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能保護得了她,卻沒想到……”終於,在汐照的講述裡,我完整地聽到了他的過去,那段我來不及參與的過去。
我們並肩坐在臺階上,我不看他,他也沒看着我,我們彼此看着不同的地方卻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傳遞着微弱的溫暖。
“那我們的呢?我們的相遇。”忍不住催促了一聲,我急切地想要知道漠顏與他的故事,想知道他這樣的人爲什麼會留在漠顏這樣可以稱之爲妖女的女人身邊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對我來說也是十分重要的,我心裡那個聲音這麼喊着。
“你不是很清楚嗎?”疑惑地反問了一句,汐照回過了頭不解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聽你講而已。”淡淡地敷衍道,而汐照也沒有多想,又開始講起了我們相遇的故事。可是這個故事跟我想的實在差得太遠了,或許連以前的漠顏都不知道吧!原來,不管是我還是漠顏,對汐照來說都只是一個影子,一個被賦予了別人靈魂的影子而已!
哈哈,心突然大笑起來,是在笑我的自以爲是吧!自以爲是地以爲能取代,卻不曾發現自始至終都只是替身,頂着別人的影子才能獲得與其他人一樣待遇的替身!
……
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汐照仍舊自顧自地說道,“我能感覺到,玥舞就是顏夕。”
“只是相同的臉而已,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你憑什麼說她就是!”認識到自己的悲哀,我的語氣不自覺的變得尖銳起來。
“心。”用另一隻手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他淡笑着,“心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愣了愣,我將手從汐照手裡抽回來,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說,我不喜歡玥舞,你會怎麼做?”
汐照怔了怔,“爲什麼?”他不明白,而我卻不想告訴他。
我搖了搖頭,隨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心。”學着他的動作,將手放到胸口道,“心的感覺是不會錯的!”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汐照聽了我這麼說也急切地站了起來,“漠顏……你……”
我盯着汐照,“放心,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也不能對她怎麼樣,不是嗎?”因爲有你在啊。儘管我還分不清楚對你和楓梟之間愛和喜歡的區別,但你仍然是我的弱點,這點不能否認。
“漠顏……”我的異常讓汐照收起笑而皺起了眉頭,但我只是笑了笑,“不用擔心,我大概只是累了,好累了。”說完,我揮揮手,走開了。
汐照,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不會明白我心裡的那頭野獸是如何的在叫囂憤怒着。因爲玥舞,我失去了你所有的關懷,失去了我想要一直擁抱的溫暖,甚至失去了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誓言,也是因爲她,楓梟纔會離家出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所以……
目光不禁的殘忍起來,我是個無情的女人,也是個有心計的女人。我擁有的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奪走,特別是這些從上一輩子就開始渴望的溫暖!所以,玥舞,我不會把汐照讓給你,更不會讓你奪走我所擁有的任何。如果你想同我鬥到底,我不在乎,就讓我們看看,誰比誰更狠吧!
……
當我正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卻在嵐壁宮的花園裡撞見了一個人,一個讓我震驚無比的人。
逆嵬回來了,帶着血淋淋的身體回到了我嵐壁宮。
“逆嵬?!”我驚呼他的名字。
“漠顏……”他一句話沒能說完,就倒了下去,我扶着他滿是傷痕的身體,險些暈倒過去。
爲什麼一天之內能發生這麼多事情?我真的很累了……
聽到了喧鬧聲,汐照也走了過來,見了這樣的情況他也嚇壞了,趕忙請了大夫過來。大夫瞧了逆嵬一身的傷後也直搖頭,說了一堆“怎麼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之類的話。隨後他開了藥方子我讓丫鬟去取了,而我和汐照則陪在逆嵬的身邊,一時間,我們似乎都忘記了,其實在這宮中還有另一個女子,叫做玥舞。
逆嵬一直昏迷着,直到兩天後的一個夜晚,他突然醒了。醒來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墨莊是凌慕天的老巢!”
墨莊?我和汐照都怔住了。
死寂般的沉靜侵襲着我的身體,讓我久久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
雙手緊握,直到指甲陷入了肉中,疼痛的感覺才讓我清醒過來,“當日我和楓梟回去過墨莊找你們,可那裡早是人去樓空了,怎麼可能是凌慕天的老巢呢?”我有些不解,難道說那日的空城是凌慕天故意設計的?
逆嵬的臉色依舊很蒼白,“那裡本來就是凌慕天的老巢,而這次爲了把十字祭的擁有者一網打盡,他把墨莊讓出來,他本想讓墨崇把你們都殺了,但似乎是因爲龍闕失蹤的緣故,所以他臨時改了計劃。”
手託着下巴,“龍闕失蹤?”我淡淡地問。
“是,墨莊內我們所見到的龍闕其實是墨崇的兒子墨付,而真正的龍闕在我們離開花雨山莊之後便下落不明瞭。”
龍闕下落不明?難道他遇難了?我咬了咬下脣,“那個龍闕是墨付所扮這點我也知道,只是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凌慕天臨時改了怎樣的計劃?”雖然在那一夜我們都受了很大的創傷,卻不知凌慕天的目的究竟何在。
只見逆嵬也衝我搖搖頭,“我不知道,像是在警告,卻似乎又不是。”
我低頭冥思起來,凌慕天那個狡詐的傢伙,我們完全摸不透他的計劃,他到底打算怎麼做?擡起頭,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逆嵬,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逆嵬的眉頭微蹙,臉上泛起慍色,“被一個七歲的小鬼給傷的。”
“什麼?”我和汐照異口同聲地喊出聲。
七歲的小鬼?這怎麼可能?再怎麼說逆嵬也算是個江湖上喊得出名號的人物,要說是被個老前輩傷了還能理解,可是被一個七歲的孩子傷了,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他叫颯冥,是凌慕天手下的人,但對他的底細我卻一無所知。”逆嵬的表情看上去是無比的憤恨,“雖然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但絕對是個狠辣的角色。”
我的心一顫,緊而目光一犀利,“逆嵬,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給我細細說來。”
逆嵬看我認真起來,就要坐起身來,我扶了他一把,正如當日我剛穿越到這兒的時候逆嵬對我那般的溫柔。我把枕頭墊在了他的背後,他冷酷的容顏顯得有些微紅,“多謝。”
我對他搖搖頭,然後在牀沿坐下,“逆嵬,不要因爲怕我擔心而遺漏掉某些情節,知道嗎?”我知道他會顧忌我的感受,但若因此而錯失了某些重要的線索那便不好了,所以我需要提醒一下他。
……
逆嵬愣了愣,隨後頷首應是,“那日,我引開了墨崇,在一個空地上我們來了一場決鬥,墨崇的‘大狼毫’力量甚大,若不是用了老宮主傳授的嵐壁劍法我定已死了。”
如今逆嵬活着回來了,那就說明嵐壁劍法確實是起到了作用,如果當真如此,墨崇他……“那麼最後結果如何?”我顯得有些焦急。
“墨崇死了,被我殺死的。”
果真如此,我點點頭,很好,墨付被楓梟殺死,墨崇被逆嵬所殺,如此一來墨家就絕後了。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之後呢?你回了墨莊?”
“對,我回到墨莊的時候那裡就只有颯冥在,他是特意在那裡等我的,而那裡是凌慕天的老巢也是他告訴我的,另外他還說他是凌慕天派來殺我的。”他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他說話很是大言不慚,屢次出言不遜,於是我們動起手來,卻不料那小鬼好生厲害,招式狠毒,我被他傷到如此,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設法逃走,而他也沒追來,只是在我身後說我們會再見的。”
原來如此,我眯起眼,看來這個颯冥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他日若是相見,他將會成爲我們極大的威脅。
汐照和逆嵬的武功相差不多,逆嵬打不過颯冥,那麼汐照也定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唯一的希望是楓梟,然而楓梟此刻卻不在身邊。
“逆嵬這些日子就好好養傷,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哦!”我衝他笑了笑,站起身,“我先走了。”
“嗯,慢走。”逆嵬淡定地給我送行,轉過身,我得臉色立馬冷漠下來,到了門口,聽到屋子裡汐照和逆嵬的對話,又不免一陣感傷。
逆嵬問汐照,“楓梟呢?”
汐照說,“走了。”
心再一次震動了一下,楓梟啊!無論你離我有多遠,對你,我還是無法做到釋懷,此刻,聽到你的名字,我的心還是會不禁地痛起來。
楓梟啊!你在哪裡呢?
……
明明很累很累了,可是眼睛卻乾澀得合不起來,僵硬地睜着,我抓不住絲毫的睡意。於是下了牀,走到屋外,天空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今夜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明月孤零零地懸在空中,彷彿在提醒着我失去了什麼。
芸兒剛給逆嵬送去了藥,這會兒回來,瞧我一個人坐在石墩上不知在想什麼,於是向我走來,“宮主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呢?您也不怕着涼?”
我擡眼看到芸兒眼中的擔心,對她笑了笑,“我沒關係的,芸兒,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芸兒顯然愣了愣,久之,她點了點頭,“嗯,好!”作爲丫鬟,無論主子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她都沒有權力拒絕,只是像這樣同主子暢所欲言,想是沒幾個丫鬟經歷過吧?
我的雙手扶在石桌上,眼睛望着夜空,哪怕今夜的天空只是一塊黑色的布,“芸兒,你說汐照這人怎麼樣?”
芸兒笑起來,“汐照是個很溫柔的人吶!我一直覺得他笑起來很漂亮呢!”她歪着小腦袋想了想,又道,“汐照的脾氣很好,有時我甚至會覺得他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生氣的人。”
是啊!汐照對每個人都這樣,他用他特有的笑容欺騙了他身邊的所有人,直到玥舞的出現,我才真正地發現,以前我們都錯了,真正的汐照只是那個在顏夕面前的汐照。
“對啊!我也覺得汐照很溫柔、很體貼、很善解人意。”我看到芸兒在那兒點着頭表示贊同我的意思,我慘然地笑了,“他很真實。”
很真實,我從來就不認爲這世界上會有像汐照這樣好似很完美的人,但當我遇到了汐照後,有一度我信了,相信汐照本身就是一個神話,完美地創造着一個個奇蹟,然而玥舞的出現又讓我赫然發現,汐照也只是一個人。
將目光移到芸兒身上,我又問她,“那麼楓梟呢?你覺得他怎樣?”
我看到芸兒的小臉上漸漸變得面無表情,“我討厭鬱楓梟。”她甚至顯得有些忿忿,“我知道作爲一個丫鬟我是不該說這些的,可是宮主,鬱楓梟他傷你這麼多次,你爲什麼還要留他在身邊呢?”
看着小丫頭一副爲我打抱不平的模樣,我淡淡地笑着,“他走了。”
芸兒一時沒明白我的意思,她眨巴着雙眼,“走了?什麼走了?”
我的嘴角不知爲何竟然揚着好看的弧度,“走了就是走了啊!今兒下午,楓梟被我氣走了。”心平氣和地說着,沒心沒肺地笑着,我就像一個做錯了事還不知悔改的壞孩子。
芸兒到底還是個孩子,之前還盡說楓梟的不是,這會兒聽說他離開了卻又有些難過了,“宮主把鬱楓梟趕走了,那麼你……”
她沒有說下去,而我卻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是啊,會難過,可是他都走了,我還能如何呢?”
“宮主可以派人去把他找回來啊!”芸兒好心地給我提建議,我看着她沒有說話,芸兒,你不會明白的,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向任何人低頭,楓梟如此,玥舞亦是如此。
芸兒是個機靈的丫頭,她琢磨着氣氛有些死沉,於是另起了個話鋒,“宮主又問汐照又問楓梟的,怎麼就不問問逆嵬呢?”
我好奇得擡起頭,“逆嵬?”
“是啊!他纔是對宮主最好的人啊!”
“你說逆嵬纔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有些錯愕地看向芸兒,不明白她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芸兒也有些不可思議地回望我,“宮主是真不曉得還是裝的呀?這整個嵐壁宮的人都看得到逆嵬對宮主的好。”
我一怔,逆嵬……我突然想到那時在洛陽我們遭到夜襲,逆嵬發了瘋一般地到處尋我,“逆嵬對我如何好?”我問芸兒。
芸兒則把他心裡的逆嵬全都告訴了我,“宮主別瞧逆嵬總是擺了張冷冰冰的臉,其實他的心是很熱血的,就拿那次宮主被夜雲輕傷了後您昏迷的那段日子,逆嵬對宮主的悉心照料您不知道,可我們卻都是看在眼裡的,恕芸兒直言,我覺得逆嵬比任何一個人都愛宮主。”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愛?芸兒提到了愛,心再次開始糾結,什麼是愛?爲什麼愛?我不懂。
楓梟、汐照、逆嵬……我的心開始搖擺。
(卷廿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