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天,於冠捷仍然沒有收到麥瑟的來電,甚至一條消息。對方就好像徹底失去了聯繫,既沒有透露位置信息,也沒有一點兒音訊。
“博士…”他沉沉嘆了口氣,”我該怎麼辦?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孩子,你已經做得足夠出色了。“約翰博士慢慢開口道,”這一關或許對你和我,乃至守衛軍而言,難度都太大了。“
“但是…這是我們的第一關,我不想…做錯任何事。“
“誰知道呢,或許你現在做的就是正確的。”
於冠捷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否定約翰博士的安慰,還是在否定自己的能力。他稍作調整後,便離開去了機槍炮臺那裡,繼續他的工作。
雨勢漸漸小了些,天色被壓得很暗,隔離了平時四分之三的光亮。要不是校內的幾個照明燈被打開,炮臺上的幾個細節操作恐怕也要受到影響。
監控中的那兩個人影被翻了出來,奈何他們移動的速度過快,約翰博士只能截下其中兩幀模糊的影像,估計要花上一陣子時間來後期處理了。
然而,這一天並沒有再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好像在一念之間,幾個可疑人物憑空消失了,抑或是悄然離開,積蓄着更大的陰謀。
夜裡,汪東陽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他記得今天干了好多體力活,在工程結束後的晚上,還到訓練室施展了會兒拳腳,明明有大量的體力消耗,可大腦就是不願意休息,一直放映着未來的種種可能。
“行了…睡吧睡吧睡吧…”他自言自語着,把被子蒙在了頭上。
汪東陽的自我安慰是有理由的。於冠捷和約翰博士進行商議後,開始進行夜間的值班模式,兩人兩人輪流來,儘管實時的監控會觀測到更大範圍內的地區,但種種原因促使人類更願相信人類。
警報尚未被拉響,明天自己還要值夜班,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睡覺?
汪東陽大概到了深夜纔在滿被窩的烏煙瘴氣中睡了過去。
質量不佳的睡眠不僅降低了他的精神狀態,還鬼使神差地把運氣屬性也削弱了不少,當清晨按照原計劃去訓練室晨練時,門前的一大灘的積水讓他目瞪口呆。
什麼鬼?排水管道壞了嗎?汪東陽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卻忘了腳下有一小灘的泥水,“啪啦“一下,把自己的褲腿和腳踝處的襪子重新上了色。
“我…”
簡直把生活過成了段子!
今天的晨練算是平白無故地被搭上了。
汪東陽也懶得回去換褲子了,用手扒拉幾下身上的泥巴後,褲腿一卷,便走向了食堂。
“早啊!”
“嗯…”
“hello!”
“嗯…”
他對幾個人的招呼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就像一隻幽靈,在食堂裡遊蕩。
“嚯!”劉鵬飛坐在了他的對面,差點沒被這副模樣嚇到,“怎麼了,瘟神附體了?”
“嗯…”汪東陽仍然只慢慢哼出一個字,讓人摸不透。
“沒睡醒?”
“嗯!”
這倒是真的,直到現在,汪東陽的眼皮還有點想打架的意思。
“我去給你倒一杯熱牛奶,上午還得幹活呢..."
“謝了。”
他的心情很差,不過劉鵬飛早已經適應了死黨古怪的脾氣,並沒有因此而冷落對方。換句話說,劉鵬飛似乎已經明白,汪東陽忍耐這種壓抑的能力快要到達極限。這種情況他已經碰到很多次。
這天,他咬咬牙,包下了汪東陽一半的運輸和搬運工作,按照這樣的進度,晚上如果再拼一口氣,或許能把這個快支配一個星期的傢伙搭好。
這一天也是異常的寧靜,監控中沒有出現什麼怪異的人影,或者是不知名的生物,正常地都有些令人髮指。
可能最不正常的,就是天空中又厚又大的積雨雲層,把陽光擋得死死的。這裡沒有人對天氣感興趣,所以也沒人清楚天色陰暗的真正原因。
晚上,於冠捷來到了約翰博士的所在地,對方仍在電腦旁邊,盯着顯示器的每一塊監控區域。
“博士,歇會兒吧。“
他提起了門後的熱水壺,給約翰面前的茶杯裡又倒了些熱水。
“是啊…放心,目前沒事。“
博士把眼鏡摘下,擠按着眼角,
“您已經工作了一天了,晚上我來吧。“
“你的身體能吃得消嗎?你一天的身體消耗也不小。“
“總不能讓您這名老人繼續累下去了,否則我們這就算得上剝削勞動力了。“
“我以前經常幹這個,“約翰博士站了起來,伸直了腰,”你不知道,我以前是照着兩天兩天的任務量去幹的。“
“什麼?您爲什麼要幹這種活,您不是醫生嗎?“
“我以前是名普通士兵兼情報員,老早的事情了。“
“以前你們的那個星球也發生過…“
“都是思想的碰撞罷了,一旦到了說不動的地步就要打架…”
約翰博士擺了擺手,不太想回憶自己的這一段歷史:“那今天晚上先拜託你了,我確實得睡一會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的情況及時向我溝通。”
“一定。”
約翰博士離開了監控室。時間已經很晚,於冠捷端坐在辦公椅上,邊盯着實時監控,邊時不時地往桌上的一枚按鈕看上幾眼。
這是和各個寢室相連的警報器,他希望按動它的時間越晚越好。
到了八點四十幾的樣子,汪東陽和劉鵬飛終於把最後的實驗工序完成了,總時長比第一座機槍防禦塔臺快了將近一天。到食堂要了一碗粥後,汪東陽看着熱氣對面的劉鵬飛對着豬排套餐狼吞虎嚥,輕輕苦笑了聲。
“你不再多吃點?晚飯咱幾乎就沒怎麼吃啊!”
“謝了,沒胃口。”他頓了頓,說,“晚上少吃點,還要值夜班呢。”
“值夜班不應該多吃點麼?”劉鵬飛含糊不清地說道,“回來餓肚子別問我要麪包吃!”
“放心,我不會問你要東西吃,”汪東陽垂下了頭,“我…我說實話,我現在很緊張,我一緊張,就會滴水不進。”
“正常,每次月考前夜我也會產生一種特殊的焦慮感,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也是,這種日子纔剛剛開始。
“好吧。“他露出了一點笑容,”到時候記得…”
“知道,給你‘擦屁股’,對吧?“
儘管這種說法不太文雅,汪東陽還是沒有再過多進行補充,默許性地點點頭:“謝了老兄。“
“哎呀!客氣,客氣!記得哪天幫我帶一次飯就成!”
很多時候,汪東陽都在“一錘子掄死劉鵬飛“和”擁抱劉鵬飛“之間搖擺,這一次,他選擇了後者,只不過沒那麼熱烈。
雨勢沒有減小,他們穿着雨衣來到了頂樓的天台,開始了夜晚的值班任務。
積水順着邊緣的排污管道流淌着,當其他人進入沉睡時,暗淡的燈火已經有規律的流水聲無時無刻不在增加一種特殊的恐懼感。
當然,在裸露的天台上,溫度也在考驗他們的身體與神經,在雨水和風的夾擊下,汪東陽感覺自己的體表溫度慢慢下降着,就像泡在了十五度的游泳池內,而深夜纔剛剛到來,這樣的氣溫可能還只是一道開胃菜。
“阿嚏!阿嚏!“
他連打了兩個噴嚏,拿出一張紙巾擤着鼻涕。
“好…好冷!”汪東陽一邊哆嗦着一邊用嘴哈氣來感受溫度,爲此還吃進去幾滴雨水,“鵬飛,幫我站一會兒班,我去換套衣服!”
“行…行…”劉鵬飛這邊也凍得不輕,“順便把我的那套衝鋒衣也帶上!”
下次值班算是長了個心眼兒。
汪東陽迅速跑回了宿舍,脫下溼透的雨衣後,就是一頓抖擻。緊接着,他就打開自己的衣櫃,找出了衝鋒衣的內膽和外套,迅速連在一起,披在了身上。
“啊…阿嚏!”
他直接用袖子槓了一下鼻孔,抓起劉鵬飛的衝鋒衣就往外面跑。
“嗨!我回來了!”
“快快…快給我!我快凍成冰雕了!”
他們倆做了一個換位——汪東陽來繼續看哨,劉鵬飛則找了個背雨的地方,不停地搓手,跺腳,然後才慢悠悠地把衣服穿上,繼續重複剛纔的動作。
“剛纔周圍沒什麼問題吧?”
“沒什麼問題,沒人來咱這兒造次!”
“那就好…”汪東陽嘴裡嘟囔着,朝劉鵬飛那裡小聲喊道,”別磨蹭了!快點!“
“吱吱吱吱…”
他們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吱吱吱…”
像是一閃鐵門的滑輪帶動門移動的聲音。
汪東陽急忙往天台的邊緣走去,藉着基地內微弱的燈光,他的上下脣不自覺地分離了——那一扇需要三項電子數據輸入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門…“他嚥了口唾沫,”什麼時候開的?“
“愣着幹嘛?警報呢?警報呢?”
劉鵬飛抓住了死黨的腰桿,從呆若木雞的對方的口袋中掏出了報警器就是一陣狂按,但就在同時,校內的燈光忽然全都熄滅了,就像是魔鬼吹滅了一排蠟燭。
“怎…怎麼回事?”突如其來的黑暗一拳把汪東陽打蒙了。在十年前的那個上午,自己也是從光明直接這樣墮入黑暗中。他漫無目的的四下張望着,忽然,一道影子向自己飛來,並附帶着:“趴下!”
轉眼間,自己便被“飛”過來的劉鵬飛壓在身下。隨後,一個在牆上鑿洞的聲音混合着清脆的爆炸聲傳進耳中,他本能地向後一看,吃驚地發現,在自己頭上雪白的牆壁上,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