道,就怕她是明明知道,卻還要抓着你不放……君墨哥,我做這麼多事,是因爲我想做,我能做。可這些大家眼裡的善事,是不是還抵不上一件醜事?”她不去看韓君墨,紅潤的脣貼着酒杯,又一杯入了肚。
“可以了。”韓君墨皺了一下眉。
“沒有關係……那是我媽媽,我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說。”童丹丹無所謂的笑笑,“難爲你了,君墨哥。”
她看着韓君墨,問:“君墨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非常不錯的人?”
“你的確是個非常不錯的女子。”韓君墨淡淡笑了笑,理所當然的點了一下頭。
“那麼,我不把你這句話當做是安慰了。”童丹丹望着他,眼睛亮亮的,“她們都說我好,我不信。”
她搖了一下腦袋,“因爲她們不知道我真實的模樣,我打小……我打小就會學別的孩子,取笑我姐……那是我姐,我卻跟別人一樣,喊她小瘸子……她不能穿裙子,我就說她是小怪物……”
“她那麼膽小,從來都不敢去告我的狀……”童丹丹抽了一下鼻子,笑,“她打小是小怪物,我呢,打小就是小變態。”
“丹丹……”韓君墨看了她一眼。
“君墨哥,你是見過我有多出格的。這樣的前提下,還跟我說,我是——非常不錯的女子,這樣的話。我信你。”童丹丹笑,“曼生要出來了,她可是我壓軸的寶貝。我走了啊。”
她舉了一下杯子,淺笑着,“剛纔你什麼都沒聽到,一定要再替我保密一回。”
韓君墨看着她款步走遠,那身影,說不盡的嫋娜娉婷。他放下手裡的杯子,擡眼,一直沒見着面的童瓜瓜,西裝筆挺的站在那兒,更顯俊秀斯文,被幾位年輕的女子圍攏在中間,暢快的聊着什麼。
主持人報幕後,四處逢源的童瓜瓜索性擺着手儘快脫了身,專心的看臺上的女子。
曼生是眼下最當紅的藝人之一,她的出場,瞬時調動了全場的氣氛,她也不負童丹丹那句“壓軸的寶貝”,悠揚婉轉的鋼琴聲響起時,全場都安靜下來……
只是,韓君墨沒有心思欣賞這美妙的音樂,甚至沒有跟任何人打聲招呼,悄然離開。自然也就沒有看到童丹丹那充滿笑意的眼神,還有,甘握瑜夫人落在他身上的那一道溫和
的目光。
上了車,韓君墨不假思索的掌着方向盤,朝着醫院飛馳而去。
積善嘉年華進行到此,他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妥,心裡邊,反反覆覆,輾轉不休的,也只剩下一個念頭。心中控制不住的急切,他曾想盡可能的把所有的感情、關係及錯位,都粉飾的彷彿一場過眼雲煙,彼此灑灑脫脫的。
到底是太過困難。
在與她再次見面後,在受過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與掙扎的煎熬後,仍是太過困難。
在一日日聽得她的消息,以及一次次隱忍的嫉妒裡,然後,便是壓抑着的,卻越來越強烈的心跳。那些從前被他按捺了又按捺的心思,像是一隻被壓到最低的彈簧,終於跳躍着反彈起來。
他開着車,待看到醫院門口的石柱子時,他幾乎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將車子在停車場停妥後,他着急的往裡走。
穿過休息的花園,前面便是她所在的住院樓,晚風吹着,空氣裡帶着植被蔥蘢的清香,是春季裡特有的舒爽氣息。右前方傳來一股濃郁的花香,他看了一眼,白熾燈低低的亮着,人影綽綽的,在樹下晃動。
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他身旁經過,都是往那個方向去的。
這是……他慢慢的走近,眯了眯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錯。
等看的清楚時,他清晰的感覺到,心猛的跳了一下。
是她,甘文清。
還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他卻是仰着脖子纔看清楚她的身形。
她在爬樹。
這是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國槐,她腦袋上還纏着白色的紗布,雙手攀着樹幹,雙腳靈巧的蹬在極細的樹幹上,還在以平緩的速度,一點一點的繼續往上。
除了樹下幾個理着平頭的孩童,不時的拍拍手,對她爬樹的英姿發表指導意見,並適時的給予鼓勵——姐姐加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她。
他這才零碎的拼湊出一個現狀來,她在替孩子們拿卡在槐樹枝裡的羽毛球。
這情形,異常的熟悉……
她非常會爬樹,甚而有一段時間,她的口頭禪便是——我除了會爬樹,沒別的特長。
那樣閃着如寶石光芒的眼神,沾沾自喜的語氣……事實上,他非常喜歡看到她爬樹的模樣,靈動極了,眼角眉梢裡神采飛揚。
若不是後來出了事故,他是支持她偶爾這樣野一下的,那纔是她,自信聰明又快樂的舒晴晴。
小升初前,她因爲爬樹,摔折了手臂,也因此失去了考入重點中學的機會。這原本也是無所謂的事情,他跟她一起,舍了子弟學校,去了普普通通的三帆中學,後來,連着向真、弘炎他們都一塊兒跟他們去了三帆。那時候,他們幾個一下子成了三帆中學特殊的存在,旁人背後小祖宗小祖宗的稱呼着他們,他也是知道的。
這些,都是不緊要的。
他真切的體會到,爲什麼每回舒爺爺看到她爬樹,都會暴跳如雷,槍響似的吼着——舒晴晴,你給我滾下來!
她有時候也的確令人傷腦筋,那樣高的樹,她蹭蹭的爬上去,還要得意的搖晃細細的枝幹。他也只能慶幸,那天,她並沒有爬到太高便摔下來了,若是再高些,鐵定不是折了手臂的問題。
起先,她還不覺疼,他卻嚇的,大腦缺氧了似的。她竟然盯着他,樂呵呵的,說,韓君墨你看你,臉都嚇白了。
他無奈的瞪她。
她發覺手臂不能動時,怔了一下,終於“哇”的一聲出來。那時到底是年少,他心中同樣沒底,她抽泣着說自己不想少只胳膊做獨臂俠的時候,他不停的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
韓君墨咬牙,壓住心底泛起的這一層漣漪,靜靜的看着那個踩在樹幹上,一手抓着樹枝,一手伸出去夠羽毛球的纖細身影。
“她這是不要了命了嗎?”
韓君墨側了一下頭,連向真不知何時站到了他旁邊。
“以後再說。”他低聲道,視線重新轉回去。
現在不宜大聲說話,更不宜喊她……若是現在讓她分心,反而更加危險。
他替她捏了一把汗,一口氣停在嗓子眼裡,上不上,下不下,幾乎要窒息。
這真不是一段可以放心的高度,他只覺得心怦怦的直跳,一瞬不瞬的盯着樹上的人兒,身子不由主的走上前。
終於,她夠着了那隻白色的羽毛球,甚至還對着樹下揮了揮手,四周一片歡呼。
他的心隨着她的身體,一寸一寸的下墜……直到她的雙腳着地,他衝了上去。
他真是……要怎麼辦,拿她怎麼辦?
甘文清還沒來得及站穩,拿着羽毛球的手還沒有伸出去,卻被一對強勁的手臂用力的攏住了後背。
她立時被一股熟悉的氣息裹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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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3:今天是六一兒童節,祝大小朋友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