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呀?買個東西都要這麼久!”瑩瑩把下巴靠在平板電腦上,嘟着嘴。
蔣秀清坐在桌旁拿着手機正看着,桌上擺着幾個菜,都用盤子蓋着在。
她剛和幾個朋友剛通完電話,又在手機上看到有人被活活咬死後重新站起來的視頻,直犯惡心。一時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無暇理會女兒的抱怨,第五次撥通了老黃的電話,心中打定主意,再等二十分鐘,他們要是還不回來,就去接應他們。
咚!咚!咚!
爸爸走之前說要給瑩瑩帶吃的回來,聽到敲門聲,她一聲歡呼,拉開門,就看到兩人狼狽不堪氣喘吁吁的正站在門口。
蔣秀清幾步走過來,氣道“去了這麼久!打了你5個電話都沒接!”
兩人卻不說話,只是招呼蔣秀清先把車子拉進去。
吭哧吭哧搬完東西,兩個男人就一屁股坐下了,一臉疲憊之色。
“還好去得早,藥店超市之類的地方都擠爆了。”黃陳軍喝下一大口水,隨口解釋道。
將秀清注意到行李箱少了一個,而且莫名其妙帶了一個超市的推車回來,這東西太大了,顯得相當醒目。
“人太多,擠丟了,回頭再買吧,反正都挺舊了。”黃陳軍道,“再去晚一點,什麼都買不到了。”
將秀清看他們累得夠嗆,一千多的行李箱都丟了,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就讓兩個人先吃飯再說,一邊開始查看他們帶回來的東西。
東西分量倒是足夠,不過她發現很多都不是平常用的,大米買成了糯米,所有的散貨都沒有價標,不由得更加起疑。
黃陳軍剛吃了兩口飯,就被叫進廚房,非要他說清楚到底怎麼了,黃陳軍只好簡單說了下。
話說餘念正要把黃陳軍手上的行李箱接過來的時候,超市二樓到一樓的電梯口處,忽然傳出來一聲淒厲的尖叫,殺人啦!
這聲音如同會傳染一般,迅速擴散開來。
本就躁動不安的人羣頓時失去控制,炸成一窩蜂,無頭無腦的就開始衝擊收銀臺。
餘念立馬意識到一定是又出現了那些瘋子,轉頭一看,一個年輕女人已經從最近的收銀臺奪門而出,絲毫不顧身後的收銀員的大喊,看樣子是吃了頓霸王餐。
幾個保安正要攔他,卻被更多的人衝散。
黃陳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把推車靠到超市出口的欄杆旁,把買的東西從裡往外一捧一捧的丟進餘唸的推車裡。
餘念在等候的功夫已經把部分買的東西裝進了行李箱,只是礦泉水裝了兩箱就裝不下了。
幾乎每一處欄杆都騎着一個正在翻越的人,餘念百忙中抽空擡頭看了一眼,數十米外幾個人人影已經衝了過來。
等把黃陳軍車裡的東西都轉移到餘唸的車裡之後,黃陳軍也翻了出來。這時候超市裡面還有將近一半的人沒能出來。
人羣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牛羣一般,末尾吊着的都是老弱病殘,十幾個瘋子正在攻擊他們。有好幾個人圍攏了上去,試着用東西趕開瘋子們,但多數人只想着往外跑。
門口處一箇中年女人見到往外跑的人,就一個個的拉住,不住的苦苦哀求,要他們給錢,或者別帶東西走。
餘念和老黃怕極了那些瘋子,不敢多留,卻也被拉住了。本想一走了之,但餘念不忍心,就從錢包裡掏了一千塊錢塞給她,約莫是儘夠了。然後一人推車,一人拉箱飛快的走了。
餘念回頭,看到超市如同一個遭了水的巨大蟻巢一般,不住的往外吐着人。
超市出口的過道里,那個是經理或者是老闆的女人還孤零零站着,手上還抓着他給的那把錢,又去攔別人。
兩人一路上草木皆兵,總算捱到家中。
蔣秀清再也不提這些東西哪裡不好了。
餘念休息了一下,坐在餐桌前再次回過魂來。
其實他半點胃口都沒有,但接下來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忙,他必須強迫自己把飯嚥下去。
餘唸對這裡有種陌生感,如同他一個人初到深圳的時候。
黃陳軍平日脾氣很好,從不罵人,但總歸是個比較嚴肅的領導,除了工作,餘念和他沒有過其他接觸。
回到家的他似乎卸下了一切僞裝,變成了一個餘念以往沒見過的人。
他就和餘念今天經歷的所有事一樣,都沒有提前和他打過哪怕半秒鐘的招呼,就紛紛接踵而來,出現在他眼前。
餘念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失去防禦的拳擊手,全身上下都在被對手接二連三的毆打。
蟬聲起,夏正濃,小區樓下,樓旁的樹葉被燥熱的風拂過,發出沙沙響。
此時是下午4點,天空縷縷白雲飄過,藍色的天幕中,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但依然慷慨的散發着它彷彿無窮無盡的能量。
餘念兩人草草扒了幾口,就當吃過午飯。冰箱已經被食物塞滿,幾個人都沒心思幹家務,不能放的肉菜乾脆全倒了。
冷氣宜人的客廳裡,三個大人的手機一直就沒離過手,瑩瑩吃完飯就去午休了,餘念羨慕她的無憂無慮。
主流的社交網站已經進行了全面的禁言和發佈限制。
但即使如此,無法統計的海量信息還是狂暴的擠滿了網絡上的每一寸區域,社交軟件、私人公司網站、公衆號、論壇,任何能發出聲音的地方,都在傳播着真實與謊言。
後者的數量多於前者數十倍,以至於每一條消息都需要經過仔細辨別後纔敢相信它,或者乾脆不信。
“這是喪屍啊!Md!老子是在做夢?”
“【急尋兩歲小男孩】今日上午,在南山區XX路XX超市與我分散,被拐時上身穿黃藍色條紋毛線外套,下着紫色絨布開襠褲.如有知情者,請立即撥打電話:180xxxxxxxx.提供信息或幫助找到孩子着,萬元重金酬謝!”
“出售板藍根,口罩,礦泉水方便麪等物資。僅限龍華區送貨上門,外賣費用200起。”
“所有已經發現喪屍的城市都已經被軍隊隔離了!高鐵、飛機、開車全都出不去了!”
“我是陽光幼兒園的老師,我們被困住了,外面……很多喪屍,我們已經等了3個小時了,請看到消息的家長想辦法救出孩子們。”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還有一千萬,現在只剩卡里幾萬塊錢了。就算這次事情結束,估計也回不來了,十幾年奮鬥,一日之間回到原點。我不知道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喪屍末日什麼的,和我沒關係了。”
“我在機場附近,已經看不到民航的客機起降了,剛纔看到幾架戰鬥機,好像是J20!”
“md,政府還他媽不出聲,都他媽過去幾個小時了!這反應速度真不如吃s去!”
“急出福田區140平米21樓電梯房,南北通透,贈送五房,XX小學學區房,僅售400萬。價格可談。”
“天佑中華”
餘念看着視頻,一個帶着無框眼鏡的漂亮女生緩慢的講述着:
‘四處都是混亂的,我試着打電話給任何能夠給我提供幫助的人,警察,交警,醫生,朋友,但打不通。
我從沒感覺自己那樣弱小和無助。
我跪在他旁邊,試着去壓住他的傷口,發現什麼用也沒有。
我只好騙他,告訴他他會沒事的,告訴他馬上就有人來救他,他的家人朋友都等着他回家。
但沒有,什麼也沒發生,他在我面前死去,我看到他嘴裡有血噴出來,大概是氣管也破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很快他又開始動了,我很開心,以爲他只是昏過去。但馬上他開始攻擊我,趕來的人幫我擊退了他。’
視頻裡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捂着臉,哭得渾身都在抖。
‘我想對他說,我很抱歉,我什麼也做不了。’
但一個尖銳的問題還是擺在了人們面前:
那些已經死而復生的人現在到底算人還是算喪屍?他們還能治好嗎?又該怎麼處理他們?
就在這個視頻下方,爭鋒相對的爭論開始了。
喪屍畢竟只是存在於虛擬世界中的東西,沒人在這個時候敢說這些人真的是喪屍,能否治療或者說怎麼處理,目前都無法肯定。兩邊的人罵得唾沫橫飛,無人可以說服對方。
直到更多的身邊朋友親人已經變成“喪屍”的網友現身,用慘之又慘的講述和照片做了示範,才略微緩和了一點這些爭論。
不管這些人如何說,雖然自己也親眼見過那些瘋子,餘念始終也無法接受那些能夠活動的,長得和普通人沒有區別的人就是喪屍。
再說槍都沒有,用什麼殺?
菜刀?拖把?
還是他買回來的錘子?
照頭打嗎?
餘念雞都沒殺過,除非被逼到絕境,否則他無法想象自己親手敲開人頭,腦漿血液濺一臉是什麼感覺。
把這些還活生生在動的人毫不留情的殺死,他自認做不到。
在官方沒公佈具體信息,情況還未明朗之前,他也不認爲其他人能做到。
即使真有人動手殺了,萬一回頭能治好這些人,給定個謀殺怎麼辦?
生存還是毀滅,對感染者和他們,都還是個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