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 楓梟在我心中就是一個邪惡危險的風流公子,擁有着一張絕色妖嬈的容顏,同時又是聰明絕頂彷彿無所不能, 他好像有數不清的優點, 卻總是自以爲是, 我總說他自私,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不曾考慮別人的感受, 這一次,他又做了自私的事兒了,他竟然在玩命, 而他玩命的原因居然是爲了我,他想要我平安無事。
楓梟, 你好傻, 你爲我如此付出, 但你可曾想過,你爲我所做的犧牲也許我根本補償不了你, 你何苦爲了我做到這種地步,值得嗎?
趙祺的手伸過來,他的指尖輕觸到我的臉龐,我微微一顫,想要躲, 卻被他的手牢牢抓住, 他只是很溫柔地爲我抹去臉上的淚, “叫楓梟瞧見你哭的模樣, 他會來找我算賬的。”
我迷茫地看着清王, “我哭那也是我的事,他找你算賬作何?”
“那傢伙霸道得很, 漠顏應該比我清楚纔是。”他抱怨道,“若是他知道你哭了,準會說是我把你給惹哭的。”
我含着淚“噗嗤”笑出聲來,“楓梟確是這般的人。”
“所以咯,你別哭了,不然我可要被你害死了喲。”他無所謂地開口,我知道他只是在哄我開心,讓我不那麼難過自責而已。
我自己抹去眼角仍殘留的淚,“好,不哭了。”想來這種哭哭啼啼的模樣確實不像我江夜玥的作風,還是趁早收手,免得給人看笑話,“那麼清王殿下之前說您以爲楓梟會事先知會我他還活着的消息是怎麼說?”
“哦!這個啊!因爲那時他在谷內,曾拜託我出谷將‘夜吻’和‘雪噬’帶給他。”趙祺淡淡地道。
“‘夜吻’和‘雪噬’?”是那兩把一善一邪的劍,當日君遲軒道,二十年前這兩把劍和他們的主人一塊兒失蹤了,可是這會兒怎麼又會出現了?而且還同時出現在楓梟的手裡?這似乎太詭異了吧!
我剛想提問,卻聽趙祺道,“當日漠顏和楓梟各持一劍,楓梟使的是‘雪噬’,漠顏使的是‘夜吻’,可你們二人因爲一方控制不了雪噬劍之魔,一方用不上夜吻劍之善,所以最終將這兩把劍封印了。”他又開始講述另一個故事,我知道,作爲嵐翹漠顏,我本該知道這個故事,“當時楓梟將這兩把劍封印在了天蓮山下,本打算此生此生不去碰它們,可是這回不知怎麼的,他竟然讓我去解開封印,取出這兩把劍。”
我的目光中裝滿了震驚,不是因爲楓梟封印雙劍,而是因爲在趙祺的敘述中偶然提到的一個詞——天蓮山。
“您說天蓮山?殿下知道天蓮山?”
趙祺衝我點點頭,“嗯,那是一座聖山,天蓮山上有一片竹林,那是先帝最愛的地方。”我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凌慕天竟然選擇了一座聖山做老巢,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我暫且顧不了這麼多了,於是對趙祺道,“請殿下繼續說。”
“本王本以爲楓梟急於要這兩把劍是想在漠顏面前使出這劍,因爲這是你們倆的劍,所以只要你見到黑衣人手中的劍,就自然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了,也就知道了楓梟未死的消息。”
對啊——
我的眼睛猛然睜大,既然我是嵐翹漠顏,我就該認得當日黑衣男子手中的夜吻劍,我明白了,怪不得當時君遲軒在得知救我那男子的武器是夜吻時眼中會閃過那樣的神色,也難怪他會同我講關於“夜吻”和“雪噬”的故事,原來他懷疑我了,不,應該說,我穿幫了!
嵐翹漠顏不可能不認得夜吻,除非我不是嵐翹漠顏,所以君遲軒故意和我說這兩把劍的故事,倘若我是知道這個故事的,我定會打斷他,即使我讓他繼續說下去,也不會在他說到“雙劍隨其主人一同失蹤”時而表現得若無其事,好一個君遲軒,他竟然在套我的話!我緊咬着下脣,如今君遲軒已經知道了我是假貨了,以他的頭腦,也許他知道的東西遠比我想象的要多,看來以後若是見了他,我定要時刻防着他纔是。
“清王殿下,您知道楓梟此刻在哪兒嗎?”楓梟竟然願意讓趙祺協助他來演出這一假死的戲碼,定是把他當作了朋友來信任,所以我不妨也信他一次,我信他不會騙我。
趙祺眼波平靜,“前兩日我去了趟冰澗谷,可是冰澗谷已不復存在。”
“嗯?”我一怔,“不復存在?這是什麼意思?”
趙祺的面色冷漠下來,“意思就是說,原本冰澗谷所在的位置成了一條死路,走不過去了,冰澗谷彷彿突然之間從人間蒸發了。”
人間蒸發?這怎麼可能?不久之前我們還住在那裡呢?這麼大的一塊地方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我臉上裝作若無其事,眯起眼,我對趙祺說,“我不信一塊土地會無緣無故消失,殿下,您知道原因對嗎?”
只見趙祺輕一頷首,淡淡開口,“我想應該是被布了結界。”
“結界?”我不解地問,“爲什麼要在冰澗谷外布結界?那裡不是已經有機關保護了麼?”
趙祺想了會兒,隨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冰澗谷內已經無人了,機關陣保不了一個空谷,若是有哪個不怕死的人硬是要闖入也是能進了,可是結界就不同了,倘若在谷外布了結界將冰澗谷隱藏起來,便不會有人擅入其中了。”
原來如此,我心中恍然大悟,可是我卻還有一個疑問,“是誰爲冰澗谷布的結界?”旋兒嗎?不可能,那丫頭連武功都不會,展叔嗎?可卻沒聽他提起過,除此之外,冰澗谷就只剩下一個人,他是——
“楓梟。”伴着趙祺口中吐出的那個名字,我的嘴角輕輕地揚起了漂亮的弧度,“楓梟師承祀魂壇,所以他會布結界也一點不稀奇。”
趙祺笑道,“不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說明楓梟已經出谷了,只是此人來去無蹤,如今清王也失去了與他的聯絡,這樣我要找他就更不容易了,但是仍要慶幸,只消知道他還活着,我便滿足。
然而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又慢慢浮上了水面,谷內既然已無人了,那麼展叔和旋兒又去了哪裡?若說展叔是去跑江湖了,那麼旋兒那個不會武功的小丫頭又會跑到哪裡去呢?一切的一切,總覺得都在慢慢地偏離軌跡,終點似乎變得遙不可及。
回到醉楓池的時候已是申時末,逆嵬正在我的房裡等我,見了我擔憂地問我又跑去哪兒了,我衝他露出一抹微笑,淡淡地道,“我在一樓那兒撞見了清王殿下,所以同他聊了會兒。”
他垂下黑眸,想是有些生氣的模樣,冷冷而道,“我上那兒去尋過漠顏,可沒瞧見你。”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過來這傻小子在生什麼悶氣,於是道,“後來我們出去走了走,也沒走遠,就在十里亭那兒。”
“哦。”逆嵬隨意地應了一聲,表面裝的絲毫不在意,可我知道他心裡在意得很,這傢伙總是如此,什麼事兒都只放在心裡,偶爾我逼他說,他也從不說自己的感受,爲此我亦無可奈何。
我牽了他的手走到桌邊坐下,“逆嵬在怨我什麼?是怨我沒告訴你我和趙祺一塊兒出去,還是怨我和趙祺這個人在一起,或者是……”我的眼睛眯起來,刻意放出一股危險的味道,“你覺得我在故意隱瞞你,你覺得我對你不誠實?”
我並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逆嵬心裡的不痛快,這傢伙對我的感情早已不是秘密了,如今我同趙祺一塊兒出去,又沒事先同他打招呼,他心裡自是不高興的,可是他這人有什麼心事都不說出來,這會兒也只會一個人吃乾醋,我是拿他沒法子,只能嚇嚇他,讓他以爲我也生氣了。
果然經我這般一說,逆嵬頓時着急起來,他忙擺着手道,“沒有沒有!我決沒有那意思,只是……”他垂下眼眸,眉宇間露出一絲凝重之色,“我只是擔心漠顏,”他頓了好一會兒,才接着道,“喜歡漠顏。”
我微挑柳眉,好奇地瞧着他,打趣地道,“這事兒同喜歡有什麼干係?逆嵬你生你的氣,可別扯到我身上來。”
“我……”他的臉頓時紅了,頭卻垂得更低了,“我喜歡漠顏,所以聽到漠顏說你和清王出去了,心裡不免有些……”他又停了下來,一句話頓時斷在了空氣之中。
我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然而戲謔心起,便問,“有些什麼?”
他一咬牙,猛然擡頭,看着我的眼睛道,“不是滋味兒。”他那樣直勾勾地看着我,倒是叫我一愣,“我喜歡漠顏啊!瞧見你和別的男人在一塊兒,自然會不高興。”
我未料到他竟會如此誠實,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支吾着想要扯開了話題,“清王殿下他……”
“夜玥!”逆嵬突然來到我面前蹲下握住了我的雙手,“這些日子我想過了,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一直喜歡你,直到——”我的嘴角似乎綻開一朵笑意,可這笑容卻有些苦澀,“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低下頭,我淡淡地笑了,看着俯身在我面前的逆嵬,我心中一個衝動,將他的頭擁入了我的懷中,我的下頜輕輕地抵在他的頭頂,“傻逆嵬,你對我這麼好做什麼呢?”
懷中人微微啓口,“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對你好。”
“傻瓜,你何苦呢?”逆嵬,你對我太好太好,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了你那該怎麼辦?到時我要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我自己的心,還有那個起死回生的楓梟的心?
逆嵬脫離了我的懷抱,他站起身,指尖輕觸我的臉龐,溫柔經由手指傳來,溫暖無比,“不由自主地對夜玥好,那似乎已成了習慣。”
望着他的深情,我輕嘆一口氣,“逆嵬啊逆嵬,自古最是癡情苦,你卻偏偏要循着這苦頭無怨無悔,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他沒有回答我,而我也不需要他給我什麼回答,因爲我知道,我早已拿他沒有法子,自從我知道逆嵬的心裡有我起,我和他就註定將陷入這個感情的漩渦,誰都救不了誰。
過了許久,我才意識到氣氛的僵硬,剛想開口卻給逆嵬搶了個先,他那樣筆直地立着,將我的頭擁入懷中,“我真的不放心你孤身冒險。”
我的頭埋在逆嵬的懷裡,“你知道的,這件事必須有一個人去做。”
他依然將我擁得緊緊的,“我不明白爲何那個人要是你?我更不明白爲何你不讓我相伴?”
我在他的懷中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可是他沒有看到,“沒有理由。”我淡漠地道,“不要忘了,逆嵬,我江夜玥也不是什麼善類,所以你不必爲我擔心。”
他沉默了良久,我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只感覺他的心跳跳得有些快,半晌,他道,“我知道了,夜玥這一路勢必要小心,我在嵐壁宮等你歸來。”
“嗯!”我點點頭,轉眼目光又哀傷起來。逆嵬,你問我爲何不願意讓你相伴,其實是因爲我對自己的計劃一點把握都沒有,此去會見凌慕天,我是把我的性命都投下去當賭注了,我的精力頂多只能聚在如何同凌慕天鬥智之上,除此之外便再無心思去保護你了。也許你會說,你不需要我的保護,可是逆嵬,你知道嗎?萬一有一日我發現我在乎的人成爲了我爲人利用的弱點,那是怎樣的一種無奈,所以,你就留下來吧!此去危險,我不想帶上一個可能被人利用的弱點在身邊,更不想逆嵬因爲我的緣故而受到任何傷害。
“漠顏何時出發?”不知不覺他又稱我爲漠顏了,然而口吻中依舊是滿滿的關心。
我依偎在他的懷裡淡淡地回答,“天一亮就啓程。”
他將我拉起來,我們相對而立,繼而他突然抱住了我,“天快亮了。”他的側臉摩挲着我的髮絲,我墊着腳尖使自己能夠上他的身高,“嗯,是啊!”
臉不禁漲紅了,我將頭埋入逆嵬的肩窩,不讓他瞧見我雙頰的紅暈,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想這樣抱着你,一直到天亮,好不好?”
我的嘴角噙起一抹溫暖的笑,“好。”
逆嵬,也許我從來都給不了你什麼,可是這一次,我即將踏上那條危險的道路了,此去我不知我還有沒有命能活着回來見你,所以今日,至少一次,我要給你溫暖,我要讓你知道,江夜玥並不薄情,逆嵬爲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對我付出的每一段情我都記得,並且不是隻這一刻記得,而是永生永世記得。
(卷柒拾捌完)
——第三幕_落幕
[2008-10-5 22:08:59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