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錐已經在賈羽龍的皮膚劃開了一道小口,血逐漸溢了出來,格外刺眼。
彭民死死盯着賈羽龍背後的男子的一舉一動,儘管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怎麼進來的。但他大概能猜出來,對方應該是一名卡利亞里入侵者。
這就麻煩了。
“別!教授!”
賈羽龍忍着痛喊道,但聲音並不大,因爲他快被勒地喘不過氣了。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教授,你是個明白人。”男子一腳把賈羽龍勾倒,並將錐子扣在賈羽龍的後腦勺上,“你應該清楚誰佔主動權,快點!我趕時間!”
“……密鑰在我的一份電子存儲器裡。”
彭民慢慢地坐了下來,拾起了自己脫下的西服,從內部的貼着心臟的的一邊取出了一塊U盤。
“快點拷貝。”男子也很聰明,看見彭民的動作就知道他要幹什麼。
“限你三分鐘!”他又補充了一句。
“要麼五分鐘,要麼你什麼都得不到!”彭民壓死聲音,依舊滴水不漏地插着網卡,打開電腦。
他偷偷瞥了一眼那名男子,發現男子的的左臉有一道驚人的刀疤,其長度大概跨過整張臉。
“行!”刀疤臉思索了幾秒,答應了。
彭民心裡鬆了一口氣。他猜對方應該也是一個對電子信息有點基礎的人物,但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時間。
他不想去看賈羽龍眼神裡有多麼落寞,不想去想於冠捷是否安全,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能在操作的過程中以一種隱蔽的方式來求助,但是求助誰?怎麼發信息?刀疤臉死盯着屏幕,彭民沒有太多辦法去搞一些小動作。
當然,他肯定不會把真正的“密鑰”給這個男人,但也肯定不會帶着賈羽龍英勇赴死,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
“密鑰”由數百張數據和圖像組成,彭民曾料想到這些東西可能會被盜取,就設了這份大號假文件,而且,他故意設定了最高傳輸速度,這樣,他就能增加等到支援的機率。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三十秒,彭民一點點盯着進度條,他多希望電腦能夠卡機,甚至崩潰,甚至裝作不小心把網卡碰鬆,讓一切重新開始,但是,就怕刀疤臉發現了差錯,當着他面,殺掉賈羽龍。
他在也不想看見有孩子倒在血泊中了。在十年風雨中,他曾目睹鄰居家的哥哥被亂石砸中,一顆又一顆,最後倒地不起。這是第一次,然後他入唐,守衛邊疆,這種場面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導致自己堅持不住,轉到了其他部門。
尤其是讓他眼前一亮的孩子。
“篤篤篤!”
忽然間,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外還伴隨着輕微的喘氣聲。
彭民看向那個男人,但對方示意,繼續拷貝!
“教……楊哥!在嗎?”
這是汪東陽的聲音!賈羽龍和彭民原本的希望死灰復燃。
刀疤臉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他思考着,忽然之間鬆開了手,身體也有了虛浮的影子,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裡,消失了所有人的眼前。
四分半!如果再晚那麼幾十秒鐘,即使彭民拷貝完成,刀疤臉也可能會大開殺戒。
但汪東陽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從機場出發,坐了直升機和軍車,又一路小跑來到這兒,完全只因於冠捷的一條信息。一路上,他也在不斷給對方回信息,但得到的回覆卻是“負傷,已送至醫院”的隻言片語,什麼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出來,就連彭民教授的房間還是他找網管,憑着一面之緣才拜託其找到的。
在敲了幾秒鐘後,他都有些狐疑了。門上鎖了,裡面有微微的響聲,裡面發生了什麼嗎?
“汪東陽!”賈羽龍捂着臉打開了門,“小心!有個人消失了!他就在……”
“報團!”彭民此時也大步走了出來,“我們要抱好團!不要被……”
汪東陽感覺後背一股寒意,他急忙轉身,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把鋼錐在即將插入自己脖頸處時,終於停住了——汪東陽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真是防不勝防!汪東陽沒有和對方僵持,因爲自己的力氣在對方之上,他順利地將對方的手腕扳了過去。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汪東陽的手臂力量那麼大,簡直跟賈羽龍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一陣寒風吹來,男人就像一堆塵埃,在汪東陽的眼皮子底下灰飛煙滅。
“消失了?”他對自己的感官認知開始抱有疑惑,“這是什麼能力?什麼鬼?”
“剛纔他也是……”
只有彭民站在原地。
“讓無關人士趕快離開這裡!”
他突然大手一揮,絲毫不顧殺手的潛藏。兩個網管迅速把剩下所有人的網費結了後,立刻去找負責的男青年去了。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網吧很快被清空,只剩下這三個人以三角形的形狀站立着。
“好了教授,下面我們該怎麼辦?”賈羽龍問道。
彭民沒有說話,他甚至沒有去刻意去辨認空氣裡的殺手。汪東陽發現,他的手伸進了襯衫前的口袋裡,明顯是在掏什麼。
一塊U盤!賈羽龍也看見了。他瞬間想起來,這是彭民拷貝密鑰的工具!
“我不管你在哪裡,都要聽好了!”彭民的聲音洪鐘一般明亮。
他將U盤舉到自己的眼前。
“我已經把密鑰拷好,從現在開始,過三十秒,我要把它摧毀!”
汪東陽和賈羽龍瞬間便明白了,彭民教授這是要把刀疤臉引出真身,而這塊拷出來了密鑰,就是誘餌。
但是,這樣做的風險極大,以刀疤臉的速度,雖然搞不定汪東陽,但是對於彭民而言,無論是力量,近身搏鬥,一個老人怎麼可能制服一名殺手?
“教授!”汪東陽急忙向彭民伸出手,“把它給我!”
但也許正是這些話刺激了空氣中的男子,當時間走過規定時間的一半,他手握鋼錐,出現在了彭民的側後方。
“抱歉了。”他的話比礦泉水還要淡,但接下來,手裡的鋼錐便刺向了彭民的腰部。
U盤從彭民手中滑落,摔落在了地上。深紅色的血液慢慢在彭民的襯衫上蔓延開,但他並沒有因此倒下,而是用左手抓住了刀疤臉的手腕。
“教授!”汪東陽和賈羽龍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他們看着彭民白色襯衫上的積血越來越多,並一起衝到了對方的身邊。
刀疤臉見狀,掙開了彭民的手,去撿掉在地上的U盤。但當他手按到了U盤的表面的伸縮裝置,其內部突然彈出幾根刺,狠狠扎到了他的手掌。
此時,彭民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了,他晃了晃,直接向後仰去。
“教授!”汪東陽急忙攬住了彭民倒下的身體,大聲吼叫,“救護車!快!”
“你不適合當一名殺手。”
彭民艱難地轉過頭,斜眼看着刀疤臉,聲音雖小,但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是的,我不適合。”他答道。
“你更適合當一名程序員,或者從事一些文秘工作。”彭民用手擦了一下臉上冒出的汗珠,而汪東陽慢慢將他的襯衫撕開,趁機從口袋裡找一些止血帶,準備給他止血。
“但是我迫不得已。”
賈羽龍第一次覺得這名男子是那麼紳士,那麼從容,甚至連臉上的刀疤都在慢慢變得黯淡。
“U盤你拿去吧,反正裡面的東西都是錯誤的。”彭民的語速越來越慢,但更像細水長流了,“你知道的,密鑰這個東西,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沒有密鑰嗎?”賈羽龍問道。
“與其準備密鑰,不如準備一次旅行。”
這句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刀疤臉的目光就像短路的LED燈,在明亮一瞬後,徹底黑暗。
“也就是說。”他彎着腰,咳嗽了兩聲,“生物監測纔是正道?”
“這個我無可奉告。”彭民哈哈笑了一聲,“我只能告訴你,你中毒了,而且是神經毒素,能不能通知你的人,就全看你的速度了。”
刀疤臉沒有說話。他意識到了自己所犯的錯誤,也明白了時間的短暫。“或許我真的應該當一名技術員,如果我的臉上沒有刀疤的話。”他單手一撐地的同時,再一次消失。
但是,他沒有時間了。在短短几秒鐘內,他便失去了行動能力,徹底變成空氣中的微塵。
而此時,賈羽龍之前叫的救護車的鳴笛聲逐漸傳來,汪東陽也幾乎完成了一次止血。青春痘主管此時也跑了過來,大呼小叫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幫汪東陽扶着彭民逐漸癱軟的身軀。
又過了三分鐘,醫生跑了上來,對彭民簡單包紮後,便將其放置在擔架上。
“傷者年齡偏大,還要進行搶救。”汪東陽抓着醫生說道,忽然,彭民虛弱地叫住了他。
“汪東陽。”
他第二次叫全了汪東陽的名字。
“我可能要休息一會兒,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我會派人去看護你的,教授。”汪東陽低聲說道,“您一定要好起來,地球還需要你。”
“不,你們是地球的主宰。”彭民微微搖頭,“我只是一個輔助。”
汪東陽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彭民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累了。他目送着對方被慢慢擡走,青春痘男在邊跟着邊大聲哭泣,身旁卻已經空無一人了——賈羽龍因爲面部受傷也被要求送往醫院,而自己呢?毫髮無損,因此成爲了“無關人員”,留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但他隱隱地發覺,什麼東西彷彿刺激了彭民紳士下的柔軟內心,使他露出了這個年紀應有的慈祥。
在處理好後事後,他汪東陽一個人走出了網吧。萬晨受傷,賈羽龍受傷,於冠捷受傷,劉鵬飛失蹤,現在他算了算,能用的正常勞動力,就自己一個人了。
而劉鵬飛依舊下落不明,汪東陽不可能回賓館。他現在無路可走,只能漫無目的地在雨中游蕩。
忽然間,他想起,這裡離小唐的麪館不遠,於是,他戴上帽子,便朝着那家熟悉的麪館走去。
“嗨……”
他推開塑料布,想向小唐打聲招呼,但是裡面沒有人。汪東陽環顧了一下,發現燈還是亮着的,電也是通着的。他曾經聽小唐說過到九點鐘就收攤,但現在還差了近半個小時,他去哪裡了?
一股寒意從汪東陽的腳跟開始蔓延,他開始摸自己佩戴的手槍,但周圍確實沒有亡命之徒留下的痕跡。也許,只能從監控裡看一看了。
汪東陽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