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餅餅的道路上狂奔

在小餅餅的道路上狂奔

很多很年前,精確一點就是四百多年前,藍海有個叫伽利略的人曾經爬到了一座斜塔上,扔了兩顆鉛球。這件事的真實性在後世還存在很大爭議,不過由它而提出的‘自由落體定律’卻已經成爲了真理。

讓我們在腦海中模擬一下這個場面:把一個長條形的肉包子從迪拜塔的塔頂上丟下去。看!它在下落,下落,越來越快的下落,然後‘吧唧’一聲——變成了傳說中的小餅餅。如果把鏡頭定格,你會發現在它與地面接觸的那一瞬間,激射飛舞而出的肉餡格外妖嬈,就如同一朵璀璨的菊花綻放。

思考無關緊要,因爲根本就沒有可用來思考的時間。下墜,一味的下墜,能夠感知到的世界似乎已經靜止,很多年前龍離認爲自己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但現在他覺得活着真好。

在小餅餅的道路上狂奔,褪掉那層厚實堅硬的外殼,用一顆活潑潑的心臟來感受這世上的一切。摔吧,摔得肉餡飛舞也罷,他要做一個沒皮的小餅餅。

瘋狂,狂笑,肆無忌憚。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顆流星,血紅的光芒璀璨至極,伴隨着震撼人心的巨大轟鳴,深深的砸進了蒼茫的雪原之中。

雪浪翻涌,夾雜着堅硬的土塊向四周盪開,正在廝殺中的人們惶然停下手中動作,一隻腳已經踩上了飛船裝甲外殼的茱麗葉眨了眨眼,看向突兀出現在戰場中央的那個深坑。

“有完沒完?”嬌小的女人抽了抽鼻子,被這場戰鬥中接二連三的意外事件搞得有點心煩。她反手一劍刺入堅硬厚重的裝甲外殼中,用最野蠻也是最直接的方式開始入侵飛船內部。至於那個深坑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現在壓根就不想理會。有了主帥的行動指引,效忠於茱麗葉的士兵們也紛紛收回了注意力,搶在敵人之前重新啓動了攻勢。

就在那個深坑周圍,一些灰影趁着這場突如其來的騷亂,疾速而隱秘的潛入了戰場。他們在激戰的士兵中飛快穿插,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突破到了正在奮力破壞飛船裝甲外殼的茱麗葉身後。

他們就是這次奪取部隊中僅存的精銳,血眼之主的殺傷力毋庸置疑,他們能夠活着來到這裡,代價是無數同伴的性命,包括他們的指揮官佐蘭達爾。

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完成任務。

榮譽,信念,至死不渝的忠誠,他們是班卓家最精銳的軍人。爲了家族的未來,他們甘願被下放到有去無回的炎獄星,爲了家族的永盛不衰,他們早已打算捨棄自己的這條性命。

璀璨的光芒刺穿了視網膜,發生在戰場最前沿的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效忠於茱麗葉的士兵們驚駭的看着自己主帥的身影被強光吞沒,失去了言語的力量。

光芒消散,看似堅不可摧的飛船裝甲外殼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多的破洞。這個深長的破洞就是一道門,一道通向飛船內部的門。早已等待在旁邊的十數道灰影在第一時間撲入了洞內,這是他們的同伴用性命爲他們打開的通路。

通路的打開讓正在廝殺中的士兵驟然亢奮了起來,他們不再與身邊的敵人糾纏,而是成羣的涌向那個洞口。雙方的戰場指揮官也在儘可能的重整陣型,兩支人頭組成的錐形長陣狠狠的對撞在一起,試圖搶在對方前面佔據那個僅有的通道入口。戰局在一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那個不大的洞口幾經易手,堆疊在洞口外的屍體幾乎將這條唯一的道路阻斷。

洞口前那一塊不大的土地,儼然已成爲絞肉機。一旦踏入就是走進了死域,隨時都可能聽見死亡的召喚。血液像自來水一樣拋灑,人命在這裡只是個數字,雙方的指揮官已經拼紅了眼,一切都脫離了本來的軌道,殺戮無止盡繼續,直到最後一人倒下。

本該是這樣沒錯。

灼熱的焰浪憑空出現,生生逼退了陷入狂熱中人們的腳步。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洞口前的火紅身影彷彿一道靜音符,定住了已然失控的場面。血色的火瞳中焰光搖曳,但凡是第一次目睹這道身影之人,都會無可抑制的感到自慚形穢。

炎獄之神,血眼之主,狂焰之門的守門人……他有很多個名字。他就是炎獄活生生的傳說,是沒有人膽敢直視的存在。歌頌他的故事在炎獄各處傳唱,他的種種秘聞是整個炎獄最讓人感興趣的談資。

…………

…………

腳下的土地已然被鮮血浸透,弗雷安靜的注視着站在周圍的人羣。這些面孔中許多還很年輕,應該還沒有結婚或者生子。班卓也好同盟也罷,他們都是炎獄人。在弗雷的眼中,他們都是他的子民。

戰爭是歷史進程中無可避免的必選項,弗雷並不如何痛恨戰爭。但戰爭必須控制在一個合理的限度內,否則必然會給整個社會乃至星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列數炎獄的歷史,他總是擔當着戰爭的扼殺者這種角色。這種不討好的角色當的多了,恨他的人也就多了。試想戰爭的雙方耗費了大代價打了半天,卻突然被人從中蠻不講理的橫插了一槓子,一人捱了一巴掌被硬生生的攆回了老家,一次兩次還能忍忍,三次四次那就忍無可忍。

弗雷動了動嘴脣,卻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他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前這些人一眼,轉身走進了那個恰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他的身影剛剛在洞口消失,一道血色的火牆陡然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封住了這條唯一的通道。

弗雷的確什麼都沒說,他只是用行動斷絕了這些士兵繼續殺戮的根源。

於是局面出現了可笑的發展,被血眼之主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的士兵們呆滯的注視着堵塞了洞口的那道火牆,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戰爭雙方的指揮官也無計可施,只得整合了各自的部隊,分列在洞口的兩側,開始沉默的對峙。

雙方的主帥都不在,他們這些普通士兵也弄不開眼前這艘龐然大物那層又硬又厚的外殼,現在連唯一的通道都被血眼之主給封鎖掉,這場仗已經沒得打了。

他們能做的就是站在這裡,等待飛船裡那些強者爭搶的結果揭曉。

陰冷的冰風掠過戰場,颳起一地蕭瑟。雙方的指揮官都派出了收撿屍體的隊伍,互不干擾的開始打掃起戰場。不時有哭嚎聲從某處突然響起,火化設備被安置在戰場兩側,一具一具收斂完畢的屍體被丟進熊熊燃燒的高溫烈焰中,悄無聲息的化爲灰燼。

就在這時,從戰場正中那個被人遺忘了的深坑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對男人來說有點過分白皙的手指扣在土面上,微微彎曲,一個有點狼狽的身影悄然躍上坑沿。正巧在附近收撿屍體的幾名士兵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們有些茫然的擦了擦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龍離緩慢的直起身,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兩步。他全身的骨頭幾乎碎了個徹底,內臟更是綻放的猶如璀璨菊花,總而言之,非常完美的達成了他想要變成小餅餅的美好願望。

按理來說,變成了小餅餅的龍離想要恢復人形最起碼需要一兩天的時間。然而在基本修復完身體骨骼之後,龍離驚駭的發現他居然已經可以活動了。取代了身體內部的各器官,在他專心修補骨骼的這段時間裡,那些以往微小細密的炎流脈絡居然已經在他的體內自行發展壯大出了一個樹形脈絡系統。這些脈絡承擔了傳達命令輸送能量構建體內能量平衡等工作,讓龍離這具空蕩蕩的身體恢復了應有的一切功能。

根本就是個怪物。

龍離無話可說,從這一刻起,他已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他無法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異,這跟他以往所經歷的那些變異截然不同。那些炎流脈絡的枝椏甚至延伸到了他的大腦中,如果把他解剖成兩半,人們將看到的就是一張炎獄地表的縮放圖。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不,他現在連自己還能不能流出眼淚都很懷疑。

站在自己砸出來的深坑邊,龍離茫然的向四周‘看’了‘看’。他的視覺神經已經完全被那些炎流脈絡所取代,視網膜所接收到的圖像經過炎流脈絡的分解和整合,接着被輸送到意識裡,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受。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容易理解的形容,龍離感覺他是在用目光撫摸着他所‘看’到的一切。

這邊龍離還在緩慢的適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那邊幾名收撿屍體的士兵已經向着他走了過來。當龍離終於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外界之時,他已經被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頭。

龍離張開嘴,然而並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但是站在他周圍的幾名同盟士兵卻又都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的聲音。

“茱麗葉,在哪?”

被搶指着腦袋這種事情,龍離已經不再是第一次經歷。

在聽到他問話的同時,端着槍的那幾名同盟士兵明顯有一瞬間的走神,龍離等的就是這個瞬間。攻擊的指令在第一時間從大腦中樞發出,被他體內密佈蔓延的炎流脈絡同步接收,在這些炎流脈絡的操縱下,他全身的血肉以完全悖離常理的速度與力量從無法理喻的角度做出了反應。

側身!提膝!橫掃!

腿鞭這個詞被龍離演繹到了極致,他那條不甚粗壯的右腿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在身前掃過,漆黑的長褲在視線中帶起一排殘影,將指向他的那排槍桿齊齊砸落。身體隨着右腿橫掃的力量回旋,右腳雪地靴底觸到地面的瞬間,他的左腿正如勁弩一般彈出,厚硬靴底精準無誤的命中了一名同盟士兵的下顎。

這僅僅只是一瞬間。

半揚的左臂驟然摺疊,肘尖與左腿同時驀然下墜,在靴底沾地的同時,又是一名同盟士兵被一肘砸飛。

而這時,倖存的其他幾名同盟士兵僅僅來得及露出一個驚愕的眼神。

龍離的右臂在左腳着地的同時已經遞了出去,那隻看起來更適合握筆桿的瘦削拳頭擊中了一名士兵的鼻樑,帶起一溜鮮豔血花。整個面門都被一拳砸凹下去的士兵連慘嚎都來不及發出,就猛然向後墜倒。沒有絲毫停頓,龍離宛如一隻高速旋轉的人形大陀螺,帶着無可抵禦的威勢撞上另一名同盟士兵。

一片靜寂。

被撞飛出十幾米的士兵還未着地,龍離的右手已經捏住了最後那名士兵的脖頸。頸骨碎裂的脆響在寂靜的空氣中格外清晰,鬆開手指,龍離安靜的擡起頭,看向遠處那個被火焰封起來的破洞。

這具身體很好用,好用的甚至過分了。經過這場短暫到只是幾個眨眼的戰鬥,他已經完全認可了這一點。速度,力量,韌性,反應速度,平衡,都跟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以前他必須使用絕對控制才能做出的動作和反應,現在就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自如。那些密佈於他體內的炎流脈絡傳達指令的速度無限接近於同步,它們會依照龍離的需求自行調動能量,簡直就像是具有生命一樣的存在。

提步走向那個通向飛船內部的破洞,龍離知道茱麗葉肯定在那裡面,甚至弗雷應該也在。他並不清楚戰局的發展究竟是怎樣,但要做出這個結論並不難。

接二連三的變數,中途還有祖龍添亂,即便龍離先前計算的如何縝密,事情也終歸發展到了他最不願看見的這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龍離與這個戰場格格不入的走着,筆直,堅定,從容。已經結陣暫時休戰的交戰雙方都發現了他這個陌生的闖入者,面對這一情況,雙方的指揮官不約而同做出了相同的決定。於是兩支十幾人的小隊分別從左右兩邊向着龍離包夾了過去,而他們接到的命令也是一樣的——擊斃此人。

龍離繼續走着,腳步的節奏並沒有因爲這些包圍過來的士兵而產生任何變化。

槍聲響起。

人們都能清晰敏銳的感受到身邊世界在不斷的變化,卻往往很容易忽視自己看待世界視角的變化。很多時候,其實不是世界變了,而是你變了。

龍離知道自己變了。

不只是身體,不只是名字,也不只是觀念。他俯下身,能量在第一時間被集中在腳底,在一個不協調的靜止後,驟然向前躍起。若此刻有人將他的動作拍攝下來進行慢鏡頭回放,就會發現在他躍起的這一瞬間最近的一顆子彈已經擦到了他的衣角。然而那些幾乎是同時抵達的子彈卻沒有任何一顆命中了目標,因爲龍離躍起的速度太快。

快的超過了子彈的速度。

在那些開槍的同盟士兵眼中,龍離就是突然消失了。而當龍離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站到了他們眼前。這些士兵們眼睜睜的看着龍離擊倒擋在他面前的兩名士兵,穿透了他們的隊列繼續向着前方走去,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龍離很吝嗇的使用着能量,他清楚自己接下來還有一場惡戰。這些同盟士兵在他眼中太過微不足道,就跟當年的他在弗雷眼中一樣。

越來越多的同盟士兵阻擋在龍離前進的道路上,越來越多的人在他手上倒下。龍離沉默的前進,始終前進。他無意憐憫這些弱者,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了炎獄的思維模式。就如同當初穆拉德對他所說的那樣,弱者理應服從強者。不自量力的與強者爲敵,這些螻蟻死不足惜。

從坑邊走到破洞外,龍離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他走的不快,因爲他並不着急。他並不如何喜歡茱麗葉,因爲有了莉莉,所以他纔來找她。如果茱麗葉沒死,那他就帶她離開,如果茱麗葉死了,那也不過是爲他殺死弗雷又加了一條理由。

他真的不着急,有祖龍在,他着急只會讓結果更糟。

刺鼻的血腥味尚未消散,冰風掃過荒涼大地,悽悽靡靡的雪花重新淹沒了各式各樣的彈坑。龍離行至破洞外的火牆前,擡起了手臂。五指微張,他用一種溫柔而從容的姿態將手掌按在了火牆上,就像是在撫摸女人的胸脯那樣,輕輕揉動。

體內的炎流脈絡順着指尖向外延伸,在一瞬間佈滿了整座火牆。龍離邁開腳步,火焰的牆壁在同時爲他張開了一道足以通過的門。只要他想,他現在能夠讓這座火牆變成任何姿態。如果不是想留着這面火牆用來阻攔後面那些煩人的螻蟻,他甚至可以把這面火牆完全吸收爲能量。

他與弗雷都曾被祖龍帶入過那個火焰的世界,但是在因緣巧合之下,反倒是他比弗雷更早一步踏入了這個世界的門檻。龍離穿過火牆,收回了操縱這座火牆的炎流脈絡,然後將自己的手掌舉到眼前仔細端詳。

面對自己擁有的這種全新的力量,龍離有些茫然。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擁有了殺死弗雷的能力。弗雷的力量來源於火焰,而龍離現在最不怕的,就是火焰。

對已經有一隻腳踏入火焰世界的龍離來說,火焰就是屬於他的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龍離突然嘆了口氣。他放下舉到眼前的手掌,轉身繼續向着飛船內部走去。這一切毫無意義,不論他是否擁有殺死弗雷的力量,只要有祖龍存在,他就永遠不可能親手動對方哪怕一根毫毛。

腳步有點沉重,龍離真的不想見到弗雷。他不相信命運,但現在他很想詛咒命運。明明弗雷是他最想殺死最想除掉的敵人,但是他卻不能傷害對方,還得保護對方的安全。

“人生啊……”

嗤笑着吐出這句口頭禪,龍離仰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垂在身側的右手五指驟然收攏,狠狠一拳砸上了旁邊的牆壁。

“真他媽操蛋。”

低沉的話音在寬敞的通道內幽然迴響,厚硬的金屬牆壁硬生生被砸凹了一大塊,那道緩慢消失在通道拐角處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慘淡,就像是一匹被逼到絕境的孤狼。

或許是能量匱乏,艦船內部的通道壁燈燈光相當黯淡。轉過拐角,龍離徑直走向右手的通道。他安靜的行走着,耳中準確而敏銳的接收着來自前方的微弱聲息。

有聲音就是好事情,沒聲音才真正糟糕。

打鬥的聲音聽起來很駁雜,似乎不只是茱麗葉和弗雷兩個人在戰鬥。龍離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只是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之前與弗雷衝突的那些同盟的奪取部隊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全滅,而且那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毫無疑問也應該就是他們的傑作,他們應該就是靠那場爆炸拖住了弗雷,分出了一部分精銳提前趕過來搶奪這艘飛船。

弗雷,茱麗葉,奪取部隊的精銳,這三方撞在了一起。龍離甚至可以猜測出現在的情況,面對弗雷,茱麗葉和那些奪取部隊的殘黨必然得聯手。而弗雷又恰好剛剛經過了那場大爆炸,正處在虛弱期,一增一減,恰好陷入了僵持。

這是在逼着他去攪局。

腳步無聲向前蔓延,寬敞的通道中零零落落的散放着許多屍體。這些都是那些先前闖進來的同盟士兵的屍體,死法倒是千奇百怪,有的是槍傷,有的是刀劍傷,有的則根本看不出傷口。龍離並不關心這些人究竟是如何死去的,生存於這個混亂的時代,他早已將死亡看的太過平淡。

灰棕色的雪地靴已經徹底被血染成了深赤色,這鮮血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從他身上流下來的,另一部分,就是這條血色通道的傑作。陰冷的空氣穿過通風系統在通道內循環,龍離嗅着濃郁刺鼻的血腥氣味,有些冷漠的皺了皺眉。

血色的道路在眼前無盡延伸,孤獨的旅者漠然前行。

這條血路實在太漫長,從很多很多年前第一次踏上這條路之時,龍離就已經察覺到了它的漫長。有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已經脫離了這條看不見終點的道路,但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又回到了這條路上。

寒冷,孤獨,寂寞,在這一刻,龍離覺得自己很可悲。

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道銳芒,龍離倉促間向左猛的側身讓開一步,然後在下一刻,頭髮衣襬俱被陡然從右側襲過的勁風激揚飛起!

好快。

這世上能讓龍離覺得快的事物已然不多,他略微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件剛剛從身側飛過的東西——那是一柄劍。

一柄細劍。

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釘入龍離身後牆壁的細劍,細長劍身已然全部沒入牆壁之中,只餘下金色華麗的劍柄留在外面輕輕搖晃。很巧的是,龍離恰好認得這柄劍。

這是茱麗葉的劍。

當初在炎獄,他曾經被這柄劍刺穿了心臟。也許是記性太好的緣故,他至今仍記得那細長劍身從身體中穿過的觸感,也仍舊記得那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銳痛。

收回目光,龍離停下腳步,安靜的注視着通道盡頭那扇沒有合攏的金屬門。戰鬥的聲音在這柄細劍出現在他眼中的同時突兀消失,龍離在看着那邊,那邊的人也在看着他。

可他們誰都看不見誰。

龍離眨了眨眼,他安靜的眨了眨眼,似乎是想隔着眼前那些金屬牆壁看清後面的人究竟是副什麼模樣。然後他又皺了皺眉,接着重新邁開了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

細小而低沉的足音在通道內部迴響,龍離身上的衣物早在他摔成小餅餅的時候就殘破成一堆爛布,被鮮血浸透。一身破爛血衣,龍離走的從容,他知道等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麼,所以他的心很定。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無法解決的困境,而是未知的變數。

寬敞的艦橋內一片狼藉,左邊是茱麗葉和幾名灰衣人,右邊站的自然是弗雷。龍離站在門口,目光從左掃到右,在茱麗葉和弗雷身上分別停留了幾秒,最後定格在了兩方正中的那張高懸起的司令椅上。

他看着司令椅上坐着的那個面容沉靜的女孩,有些無緣由的熟悉。

女孩至多十三四歲,但即便在眼前這種情況下,臉上卻依舊一派沉靜從容的神色。龍離認真的看了她足有半分鐘,終於找到了自己那熟悉感的來源。

這女孩,跟他的女兒莉莉,太像了。

想通了這一節,龍離也終於把心思收回了眼下的局面上。偌大的艦橋因爲他的突然出現而陷入了久違的安靜,茱麗葉和弗雷都看着他,這兩道目光中所包含的意味截然相反,但卻同樣灼熱。

茱麗葉看着出現在門口的那個血色身影,第一反應便是驚愕。她壓根沒想過龍離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這毫無道理。不過在下一刻她便開始喜悅,也開始了擔憂。喜悅無需陳述理由,擔憂卻是爲了此刻的局面。

她不想龍離摻和進她與血眼之主的戰鬥中來,因爲就在剛剛進行到一半的戰鬥中,她已經再清晰沒有的意識到了血眼之主的強大。那個有着詭異血瞳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隻不知疲倦的怪物。最開始她和五位班卓派出的奪取部隊精英聯手還能佔據上風,可戰鬥時間拖得越長,勝利的天平就越往對方那邊偏。這種高層面的戰鬥每一秒都要消耗大量能量,她已經開始感覺到疲憊,而那個血眼之主卻一如開戰之初。

弗雷也在看着龍離,目光中有些憤怒,也有些奇怪的期待。他與龍離爲彼此定下了王不見王的規則,他一直在認真的遵守這規則,可對方竟三番兩次的破壞這規則。上一次他可以不計較,因爲龍離的出現與不出現並無任何差別,可這一次,在這種時候,龍離出現在他面前,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記得龍離曾說過會站在他這一邊的話,也記得對方那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回答,所以他還有一點小小的、奇怪的期待。

他們如果不是敵人,該有多好。

龍離向左轉過身,他衝着茱麗葉伸出了右手,就如同前不久在戰場中央所做的那樣。

“跟我走。”

龍離並沒有將這三個字說的太過用力,甚至有些過於輕巧。可就是這三個輕飄飄的字眼,卻彷彿一柄大錘接連在茱麗葉心口狠狠砸了三記,讓她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蒼白。

她不信龍離不知道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也不信龍離不清楚她爲何要搶這艘飛船。就算不愛她,龍離也絕不該在這種時候來阻攔她。

“我有些話一直想對你說。”

燦金色的長髮輕輕搖晃,茱麗葉對着龍離伸出的那隻手,慢慢的開口道。

“我不在乎你對我好不好,因爲我愛你。可莉莉是你的女兒,你應該對她好一點。”

柔順而清婉的音色在冰冷的空氣中浮動,茱麗葉對龍離說着話,她似乎在很艱難的措辭,所以說的相當緩慢。

“你接收了莉莉打下來的地盤,帶着莉莉來到同盟,又讓審判所抓走了她。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也不想責怪你什麼。”

“現在我必須得拿這艘飛船去換出莉莉,所以你不要阻攔我。”

說到這裡,茱麗葉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強硬了一點,她頓了頓,對着龍離扯出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帶着些許討好意味的告訴他。

“再等我一會好不好?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跟你走。”

空氣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凝滯,龍離怔然看着衝他燦爛笑着的女人,伸在半空中的右手不自覺的下垂。

嬌小的身軀,湛藍的眼珠,金色的大波浪長髮,茱麗葉站在那兒,美麗的就像洋娃娃。可沒有人能夠否認,她是真實的活着的。

“跟我走吧。”龍離的聲音很低,眼中有些莫名的光芒閃動。

“莉莉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沒必要在這裡戰鬥。”

“我會帶着你們母女離開同盟,我會讓你們過上安寧的生活。”

他有些疲憊的擡手揉了揉額角,告訴茱麗葉。

“不要笑了,跟我走吧。”

再PS:這一章是四點多爬起來碼的,碼的很順,自我感覺還不錯,恩,還不錯。年關將至,更文速度越來越丟人= =不過速度雖然丟人,質量不丟人就行...對吧?

再再PS:啥都不說捏........五體投地求原諒,內牛滿面繼續去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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