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羽龍手裡攥着通訊器,緊張地環顧着四周。
“我說,菜鳥的助手。”彭民用餘光瞥了眼賈羽龍,“與其拿着電話,不如拿把槍!”
“可是學霸他……說不定……”賈羽龍略有着急。他再一次打開主頁,彈出了一個消息框:
“30秒後將自動關機。”
“很好,換槍吧。”彭民顯然也瞄見了,儘管自己在開車。
賈羽龍小聲罵了自己一句,只能無奈地將通訊器收起來,把於冠捷給的***箱子捧在手裡,看着窗外,不說話了。
“我發現你們這些守衛的菜鳥也真是的,”彭民說道,“你們爲什麼老是看着窗外?你是這樣的,汪東陽也是,於冠捷也是,這是你們的職業病麼?”
“不知道。”賈羽龍用一聲乾笑應付了一下。
“說說你們的事情吧,”彭民嘆了口氣,“我也好加深對你們的瞭解。”
賈羽龍略有驚訝地看了眼對方。彭民仍舊開着車,眼神都不帶瞟自己一眼,彷彿只是在跟幽靈說話。
“這……”賈羽龍略有一些受寵若驚,“怎麼說呢……事情太多了,小事兒一大堆,大事兒……恐怕就那次去羅布泊了,不過有點可惜,我在之前就受傷了……學霸啊,東陽啊,還有幾個人爲了救我……唉……”
“也許,最有感觸的就是我們不再是活在當前社會的人了。我們就是一個國家,還有非洲的那些人們,真的,都放棄了好多……”
“還有像教授您一樣的高級知識分子……恐怕也爲此付出了太多吧……”他感嘆了一句。
“不,我沒有放棄什麼。”彭民的聲音很短促,也很有力,“我已經一把年紀了,沒有什麼可以放棄的了,我只是在做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
“教授……這種話……新聞裡的都說爛了。我知道,實際上你們也放棄了很多。”
“是啊,都爛掉了……”彭民喃喃說着,但嘴角逐漸有了笑意。
他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哦!賈羽龍。”
賈羽龍又慌張地補充道:“羽毛的羽,龍鳳的龍!”
“賈羽龍是吧,好的,我記住了。”
“或許我還能再碰到幾個你們這樣的守衛,你們充滿活力,充滿鬥志,嚮往未來,但實際上,你們放棄的是最多的。”
彭民將語氣放地很隨和。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早就和父母分開了,我們是人,這個年齡急需父母的愛,但你們沒有……”
“好了,教授,別說了……”
賈羽龍用一種乞求的語氣,像在拼命阻止彭民說一些刺痛心靈的話。
“怎麼,不對嗎?”
“大部分對的,教授。”賈羽龍頓了頓,重新把自己的語氣調回原來的狀態,“只是……只是我……也不能這麼說……”
他支支吾吾地想描述之前的一切,卻礙於自己的自尊,無法找到一個兩全的敘述方式。
“別緊張,孩子。”
賈羽龍以爲自己聽錯了。他驚訝地看向彭民,發現對方的並無異樣,但目光溫和。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他攤開左手,表示着自己的無奈,“然後我歸了我媽,我媽後來又結了婚,然後現在我爸就是我的繼父。”
“他是一個非常嚴厲的人……動不動就打我,罵我,要求我去學小提琴,如果要偷懶……又要捱罵……就這樣我忍受着一切,考上了市裡的音樂學院,我在想,如果沒有加入守衛大家庭裡……我可能……”
“那你真的喜歡小提琴麼?或者說你真正的愛好是什麼?”
“如果你問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我,我可能會給你一個正確的回答,但現在,我已經麻木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只有音樂……”
賈羽龍擲地有聲地說:
“音樂拯救了我,也徹底毀了我。”
彭民慢慢將汽車停在了路邊。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彭民伸出一隻手,撫摸着賈羽龍的頭髮,“但就算是家裡有藏經閣,你也要在逆境中去享受快樂,就像現在。”
“我想,於冠捷,汪東陽,還有你們所有人,原來的生活應該都不會好到哪裡。”他打開了車門,“但生活還是要繼續,所以要向前看,而不是回首哭。”
賈羽龍點點頭。
雨下得有些大,兩人分別撐了一把傘,一前一後,向小巷裡走去。剪刀網吧的牌面很快就出現了,冷清的生意,和之前於,汪兩人來的時候大所不同。網管依舊在櫃檯旁邊百無聊賴地刷着抖音,掃地的阿姨也坐在一角看着微信,但當彭民走進去時,就像一道雷霆,閃耀着他的光芒,吸引着店裡所有的管理人員。
“喲!楊哥!大駕光臨大駕光臨!”
依舊是那個滿臉青春痘的男青年,伸出雙臂又給了彭民一個大大的擁抱。
但這次,彭民沒有閃開,而是回敬了對方歡迎。
“楊哥!坐,隨便坐!今兒人少!”青春痘青年伸手向裡請,“我去給你們倒水!”
“一個包間就行了。”彭民伸出了一根手指,“網費從租金里扣就行了。”
“哎呀!楊哥!太客氣了!租金放心好了!這兒生意非常好!租金咱都有能力照常付,你們裡面請,一溜的包間兒都是空的,隨便哪一個……我去給你們倒水!”
他掏出了兩張卡,遞給了彭民和賈羽龍後,便去配飲品去了。
“這是……”賈羽龍顯然也沒搞清楚狀況,“教授,你不是……”
“化名……”彭民一挑眉毛,示意對方不要多說,“具體細節你還是諮詢一下於冠捷和汪東陽吧,這裡不方便說。”
賈羽龍知趣地閉上了嘴。
“咱們就找一個包間,上上網。”
彭民故意加大了音量,擺出一副很隨意的狀態,結果青春痘男的滿滿一杯飲品,手搭在賈羽龍的近肩膀處,並帶着他往裡走。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的,基本上都沒有人,一臺臺黑屏幕的電腦僵硬地在那立着,非常冷清。
“我都有點懷疑他說‘平時生意很好’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賈羽龍吸了口飲料,“如果天天都是這樣,他們還賺什麼錢?”
“是啊,是我看錯他們了……”
彭民的嘴巴動了動,但沒有出聲,這句心裡話,誰都沒有聽見。
他們找了一間兩人的包間,開燈,開電腦,坐定後,把門關上,順便也拉上了窗簾。
“好了,賈羽龍。”彭民將西服脫下,疊好放在了一邊,“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教授,這裡方便說嗎?”賈羽龍環顧了周圍,用氣息說着,“確定沒有什麼竊聽器啊或者什麼針孔監控……”
“方便。”彭民笑笑,“有三間是我的專用房間,相當於是一個密閉的空間,不要緊的。”
“那麼……教授。”賈羽龍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給過我們兩個公文包?”
“對。”
“那兩個公文包裡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不應該是……”
“對不起。”
賈羽龍愣住了。
“對不起。”彭民又說了一遍,聲音更加低沉。
“什麼意思?”賈羽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您爲什麼要道歉?”
“其實,從一開始,我並不沒有真正的信任你們,那次找到汪東陽和於冠捷,也只是我的迫不得已。”
“我知道,所有人的目標就是我,我有必要把自己的吸引力轉移開,恰巧,我瞭解到,你們來這裡工作,便想能不能利用你們。”
“我不敢相信……”賈羽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越聽越失望。
“現在,我告訴你。”
彭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每說一個字,都讓賈羽龍的身體不自然爲之一顫。
“那兩個公文包,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個幌子。”
“那你的目的……”
“吸引火力,如果有人在監視我們,他們一定以爲能解除地球防禦的東西在你們這,然後就會放棄找到我……”
“夠了,教授。夠了!”
賈羽龍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胸口逐漸蔓延,他有種向揪住對方領子並暴打一頓的衝動,但理智告訴他,再等等。
彭民並沒有止住的意思。
“我這是儘可能地拖時間。”他依舊平靜如水,早已經想到對方的暴跳如雷。
“你拖了時間可好!我的朋友們呢!劉鵬飛被抓了!汪東陽,萬班和王然只能拿着你給的空包去談判!現在學霸也生死未卜!你讓我們這些人怎麼回地球交代!怎麼回!”
賈羽龍說着說着,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聲音也慢慢帶了些哽咽。
“你知道嗎,在羅布泊,他們受了多大的磨難,才救回我的命,沒有他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個幽靈!”
幸好彭民選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否則賈羽龍的咆哮準能把全網吧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他不斷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淚水,但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是的,我知道。”彭民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塞在賈羽龍手裡,“我承認,我之前也受過社會的影響。但是跟你們接觸後,我發現你們並不膽怯,弱小,也不傲慢,狂妄,雖然年齡小了些,但本質上,仍是合格的人類。現在我提出道歉,你們仍然是地球的主宰。”
“全社會的影響?”賈羽龍擦乾眼淚了,慢慢停止了哭泣。
“你知道嗎?全社會都認爲,地球必敗。”
他驚奇地看向彭民,發現對方在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突然發現,一切,都在向着不利的方向發展。
“也只有少數高層還在爲你們而努力。”
“那地球……我的朋友……”
“我相信你的朋友會平安無事,畢竟,我也是有權力的人物,你們幫助了我那麼多,我也要去盡力撐住來自社會的壓力。”
彭民擡起頭,雙手扶住賈羽龍的雙肩。
“聽好了,賈羽龍,我現在告訴你,木德星星體防禦的密鑰……”
但是彭民還沒說完,賈羽龍的脖子又多出了一條手臂,並將他死死鎖住,一把鋒利的鋼錐觸碰到了賈羽龍的臉頰。
“說下去,教授。”站在賈羽龍身後的男人說道,冷冷地看着彭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