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楓梟離開我房間之後,有個小丫頭進來服侍我,我認出她正是那日那個嬌柔的小姑娘芸兒,我看芸兒說說笑笑,很是乖巧伶俐,心裡也喜歡着。
後來我突然想起來自從我來到這個空間,鑽進了新的身子之後,都還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呢!於是就讓芸兒給我拿了面鏡子來,芸兒自是很聽話地給我拿來,然後我一瞧,整個人都呆了。
鏡子裡的這個女人是我嗎?這實在是……太美了!一張鵝蛋臉,白皙的皮膚粉嫩得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傷着了,那眼睛雖不算大,卻也不小,烏黑的珠子閃着光,彷彿就要滴出水來,還有這鼻子,這嘴巴,不能說是完美,但集中在一張臉上卻顯得那樣的恰到好處,我江夜玥自認本來就長得不錯,雖然被詛咒之說纏繞着,卻因爲那張可愛的小臉還得了不少異性緣,卻不料換了個時空竟被這樣一個女子給比下去了,嵐翹漠顏,她就猶如出水芙蓉,美若天仙,而如此絕倫的美貌給了我,是老天自覺前世虧待了我而用這種方式補償嗎?
芸兒看着我對着鏡中的自己發呆,不禁有些擔心,“宮主怎麼了?您臉上沒問題啊!”
我估計她也把我的臉瞧上好幾回了,當然對這小丫頭來說我的臉上是沒有問題,但於我而言就是大有問題了,這本不是我的容貌,如今卻白白送給了我,怎麼說我還算是好運的,我對她搖搖頭,“沒什麼,我不過是想看看那夜雲輕的毒是否有毀了我的容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如此回答總不見得有錯。
果然芸兒沒有懷疑,一張小嘴像是抹了蜂蜜般,把我樂得都快合不了嘴,她說,“宮主的美貌天下無雙,今日別說是沒被毀了,我看是更上一籌了。”
從小當然也有人誇我長得美,卻沒人說過我的容貌是天下無雙,這小丫頭此言一出,我自然是愛聽得很,雖然心裡也知道她誇的是嵐翹漠顏,不過漠顏的身軀早就被我佔了,現在我就是嵐翹漠顏,而芸兒誇的美人就是我,我笑着對芸兒道,“說得好!”
芸兒倒不如那個大驚小怪的丫頭,看我笑了也頗爲鎮靜,“宮主自從大難不死醒來之後,就變得好喜歡笑呀!”
我被芸兒這麼一說,下意識地收起了笑容,“芸兒說我是笑好,還是不笑好?”
芸兒這丫頭很聰明,她是如此回答我的,“芸兒說宮主笑起來好看,但大夥兒都說宮主一笑就要殺人,我都不信,因爲剛纔宮主也笑了,可就沒奪人性命。”她並不是不信,而是她希望我可以笑卻不殺人,但作爲下人,她不能對主上提希望,所以聰明如她便用這種回答來讓我聽出她的希望。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這丫頭良久,她可能被我看得嚇着了,自認說錯了話,忙自責道,“宮主莫怪,芸兒說錯了,芸兒知錯必定會改。”
這嵐壁宮究竟是什麼地方,一個個下人都很怕我這個宮主似的,難道漠顏當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女?我瞧着芸兒也被嚇得不輕,便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傻丫頭,誰怪你了?我倒覺得你說得挺好,若笑便殺人,這一天才能笑幾回呢?”何況,那個溫柔的汐照也說我笑起來好看,我當然要好好利用老天賜給我的這份財富咯。
芸兒一聽我這麼說,立馬笑成了一朵花,“是啊是啊!宮主說得是。”我想芸兒可能想破腦袋都沒想到我這宮主會說出這番言論吧!
“今日我還想早些休息,芸兒你下去吧!”我對芸兒如是說,隨後芸兒便離開了。我又拿着鏡子照了會兒,感嘆了幾句嵐翹漠顏是個美人的話後便準備睡去,卻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的手心。
窗戶都緊閉着,可我卻感覺如此的冷,身子竟有些顫抖。天啊!怎麼會這樣?爲什麼還在?這右手手心的十字架標記,怎麼可能還在?我不是借屍還魂嗎?不要告訴我說嵐翹漠顏也是個被詛咒的女人,這……太荒謬了!
我對着手心的十字架標誌研究了許久,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我的時代,我是江夜玥,那個被詛咒了的孩子。可屋子的佈局和擺設分明就是證明了我還在古代,難道說我在穿越的時候把這個標誌一起帶來了?不行,這個標記決不可以讓任何人看到,決不可以,如是想着,我緊握着拳頭,睡去了。
……
接下去的幾天在風平浪靜中度過,那天我問了一個小丫頭這是何年何月,那丫頭告訴我說是乾興元年三月。
乾興元年三月?那就是宋真宗趙恆剛死不久,現在是宋仁宗趙禎爲帝,章獻太后垂簾聽政時期,小皇帝才十三歲啊!我用手搭在額頭上,看來我是到了個好時期了,不過還是要感謝孟婆婆沒讓我穿越到宮廷內,要不我才受不了那些個勾心鬥角呢!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爲挑選一個上好人選作爲我的心腹此事而頭疼,幾天的觀察下來,我覺得萬萬不可選的人物就是那個鬱楓梟,他絕對是個危險人物,把他留在身邊我都感覺像把一顆炸彈抱在懷裡一樣,好不踏實,而逆嵬和汐照兩人都不錯,逆嵬雖然看上去冷漠,其實還算是個好人,汐照就更不用說了,一看就是那種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男生,思來想去了很久,最終我還是決定選汐照,不過在這之前,我還需要這兩人爲我辦一件事,順便爭取時間讓我醞釀一下怎麼把一切告訴汐照。
這日,我找來了逆嵬和汐照,聽說這兩人是我的左右手,我的大心腹,所以我想現在的這件事也只有他們能幫我去辦。
此刻,他們倆就站在我面前,一張冷冰冰的臉和一張溫和的臉,一眼望去反差甚大。
“宮主把我們叫來是有什麼任務嗎?”經過多日的觀察,我發現凡是和正事有關,逆嵬和汐照便會稱我爲宮主,平日裡他們則管我叫漠顏,不知者或許會以爲我們是兄妹或是情侶呢!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樣公私分明的稱呼的,不會沒大沒小卻又感覺平易近人。
我微微頷首,心裡誇他們倆都是聰明人,“不錯,有件事我要你們替我去辦。”
逆嵬稍一躬深,“宮主盡請吩咐。”
對逆嵬這人我是非常的滿意啊!這個冷峻美男是那種不關你的事就絕對不會多管閒事的人,所以他從來不會問東問西,只管管好自己就好,而對於公事,他是抱着100%的認真,我不禁要感嘆一句,嵐翹漠顏有如此一心腹,真是幸福啊!
我見他們倆很耐心地等着我下令辦事,於是也不賣什麼關子了,“我要你們替我去找一個人,而且,我要活口。”我纔不管嵐翹漠顏以前是怎樣的殺人不眨眼,反正這次我是一定要活口,這人可是關係到我是否能以漠顏的身份在這個時空立足,所以,他決不能死。
“宮主要找的那人是誰?”汐照的聲音很好聽,但不是像我這般的縹緲,他的聲音讓人感覺很真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溫柔的男生都有這樣好聽的聲音呢?
汐照的笑也很好看,不像楓梟那樣的邪氣,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都會感覺心情很好,“江湖先生。”我淡然而道。
若我當真身在江湖,那偌大的武林必有一人記錄着武林中發生的種種事蹟,我雖不知這人姓何名誰,但我卻知道,這樣的人我們一般都給他一個稱號,那便是——江湖先生。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這四個字說出後,逆嵬和汐照心裡也都有了答案,“蘇秋雨?!”
我莞爾一笑,“正是。”逆嵬和汐照同時說出的名字,不是他還會有誰?我很欣然地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們,但據他們所說,蘇秋雨雖是不懂武的文人,但這人行蹤不定,要找到他卻非易事,因而我給了他們三天時間,他們說三日之後定活捉蘇秋雨回來見我,我很滿意地點點頭,隨後他們便離宮了。
……
逆嵬和汐照離開後的那三天對我來說並不是好過的,本來我身邊有這兩人,鬱楓梟必當有所收斂,而如今他們兩個都不在了,我就不敢保證他會對我如何了。這些日子我也琢磨過楓梟這人,然而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他是那種讓人怎麼都看不透的人,他的笑容很邪惡,而我卻看不出他的笑容背後究竟是什麼。
第一次邂逅,他對我挑逗,藉此我推斷他和我,不,應該是和嵐翹漠顏是不一般的關係,他的話語中提到敘舊,說不定這兩人就是舊情人的關係,但現在不管怎樣,我都不可妄下推斷。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明日逆嵬和汐照便會回來,到時他們還會帶回蘇秋雨,等我從蘇秋雨手中得到他的江湖記事簿,再把一切向汐照說明,如此一來,此事就算完美了。
江夜玥啊江夜玥!你真是太聰明瞭,我得意地大笑起來。
話說回來,自從我來到這裡,就拖着一具脆弱的身子,一連在牀上躺了好幾天,好不容易能下牀走動了,不到處走走對不起我的這次重生,怎麼也應勘探好地形嘛!於是我一個人,沒有叫芸兒陪就出了房間。
這嵐壁宮果然氣派,我們不將它和皇宮大院的金碧輝煌比,但它也夠氣勢雄偉的了,瞧這池塘,養小魚?養鯊魚都夠了!還有那山和山上流淌下的小泉,簡直不失爲一道風景線啊!
繼續往前走去,那是一塊空地,有些弟子正在習武,還有些在練習飛鏢,我站在一邊優哉地望着,看那些弟子們辛苦得額上都沁出了汗珠還在不停地練習,不禁心起佩服,果然書上說得好,練武不僅靠天份,還需靠苦練,看看這些人自然明白了。
記得以前看武俠小說,就特別佩服那些會使暗器的傢伙,我一直好想親眼看看他們一擲飛鏢將一封血書一同帶來的場景,雖然這想法是變態了點,但我真好奇飛鏢夾血書是長什麼樣的。
正如此想着,遠處突然飛來一隻暗器,速度太快以至於我看不清那是不是飛鏢,但我卻很清楚它正向我飛來,江夜玥,你沒事亂想些什麼?看吧!你想得都成真了,有暗器向你飛來,你不是嵐翹漠顏,所以你一定逃不了。
我嚇得杵在原地,兩腳都有些發軟,動都不敢動,正當我以爲這次死定了的時候,有一個人以超越暗器的速度向我飛來,然後一手環住我那纖細的小腰又飛了起來。此人如此而來,感覺是那般的熟悉,我扭過頭看他,隨之心裡竟閃過幾分喜悅與興奮,“楓梟?!”
不錯,這個以非人的速度而來,又帶着我像鳥兒一般翱翔在藍天之上的人,他一身的白袍,渾身帶着邪氣,妖嬈的俊臉對着我鬼魅般地笑,除了鬱楓梟還會有誰?楓梟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危險,而那一刻,我竟然感覺他……是個好人?
他帶我翩然離地,飛舞天際。裙角飛揚,第一次如鳥兒一般翱翔,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仙女,只需魔法棒一揮,就能離開地球表面。
楓梟摟着我的腰,那動作很溫柔,那臂膀很有力,我猶如一個小女人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受着他的溫度。
他在笑,笑得邪惡妖嬈,而我卻覺得,那笑容美得傾國傾城,絕世無雙。我很慶幸此刻楓梟沒有看着我,不然我也不敢這般肆無忌憚地看着他。
好久好久,久到我差點以爲這個世界的時間會就此靜止,他卻帶着我緩緩落地,此刻我才赫然發現我們已停在我的屋子外了,“進去吧!”他的聲音和汐照比起更具有磁性。
我乖乖地進屋,而他也跟着進來,絲毫沒有把男子不可隨意進入女子閨房這一事放在心上,而我嘛!本來就是從現代來的,不介意這些規矩,更何況他剛纔救了我一命,我也就不同他計較了。
他在我屋子中央的桌邊坐下,然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點都不客氣,好像這是他的房間一樣,我不明白他跟着我進屋有何目的,可看他的樣子似乎有話要和我說,於是我問,“你有什麼話要說嗎?”這一次,我的態度很好,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
他斜挑着眼,透着精光的眸子不時掃過我的臉,直看的我心裡一陣發毛。許久,他才懶懶地開了口,明明是慵懶的語氣聽進我的耳裡卻猶如見血封喉之毒。他慢慢的說,“以你的武功沒理由躲不開剛纔那支暗箭,漠顏,你說是不是啊?”我儘量控制住身體的顫抖,平靜地回望向他,不意外地在那雙精亮的眼睛裡看到了滿滿的戲謔。
完了,我千躲萬藏,最終還是被發現了破綻,可是爲什麼不是逆嵬?不是汐照呢?爲什麼偏偏是我覺得最不可信任的鬱楓梟?老天真是太會捉弄人了,難道他要我對楓梟道明一切嗎?
他問我“是不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等着看我出醜,但我卻不能因爲他的這句話而自亂了陣腳,我刻意維持着自己的冷靜。
看着他,我有些被怔住了,他大概見我不作聲,於是又說了句,“這次回來,漠顏變了很多啊!”我又是一怔,表面卻裝着不動聲色,他的嘴角散開一朵妖媚的笑,“漠顏並不喜歡笑的,可是你最近卻一直在笑,而且,你最近都沒有殺人。”他突然以飛快的速度閃到我的身後,將嘴湊在我耳邊,“夜雲輕傷你如此,你竟沒有派人奪命,嵐翹漠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從中透出懾人的目光,他的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似乎在提醒着我,他知道了些什麼。
明明心臟就快停跳了,我的腦子卻還在不停地運轉。究竟該如何?我緊抿着雙脣,久之,輕籲一口氣,在那一刻,我緊握雙拳,作下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決定:我決定把那個本來選定爲汐照的人選換成鬱楓梟。
(卷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