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早。
池塘的柳樹已經抽芽,水裡的魚兒擺脫了僵硬的冰凍遊得更加歡快了,牡丹園也一掃年前的頹敗,開始開出花骨朵。
早春的陽光帶着溫度,曬得人暖洋洋。
嚴家的老夫人難得的起了個大早,讓小丫頭們擺上躺椅,溫好熱茶,鋪好點心,讓老太太舒舒服服的放鬆一下心情,曬曬太陽,當然,身邊還有采梨作陪。
自從去年那件事情後老太太一直精神不好,連嚴簡的新婚也沒出去,過年的時候大大小小的人來看望也都回絕了。事情到了一定的地步,誰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雖然茶館的生意一落千丈,在嚴簡的勉勵支持下還是維持了下來,下人們年底的紅包也跟往年一樣,一個子兒都沒少。
可是,大夥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採梨啊,你說一個女子最想要的會是什麼?”
採梨正在給她老人家切點心,將本來就很小塊的糕點再分切成四塊,這樣方便老太太吞嚥,也許是人老了,身體不中用了,吃東西也不大吃得下,經常性說梗着喉嚨。
採梨是嚴家的‘老僕’了,知道老太太最想聽的是什麼,稍稍一思就挑了個頂要的說:“大概是家族的興旺吧!”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塊點心,好半天才嚥了下去:“讓我說啊,應該是自身的榮華。”
“家族興旺了,內當家的自然就有了榮華。”
“可是外當家只有一個,內當家可就說不定了。比如現在,雖然我是什麼都不管,可是妍兒那丫頭還不是事事都要跑過來詢問一趟,就算我什麼都不說,她也還是忐忑的。”
“那是因爲您老是過來人,表小姐謹慎點是應該的。”
“她是怕她做得不如她好。”這話有點像繞口令,可是採梨還是聽懂了,只道:“這府里人多,管不好也是常理,慢慢來吧!”
老太太點點頭,端着茶杯看着藍色的天空:“你說,那丫頭現在在哪裡?”
採梨終於將所有的糕點都分切好了,動作停下來後才思襯托着平日裡老人家還真的沒有問過關於那個人的事情,‘少夫人’這個詞似乎已經成了‘那個人’的代名詞,下人們也都被下了禁口令,似乎那個人的名字和稱呼都成了一種禁忌,所以大家都直接稱呼嚴妍爲‘表小姐’,而不是‘夫人’,或者‘少夫人’,甚至於‘小夫人’也不會說,今天這是老太太拐彎抹角的第二次說道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要怎麼應對,索性就什麼都不說。
“你說珍顏堂早就空了,想必是在她走之前就安排好了的,那麼大的一個架子,不是一天兩天說遷走就能夠遷移的,除非一開始她從我這裡支了銀錢沒有全部用在那上面,所以走的時候也沒損失什麼。”
她幽幽一嘆息:“那丫頭一開始就是做好了打算的吧!”
採梨想了想:“一個女子到了外面總得有個活命的地方。”
“你說,如果當時不是我們將她給逼到了絕境,結局會不會就不同呢?”
會有不同麼?老太太對她父母的憎恨採梨是最清楚的,特意的將那人娶進門,在新婚之夜說下那番話,看着她沉塘,再看着她記憶全失的對衆人坦誠相待,那些年月下人們的爲難、嘲笑她也都一一挺了過來,錯就錯在少爺回來之後吧!那些衆人的各懷心事,各展計謀,等她真正的愛上少爺,等她真正的爲了這個家族付出,再等着她冷眼的看着她賴以依靠的男人到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最後間接的放任表小姐毒殺她的胎兒,這一切的一切是何等的瘋狂,如果不是她早有應對,那麼現在留在府裡的那個‘少夫人’還能成爲一個人麼?真的到了那個地步,結局纔是真的會不同吧!
採梨茫然的看着園子中四周的圍牆,再看看已經撐不出迷糊睡着的老太太,恍惚的覺得老人就是這個圍牆裡面的犧牲品,既然能夠脫離出去一個那就是一個吧!
因爲,牆內的世界實在是太狹隘,太偏激,太殘酷,而又太不得自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