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妍走了之後我既感到頭痛欲裂，兩邊太陽穴也突突的跳，百娟這次送走嚴妍久了些，我剛剛說話聲音雖然不大，百娟還是可以隱約聽到，去了這麼久自然是順道開解嚴妍去了。
心裡一陣煩躁，靠在榻上怎麼也不舒坦。
“姐姐，你怎麼了？”百娟走了進來，我眼睛眯成一條縫的掃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頭疼。”
“那我給你揉揉吧！”
隨即一雙手輕緩適中的按摩着整個頭部，疼痛緩解了，心裡的煩躁卻是越發鬧騰。不自覺的想起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了百娟，那時這個身體因爲落水引起了一些病症，那段時日她照顧良多，幾乎不分日夜的貼在我身邊，緩解了我初到世界的慌張害怕和無邊的寂寞。之後更是因爲這個身體在整個家族裡面的不得志，經常可以聽到下人們的刻意刁難和諷刺，既是姐妹又是丫鬟的百娟爲此不知道被人欺負了多少回，哭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暗地了甚至還被人暗算，經常被摔得手破腳破的回來，我問怎麼了卻總是搖頭不說，不想給我增添任何的麻煩和不快。
那個時候我們相互依靠，我把她當作了這個世界唯一對我無條件好的人，而她也把我當作了真正的姐姐而無微不至的照顧着，我是她的精神支柱，而她亦是我的精神依靠。
那個時候實在是說不出我跟她誰重視誰一些。因爲失去了其中任何一個，或者說我與她不在一起而分開兩處，那麼是不是能夠活到現在也難說。
於我而言，初來世界的恍然和不信任是無法讓我去主動接觸任何人的，就算接觸了也是依照着前世的性格來不停的謀算，那樣碰得釘子應該比在這裡更加多，而我往往總是忽略了這是一個封建社會，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以我的激烈性子盲目的去適從這裡壓根就是自尋死路。
於她而言，沒有了我，說不定她遲早也會被這裡的人壓得喘不過氣，處處捱打處處被欺負，就算有角子暗地裡的護着她的自卑心裡還是會越來越重，她會越來越沉默寡言，微小而卑微的活着，也許能夠一直到老，也許也會如同她那真正的姐姐一樣，被人暗算的踏進了冰冷的池塘。
“百娟，姐姐是不是很沒用？”
“少夫人怎麼會沒用？現在您可是得到了少爺的寵愛也懷有小少爺呢！”
我心裡嘆氣。我自稱‘姐姐’，她卻回到我‘少夫人’。隔閡之情顯而易見。
“是不是小少爺還說不定，也許是位小小姐。”
她狐疑的問：“會是小小姐麼？”
我點點頭，指着自己的肚子道：“老人家說懷孕之後肚子如果是圓的那麼就是小姐，是尖的纔會是小少爺。我沐浴的時候你看過吧，現在還是圓滾滾的一個呢，所以應該是小小姐。”
“啊，小小姐也不錯啊。”的確是不錯，只是你爲什麼那麼高興？你難道不明白在一個家族裡面懷了女孩代表什麼？懷着男孩又是怎麼一種境遇麼？
她似乎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對，接着解釋道：“我是說少爺那麼疼您，不管您懷的是小姐還是少爺，他還是會繼續疼您的。”
我不吱聲，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不過真的生了小姐，老爺和老夫人不知道會不會高興。他們可是一生就生了少爺呢！”這話說得！這還是原來那個替我操心的百娟麼？不聽不知道，否則我還以爲是哪個外地裡希望嚴家不得安寧的長舌婦了。
“老爺老夫人一個不高興，是不是就不會喜歡少夫人了？”
“怎麼可能！我怎麼說也是嚴家的兒媳婦，而且我又不是不能多生，第一個會是小小姐，說不定第二個會是小少爺呢！”
“哦…………”
我故意嘆口氣，又道：“不過，如果我第二胎也是小小姐的話老爺跟老夫人也就會生氣了吧，說不定到時候少爺也就不會來我這裡了，更甚者他會想要再取一房美妾，而美妾生了小少爺的話，到時候我就更加不討喜了。”
她更加揣測：“真的會這樣嘛？”
我悠悠然的偏頭不語。過會兒又試探的問：“如果少爺真的要取二房的話，你希望他取誰？”
她幾乎是立馬回答：“當然是妍小姐啦！”語氣中那股肯定和自信，就好像她是嚴妍的姐妹似的。一句話攪得我透心涼。
“我，我是說，按照少爺的心思他肯定是很喜歡很喜歡嚴妍小姐的，不取他會取誰！”
“也是，如果不是婆婆硬是讓他取了我進門，嚴妍也早就是這府裡的少夫人了。”
“對！”我一陣暈眩，百娟你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吧，這麼想要在我面前表明你對嚴妍的忠誠麼？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遮掩？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
心裡一陣陣的悸動，喉嚨發涼一直涼透到了心裡，再到四肢百骸。
罷了罷了，我還強求什麼呢？說到底我一沒權，二又沒有錢，三也沒美貌，四也沒才學，我靠什麼讓別人以我當作依靠呢？如果硬是要說我有權的話，那也是婆婆給的，一個孩子就可以決定權利的去留；錢更是沒有，頂多只有每月的月例，等到我在這個家族不‘受寵’的時候，那些月例能少就少，少得最後不了了之也是說不定的；美貌？這幅身子骨只有一張看起來也還清秀的面目，身材等還都是我佔用之後纔開始保持的，跟嚴妍那種天生麗質的美人比不得；才學？這個時代流行三從四德，我這個窮人家的身體能有什麼才學？那些做飯做點心，管理府內，幫手茶館生意的事情我能做，人家商業世家出來的小姐更加能比我得心應手。
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霸佔了嚴府少夫人寶座的外來人口而已。
我已經對人對事失望得透頂，我還是強顏歡笑的狀似操心百娟般的商量道：“姐姐以後的日子不知道會怎麼樣，以後少不得也會讓你跟着我吃苦，既然那樣的話還不如我替你早早的尋一個好人家嫁了吧，那樣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也不會跟着我吃虧！”
百娟眼睛一愣，問：“哪戶好人家？”
我淡淡的笑道：“你也認識的，就角子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