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預想到府裡的人會懷着異樣的眼光看我,甚至有的會背地裡將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說道,而好死不死的謝連成也摻和進來一腳,說些陰陽怪氣的話,所以,毫無疑問的嚴妍小姐本來已經碎成一片一片的放心索性碎了一地,出了婆婆院子就哭得肝腸寸斷。
婆婆是見過事的人,我跟嚴簡的關係進展她預想也不會太快,頂多也就笑鬧了兩句,並叮囑採梨讓下面的人閉好嘴巴。
我什麼也沒說。本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難道我說:今天大家說的話還不夠難聽,要知道我一個人支撐的那三年被外人丟臭雞蛋的事情都遇到過。
或者安慰一句:嚴妍你有什麼可以哭的,我跟嚴簡可什麼都沒有做,難道你還信不過嚴簡的話?
再或者說:你今天哭還有兩個男人在安慰你,我呢?當時可是隻有看笑話的人,更加別說自己情人的好言相慰了。
我相信不管我說了哪一句,她的哭聲會更加大,時間會更加長。
而我今天也不能離開嚴簡身邊。笑話,今天才是第一天噎,我就心軟讓步以後我還跟嚴妍爭個什麼?提前自己放棄得了。女人的淚水的確很煩人,爲了不讓她更加煩人,謝連成提出了大家一起出去走走的想法。這個‘大家’自然包括我跟嚴簡。
反正我跟嚴簡也要去茶館看看,索性就把目的地定在那裡了。
古代的大家閨秀是沒法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的,嚴妍隨了我坐馬車,兩個男人騎馬。
到底是嚴簡平時出門要用的,比我自己用的那輛寬敞,也更加舒適。不過他這裡備得更多的是一些佛經和詩詞孤本,也有一些商界的故事書。佛經和詩詞孤本應該是嚴妍添加進來的,否則依照她一天到晚翻新的跟婆婆討論佛經和琴棋書畫,肚子裡面的墨水遲早有用完的時候,不隨時隨地的補漏遺缺是不行啊。
我自己的馬車裡面更多的是零食,方便隨時填飽肚子;筆墨,隨時有靈感的時候就畫圖給百娟讓她給人送到珍顏堂;再就是奇聞異事的書了,雖然是繁體字,我也看得個大概,然後根據裡面的故事專門說些好笑好玩的跟婆婆說笑一番。雖然我現代的典故啊,故事啥的都知道很多,不過大都沒有這時代的簡短精煉,偶爾穿插的說一些也有樂趣。
嚴妍在一邊用開始出府準備的冰塊敷眼睛,捂了半天眼睛還是有點腫。我從袖子裡面拿出一盒藥膏,這是我自己出府的時候特意準備的,唉,說白了我其實還是有點心軟,看到一個女人哭成那樣自己心裡也不舒坦。
“這是珍顏堂的辛堂主很久之前給我的,可以快速消腫。”
她看看我手上的碧綠盒子,再看看我,小心翼翼的接了,旁邊的丫鬟快手快腳的打開給她細細的擦拭。一主一僕緊張的粘在一起,像是陶瓷店最容易破碎的娃娃,惹人憐愛。
“這盒裡面已經剩下不多,以前姐姐……”她還有精神注意這麼細小的地方。
我靠在背墊上,一雙眼睛瞄向車窗。車窗的布簾是紗制的,在馬車勻速的跑動下被風帶起,讓裡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
有些話其實根本不用說明白,特別是對嚴妍這種聰慧的女子。她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其實也都有自己的考量。我雖然知道她今天哭得肝腸寸斷的戲有些假,於情於理我也不會拆穿。這是博得大家同情的好機會不是麼?特別是惜花的男子總是經不起貌美女子的淚簾。
盒子還到我手上的時候我也可以感覺到她旁邊丫鬟恨恨的視線,嚴妍道謝的聲音更是小得可憐。這對主僕,一個黑臉一個白臉,很會唱戲。
百娟受不住,以前她跟那丫鬟就不合,在我的指證下也學會了點以牙還牙的伎倆。看得那丫鬟的眼色也就特意好心好意的提醒我:“小姐,管家今日在問新撥出來的丫鬟是還按照婆婆院裡的月錢給付,還是按照表小姐院裡的月錢來給。”
“婆婆同意了?”
“同意了。是少爺親自說讓老夫人撥出一個丫鬟去伺候表小姐。老夫人說遠來是客,不能委屈了客人,讓採梨姐當場就挑了一個伶俐的今晚就送過去。”
我忍住笑,看着對面兩人突然煞白的臉色淡淡‘嗯’了一句,轉頭又看向車窗外。
就聽到百娟好心的繼續說:“表小姐院裡的人本來就少,總有照顧不周到的,幸虧少爺想到了這才讓老夫人撥了一個過去,這樣讓表小姐身邊的人也輕鬆輕鬆,有什麼要說要問的都可以只管問那新人,絕對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邊丫鬟低低的委屈喚:“小姐……”
百娟又道:“總管也吩咐下來了。如果表小姐院裡有什麼不平之事不好說的也還是可以找他。嚴家家大業大,總是有些不服帖的,如果有人把表小姐給得罪了,總管絕不姑息。”
百娟這丫頭,好好的說話把少爺,老夫人,管家都一個個搬出來了,硬是壓得人家喘不過氣,還做不了聲。誰都知道她也只是一個丫鬟,傳達的自然都是府裡主子們的話,而我在旁邊沒有指出錯處,也就代表這些事情是真的,何況百娟是我院裡的丫鬟自然不敢對客人亂說一些有的沒的。就算有,在我的默許下有也變成沒有。
她這是仗勢欺人呢!不過,如果沒有嚴妍放縱她丫鬟對我的態度,那麼我也自然會放任百娟對她們的態度,更何況百娟說起來是句句在理的,別人反駁不得。
一邊車簾子掀開,嚴簡走了進來,問:“在說什麼?”
百娟立馬如同那蚌殼一樣閉緊了嘴巴。
那丫鬟好不委屈的低聲說:“少夫人說要將我給趕出府裡,另外找人伺候小姐。”
喲,我好笑的看着對方,這還真是沒的也被她說成有的了。
我按下反應加大的百娟,嗤笑一聲:“少爺在問你話麼?”
她抖了一下,看了嚴簡的表情後聲音大了一點:“容許你們做還不容許我說?”
我點頭,對着眼睛已經完全消腫的嚴妍道:“表小姐有什麼可說的?”
她擡頭欲言又止的看看嚴簡,眼角又似有似無的掃過我,也跟百娟一樣變成了蚌殼,準備莫不吱聲的看着我跟嚴簡對決。
我很想對她說:你今天打錯了算盤。
順應形式的故意提高音調,憤憤的轉頭對嚴簡道:“我要將一個毫無主僕之分,挑撥是非,離間當家和表親之間和睦,並且當面頂撞內當家主人的丫鬟趕出去,外當家的,你有什麼意見沒?”
嚴簡已經有了一點怒氣,昨夜說加一個丫鬟是他的意思,我也是勉強同意,婆婆也是今早知曉了的,現在確是被一個丫鬟給正面耍了花槍。本來還以爲可以保得大家安寧,硬是被一個自以爲是聰明絕頂的丫鬟給破壞了,他那怒色硬是也是隱了幾層,轉頭問嚴妍:“這是妍兒從家裡帶過來的家生丫鬟,妍兒你怎麼說?”
這話的意思已經藏不住了,只是看嚴妍怎麼想的。
嚴妍是跟嚴簡相處了幾年的人,更是從小青梅竹馬一段時間,對嚴簡說話的語氣和速度有深刻的瞭解,聽了這話自然知道自己的丫鬟壞了事情。再加上昨日下午被我嚇着的那一遭,還有昨夜嚴簡所作所爲,今早衆人的表態她就已經知道自己不說出個什麼來,保不定這家生丫鬟就去了沒回的。開始還想用這丫鬟試探嚴簡對她在意度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被不甘和害怕給取代。
只是,她能怎麼說呢?說換吧,那是不可能的;說不換吧,那些矛頭肯定會指到她的身上。
我也沒心情繼續看戲:“這樣吧。到底不是嚴府的,趕了出去嚴管家少不得還得派人一路送到表小姐的自家,又費時間又費精力。既然是第一次犯,我就不想再看到或者聽到第二次,下不爲例,否則別說我不心軟,到時候婆婆那邊知曉了更是說不清的事情。”
這話給三個人都圓了過去。嚴簡點頭道:“就按照你說的辦。”又看看那丫鬟,對方這才知道嚴簡已經不是那個處處維護自家小姐的嚴簡了,只瑟瑟的縮在一角,害怕的看着衆人。
嚴妍這才哽咽了一聲:“謝謝表哥,姐姐。”
我心裡冷笑了一聲。明面上嚴簡似乎是在意我的想法多一些,可是我心裡明白他是受到我那些‘規則’的制約。那裡面說過‘府裡的事情,妻子說是對的,那麼就是對的。’
而我刻意有將毫無主僕之分,挑撥是非這些給說了出來,自然是讓他回憶起在珍顏堂辛小姐給他說過的一些女人對待夫家的真真假假,半感情半利益的是非,讓他決定做了這個決定。
我贏得雖然不風光,可是輸的人實實在在的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