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軍師或是戲子, 其實都是騙子,一個設計,一個做戲, 最終只是要欺瞞真相, 讓別人對你信以爲真;
無論是戲子或是騙子, 其實都是軍師, 一個設迷局, 一個布死棋,最終只是爲了迷惑對方的眼睛,使其寸步難移。
——題記
{死亡}
當日鬱楓梟拜託清王趙祺協助他上演一出假死的戲, 卻萬萬沒有料到如今假戲真做,他若當真死了, 那麼什麼計劃皆是白搭。
當楓梟被送到万俟泤面前的時候, 他早已處於深度昏迷, 離死亡只剩一炷香的時間,即使万俟泤是万俟家族的繼承人, 可面對一個不瞭解的毒,她亦無從下手。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二人皆是不知所措,直到趙祺的一句“請万俟姑娘死馬當活馬醫”,万俟泤才找出了一大推草藥, 將其混在一塊兒, 她一個勁地搗碎, 也沒多少時間了, 將那些草藥統統塞進楓梟的嘴裡, 隨後給其灌了水,緊接着她又掏出一顆據說是万俟家族特製的丹藥——寒凝丹給楓梟服下, 剩下的便是靜觀其變了。
然而楓梟的這個變化卻是所有人都始未料及的,只見万俟泤搭着楓梟脈搏的手猛然一顫,繼而她雙眼大睜,趕忙將手伸到楓梟鼻下探其呼吸,卻更是震驚,轉過頭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趙祺,趙祺瞧她這模樣也憂心忡忡,“怎麼了?”
“楓梟他……”万俟泤的聲音都顫抖了,“他斷氣了。”
“你說什麼?!”
{復甦}
不大的屋子裡是一片白色,雪白的牀單、雪白的被褥、雪白的帳子,白色,這是屬於醫者的色彩,只是這一刻,万俟泤突然開始厭惡這個顏色,而比之眼前的這一片慘白,她更恨她自己。
万俟泤說,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希望能夠單獨陪楓梟一會兒。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可是清王卻知道,她很難過。
於是趙祺掩門離去,万俟泤靜靜地立於牀前,癡癡地望着牀上毫無聲息的鬱楓梟,眼眶中不知不覺積滿了淚水,楓梟蒼白的面容映入眼淚,漸漸變得模糊。恍然間,淚水劃破眼眶,暖暖的液體潸然而下的同時,也提醒着她這樣一個事實:鬱楓梟死了,她終究沒有救活他。
“楓梟,謝謝你。”走到牀沿坐下,她爲他掩了被子,“那時若不是有你,也許我和旋兒早就死了。”她輕嘆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想無論如何都要救你,可是,你還是死了。”
“楓梟,你記不記得那時我對你有多壞,你還總說我是個忘恩負義的壞丫頭呢,現在我好希望你再醒過來罵我。”她緊緊地咬住了下脣,直到嘴裡涌起了血腥的味道,“我真的好壞呀!你讓清王殿下帶話讓我定要救你,可我還是沒能把你救活,你一定很恨我吧!”她在楓梟邊上一個勁地說話,說了一個時辰也不知口乾,只感覺眼睛腫得很厲害,因爲都痛了。
時間在回憶中慢慢流逝,悲傷於空氣中漸漸凝結,淚水風乾了一回又一回,最終徒留紅腫的雙眼和臉龐上淚水滑過的痕跡。
天快黑透了,到了本該睡覺的時候,可万俟泤仍舊靜靜地守望在楓梟身邊,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難過的是誰?究竟是她沒能救活的病人鬱楓梟,還是死在她面前的她的救命恩人鬱楓梟。
“你這個壞丫頭,我要是死了,一定與你沒完!”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万俟泤不敢置信地看向牀上的“屍體”,只見楓梟突然一陣猛咳,繼而“噗嗤”一口吐出一灘黑血。
“楓梟?”万俟泤趕緊扶住他,驚愕地問道,“是詐屍,還是你真的沒有死?”
鬱楓梟大口地喘着粗氣,虛弱地開口,“在沒瞧見漠顏平安無事前,我怎麼捨得就這樣死掉?”
万俟泤聽了,頭一歪,帶着哭腔笑起來,那又哭又笑的模樣格外怪異,“那位漠顏姑娘倘若知道你如此待她,定會感動落淚。”
楓梟虛弱地牽動了下嘴角,“她不會的,那丫頭薄情得很,纔不會爲我哭呢!”他的笑意濃了幾分,“但我相信,她一定會記住我,哪怕是因爲恨。”
万俟泤爲楓梟把了把脈,又問,“她爲何要恨你?”
楓梟低下頭,“因爲我騙了她。”
{忍痛}
“楓梟,我知道你很痛,痛就叫出來啊!作何要強忍呢?”万俟泤緊緊抓住楓梟的手臂,赫然發現他的手已被他掐出了血來。
他大口喘着氣,滿額的細汗,“痛又怎樣?我鬱楓梟……一定……可以熬過去……一定可以……”
趙祺進來的時候事情已成這樣了,此刻他瞧了楓梟這模樣再無法鎮定,“怎麼會這樣?万俟泤你給楓梟吃了什麼?”
万俟泤鎖眉而道,“万俟家族的史料裡有記載炙焰的解法,我只是照那解藥的配方給配了藥,可楓梟服了竟成了這樣子。”她緊握雙拳,“史料記載絕不會出錯,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楓梟中的炙焰被人改了配方。”
“那麼現在怎麼辦?”
万俟泤瞥了一眼楓梟,無奈地搖頭,“只能等他熬過這段毒發期了。”
自那以後第二天,漠顏便到了冰澗谷,可他卻一次都沒去見過她,因爲他知道,他不能。這關係到他整個計劃,如果此刻他暴露了身份,那便將功虧一簣。
他讓万俟泤在他身上用藥,成功了便將藥方拿去給漠顏服用,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原來試藥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
想他鬱楓梟雖然妖嬈媚豔,骨子裡卻是錚錚男兒,然而每每因用錯藥而導致的疼痛還是會讓他痛得死去活來,有時候靜下來,他會想:死亡和這種劇痛比起,也不過區區一瞬間,怎可堪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他依然忍着、熬着,万俟泤總是問他爲什麼明明痛得就要死掉了還要逞強不喊出聲,他只道他堂堂男子漢這點小痛還挨不過會爲人笑話,所以直到現在万俟泤都不知道,楓梟不叫的原因是他痛得失聲,早已叫不出來,也沒力氣叫了。
{重見}
“哐當——”伴着藥碗破碎的聲音,楓梟的面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你說漠顏……溺水?”
万俟泤從未見過楓梟這樣的表情,着實被嚇到了,她顫着聲道,“現在已經沒事了吧……逆嵬救起了她。”她垂下了頭,“對不起。”
逆嵬……逆嵬救了她,呵呵,楓梟在心中大笑起來,他狠狠地咬着下脣,良久他勾起嘴角,“我究竟該慶幸逆嵬救了她,還是該懊悔爲何是逆嵬救了她?”逆嵬愛漠顏,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曾幾何時,汐照要楓梟放手,他卻說,“你要成全了逆嵬,可我卻做不到。”如今,他“死”了,對逆嵬而言是不是少了個競爭對手呢?他慘笑。
“我想看看她,哪怕是在遠處也沒關係。”楓梟如是請求,万俟泤應允了,於是他去見了漠顏,並且救了她,還同她說上了話。
那夜林子中,他救了她,她對他說,“多謝大俠出手相救,可能否留下尊姓大名,待漠顏他日相報今日之恩。”
而他只是緩緩回道,“我不需要你的回報,姑娘只管管好你自己便可。”說着,他又向前走去,然後身影漸漸消逝在漠顏的視線當中。
只要你沒事便好,鬱楓梟爛命一條,不值得你爲他如此傷心。
他的眼睛眯起來,眼縫中放出了一股懾人的光芒,那個想殺漠顏的人,他知道,是他。
{值得}
趙祺常常問楓梟,“妖嬈公子不風流了,只對一人癡情,爲其受苦爲其付出值得麼?”
每每面對這樣的問題,他總是笑得風華絕代,然後幽幽開口,“當然。”他翩翩髮絲傾瀉而下,流轉萬千,“今日若是換作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這麼做,可惟獨是她,我願意爲她受苦,爲她付出,只求她平安無事。”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的深情,如果漠顏瞧見了定會感到無比的幸福,只是她看不到,並且要離他越來越遠了。
漠顏要出谷了,那日她離開的時候他躲在角落處偷偷地看着她,默默地說了句,“一路小心,漠顏!”
翌日,旋兒尋到他,對他說她要出谷,無法再繼續照料他了,他只是聳了聳肩,妖媚地笑道,“不礙事。”
當日,展叔又來找他,希望他能幫忙在冰澗谷外布結界,將谷隱藏起來。他好奇地問他,“爲何要如此做?”展叔道,“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待在谷裡不安全,想借以尋個安全感罷了。”
楓梟聽後笑開了,他問,“怎麼?展大俠這麼大人了還害怕這個?”展叔搖搖頭道,“寂寞最難耐,我害怕的不過是泤兒不在我身邊。”
楓梟一愣,“我本以爲你打算出谷,才叫我布結界保護這裡的呢!”
展叔輕笑起來,“我答應過泤兒要在這兒等她回來。”那一刻,楓梟望着展叔一臉的慈祥模樣,特別羨慕万俟泤有這樣一個好父親。
“你若在外邊見着了泤兒,記得告訴她回家的路,說他爹等着她回來。”
楓梟眉目一彎,輕聲道,“好。”
不久後,楓梟也出谷了,他在谷外布了結界,使得冰澗谷突然消失不見,而展叔則仍處在結界之內,他依然在等待,等待他的女兒平安歸來。
{尉遲}
天蓮山外有座氣派的府邸,主人姓尉遲,名叫霜葉,此刻楓梟坐在屋頂瓦磚之上,笑得分外妖嬈,可這笑容中竟透着一股駭人之氣,他微微啓口,“我們很快就要再見了哦!”他的笑容越發濃烈起來,猶如夕陽時那嬌豔欲滴的慘烈紅霞。
他的眼睛眯起來,“到時候是敵是友就要真相大白了。”說着,他手裡握着的一塊瓦片頓時被他捏得粉碎,化作一片粉末,隨風飄揚而散。
“尉遲公子,進食的時候到了。”底下管家前來傳話,他笑着從屋頂跳下來,走到管家面前,微笑道,“走吧!老齊。”
管家老齊點點頭,隨後引了路去。
這位尉遲霜葉公子前兩日買下了這個龐大的府邸,還買了不少的下人,短短兩日間,就成了這周邊最有錢的人家。
老齊對這位尉遲公子的印象頗好,第一次見着他的時候他覺得此人過於妖媚,怕是邪氣之人,然兩日相處下來,他倒一改以往看法,覺得這尉遲公子特別和善,待下人也好,是個很好相處的主子。
可是有一回,老齊問尉遲公子爲何會遷居至此,這位公子卻板起了臉警告他,“做下人的切忌多管閒事,齊管家只消管好自家事便好。”說完他又笑了起來,笑容依然是風骨萬千。
自此以後,老齊再不敢多嘴問東問西,只管做分內事,只是隱隱中,他感覺他家的這位主子一定不簡單。
晚膳後,鬱楓梟站在夜風中,眺望着天蓮山,他邪媚地笑了,“正式的遊戲就要開始了,凌慕天,你可準備好了?”
月光灑下來,映得他半張臉格外的詭異。
[重生_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