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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正站在門口發呆,從院外跑來一羣兵卒,手持刀槍,有人喝道:“拿下刺客同黨!”
徐礎又一次成爲“同黨”,雖然遭受冤枉,卻無從辯解,劉允執、陳老慈都是洛陽人,又是他帶到應城的,站在沈家的立場,怎麼看他都是刺客同夥。
“牧守大人……”
徐礎剛說出幾個字就被斥責聲打斷,“此人天生反骨,殺掉算啦!”
徐礎窘迫不已,外面又跑來一人,“放下兵器,不準對客人無禮!”
劉有終是沈家貴客,深得沈直與諸子信任,兵卒都認得他,沒有再往前逼近,但也不肯就此罷手,有軍官道:“劉先生,此人帶來刺客……”
劉有終擺手,“他與刺客無關,我可以擔保。沈公毫髮未損,刺客已被活捉,很快就能問出真相,你們各去巡視,別在這裡浪費時間。”
兵卒這才退下。
徐礎上前拱手道:“刺客真是我帶來的兩人?”
“到屋裡說話。”
進到屋中,劉有終道:“三弟擔心會發生誤會,他在照看沈公,讓我過來一趟,還好到得及時。”
“牧守大人受傷了?”
劉有終點頭,“傷勢不重,但是要保密,以免擾亂軍心。”
大軍出征,尚未開戰,主帥先受傷,的確是個極糟糕的消息,劉有終向兵卒隱瞞,卻對徐礎坦誠,顯然真相信他與刺客無關。
可徐礎還是感到羞愧,“同行兩日,我竟然一點問題都沒看出來。”
劉有終笑道:“若能被四弟看出破綻,那兩人就不配稱爲老江湖了。這兩人很快就會招供,必是蘭恂派來的刺客。”
“蘭恂乃官兵主帥,居然用這種手段?”
“嘿,刺殺這種手段什麼時候都有效,四弟讀過不少書,應該經常看到‘使客刺之’這四個字吧。”
徐礎點頭,“我就是刺客……”
“同樣是刺客,也要看刺殺的人是誰。四弟別多想,我再去後院看看。”
徐礎送到門口,越想越彆扭。
半個時辰之後,沈耽來了,進屋笑道:“四弟還沒睡?沒什麼大事,家父受了一點輕傷,刺客也招供了,的確是蘭恂派來的。”
“是我識人不明……”
沈耽揮下手,“與四弟無關,這兩人混在東都豪俠當中,本想跟他們一塊來投奔晉陽,趁機行事,沒料到其他人留在了孟津,他二人於是以護送爲名,隨四弟來應城。無論怎樣,他們總會想辦法混進來。”
“還好牧守大人防衛嚴謹。”
“呵呵,說起來,這件事還得感謝大哥,是他看出這兩人心懷鬼胎,告誡我早加防範,纔沒讓他們得逞。”
“大哥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就是一塊喝酒的時候,大哥事後對我說,這兩人神情古怪,別人來投奔都會自誇一番,以求重用,他們卻一味謙遜,好像來這裡只想當名小兵,不符豪俠身份。”
“還是大哥會看人。”徐礎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以爲劉有終只是一個擅長揣摩他人心事的江湖相士,現在才明白,此人確有幾分真本事,否則的話也不會得到諸多權貴的看重。
“大哥纔是真正的老江湖……”
“說我能騙人嗎?”劉有終笑着進來。
徐礎起身拱手,“剛剛說到大哥識人有術。”
“呵呵,見得人多了,總能摸出一點門道來。”
沈耽道:“倒是我不夠堅決,明明得到警告,準備仍不夠充分,給兩賊可趁之機,令家父受傷。”
“既爲結拜兄弟,咱們之間就別客氣了。”劉有終並不居功,向徐礎道:“四弟得馬上回孟津。”
“那些人當中還有刺客?”
劉有終點頭,“還有兩個,專職刺殺降世王,也有可能改而刺殺吳越王。”
“我這就出發。”
“別急,我已派出信使,四弟休息下,明早出發,我隨你一同去趟孟津。”
徐礎仍覺不安,沈耽倒不在意,好言相勸,絲毫不存疑心。
徐礎睡了一覺,次日一早出發,劉有終陪同,十餘名士兵充任護衛。
回程順利,劉有終帶着牧守沈直的命令,可以走大路,暢通無阻。
用了一天多點的時候,一行人趕到孟津小城。
小城外面多出一座軍營,看上去比較散亂,進出隨意,徐礎猜測這是來了一部分降世軍。
城門前,擠着一大羣人,擡頭觀看什麼,徐礎心中一緊,以爲刺客得手,立刻加快速度。
城門大開,由數十名吳越軍士兵把守,從城牆上懸下來幾樣東西,隨風輕輕搖擺。來到近處,徐礎認出那是十餘顆人頭。
“刺殺吳越王就是這樣的下場。”
“吳越王有彌勒祖師保護,誰能動得了他?”
“彌勒祖師不是在保護降世王嗎?”
“你笨啊,彌勒祖師乃當今佛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別說同時保護兩人,就是千人、萬人,也不在話下。”
……
徐礎牽馬擠過人羣,擡頭看去,隱約認出有幾顆頭顱是來自東都的豪俠,可劉允執、陳老慈招供說刺客還剩兩人,不知爲何懸掛的頭顱卻有十餘顆。
守門將領是羅漢奇,手執長槊,見到徐礎,笑着迎來,“回來得挺快,可還是錯過一場好戲。”
“他們……”徐礎手指上方。
“一羣笨蛋,沒等動手就被一窩端了,我親手砍掉了三顆腦袋。”羅漢奇往地上啐了一口,以示鄙夷,“快進城吧,寧王等你回信呢。”
劉有終等人跟上來,徐礎道:“這位劉先生是沈牧守派來的使者。”
羅漢奇皺眉,“昨天來過一個,今天又來一羣……我可不能讓他們隨便進城,得去通報一聲,徐老弟可以先進去。”
“我陪客人等在這裡,請羅將軍派人通稟吳越王。”
“行,那就都等會吧。”
羅漢奇派人進城,他對徐礎在做什麼完全不知情,也不關心,一味與他閒聊,講述殺死刺客的場景,唾沫橫飛,說得卻是不清不楚。
劉有終上前笑道:“將軍體貌奇偉,有‘臥虎’之相,中年當發跡,一飛沖天,可惜……”
羅漢奇一愣,也不吹牛了,“可惜什麼?你會看相?”
徐礎道:“劉有終劉先生乃是終南相士,天下知名。”
“你就是劉有終?”羅漢奇睜大雙眼,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聲音響亮,將守城士兵與外面的亂民都吸引過來。
羅漢奇橫槊擋開衆人,請徐礎一行人進到城門裡面,將長槊倚在肩上,抱拳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劉先生。徐老弟也是,怎麼不早說呢?劉先生,你是活神仙,剛纔說我一飛沖天,又說可惜,後面的話呢?”
劉有終笑道:“可惜將軍有兩好,好酒好色,中年過後,身子骨怕是熬不住。”
羅漢奇大笑,“熬不住就熬不住,無酒無色,生不如死。”
羅漢奇將徐礎晾在一邊,與劉有終談笑風生,像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劉有終並非武人,卻能在幾句話之間與任何人攀上交情,這讓徐礎又生出幾分敬意,更不敢小瞧這位老相士,細心傾聽,再不當這些是騙人的鬼話。
士兵很快回來,遠遠喊道:“寧王有令,徐公子和信使立刻去見他。”
羅漢奇親自送出百餘步,才轉身回城門口繼續履職。
晉陽衛兵留在門外,徐礎與劉有終進去面見寧抱關。
寧抱關獨自坐在廳內,身前沒擺書案,周圍也沒有衛士侍立,見到客人,他起身相迎,臉上露出微笑:“還以爲劉相士是傳說中的人物,想不到今日竟有緣親眼得見。”
劉有終不久前剛剛在城門下表露身份,寧抱關竟已得知,消息靈通得很。
“孟津上空赤氣環繞,識者皆來觀望,在下不是第一位,也不會是最後一位。”
寧抱關居然也會大笑,向徐礎道:“徐公子真有本事,竟能請來劉相士。”
徐礎嘴上謙遜,心裡卻是一陣陣翻騰,他帶回沈家的回信,竟然不如一位相士重要。
經常被人說太年輕,徐礎一直沒太當真,今天卻承認了,自己經歷的事情確實太少,從前背靠樓家時尚不明顯,如今獨自闖蕩,所見之人個個皆是英豪,令他既慚愧,又感振奮。
寧抱關與劉有終談議良久,頗生相見恨晚之意,劉有終將話題轉到沈家,徐礎這纔有機會拿出沈直寫給三王的信件。
寧抱關只取自己那一封,拆開之後看了一遍,嗯了一聲,“沒什麼說的,到了這個份兒上,除非聯手,沒有別的選擇。我與降世王、樑王的要求很簡單,給塊立足之地就行,我們都是些粗人,造反無非是爲了吃碗飽飯,沒多大野心。等見到沈五公子,再詳談。”
“樑王在哪?”徐礎問道。
“在大城,官兵派斥候過來了,大概是想看看這邊有多少人。徐公子過去送信吧,我多留劉先生一會兒。”
劉有終纔是貴客,徐礎告退,路上一直思考,覺得劉有終頗符合名實之學的道理,從前沒注意到,這時卻越想越有意思,開始明白爲何自己沒能從“刺駕者”之名中得到太多好處。
馬維已經聽說徐礎回來,早在城門下等候,他受命守衛大城,不敢多邁出半步。
“礎弟終於回來了!”馬維顯得有些激動。
到了廳裡,徐礎先拿出信件,然後問道:“刺客在孟津動手了?”
“還沒動手就被我揪了出來。”
“馬兄找到刺客的?”
“嘿,那羣豪俠當中有我一個好友,願意爲我賣命的那種。礎弟離開的那天晚上,他偷聽到兩名刺客講話,他們害怕吳越王,商量着要不要放棄計劃。我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將他們拿下,審問明白,斬首示衆。”
徐礎有兩驚,一是馬維竟然對寧抱關死心塌地,二是馬維沉得住氣,沒在外人表現出對“好友”的特別待遇。
“刺客有兩名,示衆的頭顱卻有十餘顆。”
“誰知道還有沒有同夥,可疑的人都殺了。險些連累礎弟,聽說沈牧守沒事,我才放心。”
“沒事,馬兄……”
“嘿,我另有計劃,礎弟之前說得對,對抗官兵非是吳越王不可。礎弟還能再爲我出趟門嗎?”
“當然,去哪?”
“冀州,我終於想明白,孟津只是戰場,冀州纔是龍興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