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
這兩個字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汐照,你終於還是知道了,可是你不開心嗎?不,你應該是興奮的,只是你的眼睛出賣了你更深一層的感情。
把視線從汐照身上收回來,我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他,不看便不會發現更多我不想看到的,那些本不屬於汐照的神情。
凝望着風,我第一次看到了這個冰山般的男子溫柔的一面,在密室的時候,我就深刻地感受到風是愛玥舞的,而此刻,這份愛意更濃烈了。
我又看了玥舞一眼,那個或許該被稱爲是女孩子的小丫頭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又或者說她根本沒有表情會更恰當一些,她只是很安靜地與風對視着,然而眼中卻無一絲波瀾。
也許風比即墨影更瞭解玥舞,卻不如他愛玥舞,至少即墨影在看到玥舞的淡漠無情時,他會憤怒,而風不會,正如此刻,他看到玥舞眼中的那抹無起伏的淡色,卻是淺淺地笑了,我總覺得那笑容很模糊,我努力地想從這笑容中看出些什麼,然而終究什麼都沒捕捉到。
“風。”玥舞終是開了口,卻只是輕輕地喚了他的名字一聲。
風對她頷首,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麼,於是轉過身去,遙望遠處那個手無寸鐵卻還在堅持應戰的男子,颯冥又開始對他出手了,而他只能一味地防守、躲避。
“雲汐照嗎?”風的背影對着我,因而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是爲什麼,他的聲音顯得那麼悲傷?難道,他認識汐照嗎?
我並不知道風的實力到底有多少,但是那一刻,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汐照,他有救了。
鮮血破出,銀茹刀劃傷了汐照的手臂,“風,救汐照。”這是玥舞的聲音,淡淡的卻似乎多了些情緒。
風向着颯冥的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開口道,“這小鬼想要殺你,我定不饒他。”我一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風早就在這兒了,只是一直沒有現身罷了。玥舞有難時他應該是準備出手的,卻被汐照搶了個先,只是我不明白,汐照和颯冥打鬥的一開始他既然沒有出手,那麼最後爲何要出手相救?
許是聽到了風的話,颯冥不再對汐照繼續攻擊,而是轉過了身看着風,此刻汐照已顯疲態,他大口地喘着粗氣,看來颯冥的攻擊對他來說要應付是太過勉強了。風站到汐照面前,然後冷冷道,“你退下。”
可以輕易看出來,汐照是猶豫了一會兒的,畢竟對於這個風的底細他一無所知,但最終,他看了玥舞一眼,還是選擇了妥協,也許他只是相信玥舞。
汐照退到我身邊,我關切地問他,“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玥舞身上,想是要把玥舞看個透徹。玥舞對他的視線絲毫不閃躲,淡漠地回看過去,二人誰都不開口,一時間,氣氛顯得詭異而死沉。
倒是另一邊,颯冥在打量了風許久後終於開口,“你是什麼人?”
“風。”風依舊如在密室裡時一樣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颯冥不對他的名字再多追究,而是問,“那麼是你厲害還是雲汐照更厲害?”他是一個厲害的人物,而越是厲害的角色就越是渴望強勁的對手。
“厲不厲害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說着,他拔出劍,我彷彿看到他被一股紅光包圍着,那道紅光被稱之爲殺氣。
風飛速向着颯冥的方向跑去,颯冥雙手緊握銀茹刀準備應戰,然而當風跑到颯冥的面前,颯冥一刀揮出,竟然只斬了空氣一刀。
風,他消失了?!
颯冥突然擡起頭,只見風由空中飛落而下,劍尖朝下,就要狠狠地刺入颯冥的腦門。他一個激靈,倒地連續多個翻滾,滾出了老遠處,因而躲避了風狠毒的一劍。
站起身,颯冥的額頭沁出了幾顆汗珠,看來風的那一招確實讓他受驚不小,一直鎮定自若的他都慌了,這個風很了不起啊!
似乎是方纔險些被風殺死,颯冥的心裡很不愉快,於是他大揮銀茹刀就向風發了瘋一般地衝過去,“鏹!”刀與劍相撞在一起,發出混沌的聲響。
颯冥只有七歲,他的力量怎麼都比不過成年人吧!而刀乃重兵器,同劍又有些不同,使刀者需有一定的力量,颯冥的力量雖不容人小視,然而在面對風這樣的對手時,依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看銀茹刀就將被一把普通的劍給壓下去了,颯冥越發緊張起來,此刻的颯冥纔是使了百分百功力的颯冥吧?一咬牙,他的一條腿擡起來,瞄準了風的腹部踢去,風發現了颯冥的意圖,一收劍,向邊上一閃。
一個空隙讓出來,颯冥趁機一個飛身躍上一棵大樹,含笑而道,“這位大哥,後會有期了!”然後他如鳥兒一般飛躍而去。
颯冥也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和風幾招過下來,自知不是對方的對手,於是他逃開。他同汐照是不同的,汐照不能逃,因爲他有顧忌,如果他在和颯冥的比鬥中逃走,那麼我和玥舞就會死,爲了保護我們,他惟有硬撐,因此也搞得自己內外皆是傷。
風轉過身來,他看着玥舞,眼中的怒火轉爲了溫柔,他淡淡地道,“你沒事便好。”玥舞點點頭,輕聲回了一句,“好久不見,風。”
風的眼中有欣喜,卻似乎還有另一種感情,像是愧疚。
“汐照多謝大俠出手相助!”汐照雙手抱拳作揖而道,隨之,他又道,“有兩句話我想向風大俠問個清楚,不知可否?”
風向汐照看過來,目光是冷酷的,聲音也是冰冷的,“說來聽聽。”風只是讓汐照把問題拿出來亮亮相,卻沒答應要回答。
汐照也不在乎風話裡的意思,只是緩緩問道,“閣下何以稱玥舞姑娘爲‘顏夕’?”他不拐彎抹角,倒是直接問了重點。
風卻道,“顏夕也好,玥舞也罷,都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叫什麼有何干系?”
汐照很虛弱了,可他還是在堅持着,有些問題他不弄清楚他會心裡不暢快,“風大俠是有意要隱瞞嗎?”
風依舊是冰冷無比,“隱瞞?不知從何說起了?”他負手而立,“從我認得這丫頭起我就稱她爲顏夕,所以我不管她現在是不是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玥舞,總之在我心裡她是顏夕,我就會永遠稱她顏夕。”
汐照一怔,他算明白了,從風這裡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這個男人口風甚緊,決不會告訴他任何消息的,既然如此,他只能先問另一個問題了,“那麼敢問閣下究竟是何人?爲何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因爲他的另半張臉根本見不得人!”一個強勢的聲音突然響起來,衆人齊齊回眸,見即墨影踏着略顯怒氣的步子匆匆而來。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我看着即墨影,汐照也看着即墨影,然後虛弱地開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汐照的樣子,他真的很累了,可是爲什麼呢?難道是之前颯冥的那一掌傷他太重了?我不禁有些擔心,可是以汐照的個性,必會聽完即墨影的解釋後才願意離開的。
“意思就是,風的另半張臉早就被他自己給毀了,你說一個毀了容的人不把臉遮起來,難道還要出來嚇人嗎?”即墨影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汐照,卻是看着風,這兩個認識嗎?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爲什麼我覺得即墨影在面對風的時候說話很刻薄?
風對即墨影的這些話不以爲忤,而是淡言,“風某當初既然下得了手自毀半張臉,便不會因你的這兩句話而亂了心神,即墨影,你的目的若是逼我動怒,我想你是辦不到了。”
即墨影微微蹙眉,他萬萬沒想到風會這麼說,“多年不見,你變得不少啊!”
風卻笑了,是的,他笑了,是那種很淺的笑,“你卻沒變,依然是祀魂壇最爲強勢的壇主。”
聽了他倆的這段對話,任誰都能聽出這二人原先是認得的,只是風爲什麼會認識即墨影,而且關係還似乎非淺,正納悶着,只聽即墨影帶着戲謔的口吻道,“再怎麼說你也在祀魂壇待過兩年了,所以你該很清楚我壇歷來的規矩。”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沉,“凡是被祀魂壇趕出的弟子,是不可重新踏入本壇的。”
什麼?風竟然是祀魂壇的人?!這消息也未免太勁爆了吧?我把風又從頭至尾打量了一番,怎麼看都覺得他像是個正派人士啊!哪裡像是從祀魂壇這種邪派走出來的人?可偏偏,事實就是事實,不容人質否。
風的面部又冷下來,他說,“你以爲我很想踏入這地方嗎?要不是爲了顏夕,我纔不願進來呢!”
“她如今叫玥舞。”即墨影的聲音也冷得沒有了一絲感情。
風一閃身來到了玥舞面前,“我管她是顏夕還是玥舞?總之今日我要帶走她。”說着他的一隻手便搭上了玥舞的肩膀。
緊接着,另一個人影閃過來,那人一出手就把風的手從玥舞的肩上重重地打開,“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呵!”冷笑一聲,“那還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即墨影雙手往腰繫一摸,雙手再伸出的時候已多了兩把短刀,雙刀在手,他正氣道,“有膽就來一較高下!”
風似乎早就想和即墨影好好地來一場較量了,至於介中的原因,我猜想是風贏了他便可要求帶着玥舞吧!
風向後躍去,然後拔劍,似乎是約好了的,二人手持兵器向着對方衝來,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很明白,這是一場王者間的較量,他們倆一定都會使出全力,只爲打倒對方。
“鏘!鏘!鏘!”劍與刀多次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風縱身一躍飛至空中,我驚覺這是方纔他對付颯冥的招數,但即墨影畢竟是壇主,他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角色,只見他不躲不閃,蓄滿真力於掌心,雙刀一出,夾住風的長劍,隨之向後退去,雙刀夾着長劍一陣長拖,與劍面摩擦生起“嗤嗤”的響聲。
風的劍面一側,輕輕一撩,便躲開了即墨影的夾攻,即墨影也不慌張,一腳蹬在樹幹上也躍上了空,二人的刀劍又是一番碰撞,突然,即墨影的一刀脫離了手中,向着風的方向飛過去,風心下一驚,立馬向後翻身,腳踩在樹枝上又躍向另一塊地方,卻不知何時即墨影已來到他的面前,這才意識到中計了。
再向左邊閃去,他卻依然不驚慌,長劍點地,手一撐穩穩落地,其動作如行雲流水,方寸不斷,連綿不絕,玄起落雁,恆飛自然,如此一番刀劍相鬥之後,還能呼吸自然,沉穩圓和,倒頗有幾分太極劍法的意思在其中。
而另一邊的即墨影,並沒有對風繼續攻擊,而是站在一丈之外,腳下不丁不八,穩如泰山。
“你的刀法進步不少。”風冷冷地道。
即墨影的嘴角微微揚起,“還不是拜你所賜?”
這二人的對話總是讓我揣測頗多,即墨影和風一定有一段不爲人知的過去,至於在那個過去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是我隨便揣測便能猜出來的。
“哼!”風冷哼一聲,然後持劍而過,“那就讓我瞧瞧你究竟變得多厲害了!”
即墨影沒有再回以任何話語,而是迎着風的劍而上,雙刀在月下閃爍出刺眼的光芒,一股陰柔之風從耳邊劃過,風似乎飄了起來,或者應該說他離開了地面大約有一公分的距離,頗有幾分凌波微步的味道。
頓時,他開始移動步子,身影由一處移到另一處,緊而又由那一處移向另外一處,速度之快讓人感覺他時隱時現,就連即墨影也一時沒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即墨影的雙脣緊抿,看似風的這一招讓他有些應接不暇,突然,空氣中出現一把劍,直直指向他,他一側身,躲過了那劍,卻纔平靜了沒多久,另一邊又伸出了利刃,逼得他節節後退,他一直提着心,四處張望,就怕風的劍又在什麼方向突然伸出來。
真正可怕的敵人,不在於他的武功有多強,而在於他無形,試問,看不到的敵人要怎麼去擊敗?
(卷卅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