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似睡夠了,慢慢醒了過來。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還活着,想說話嗓子卻乾啞地發不出聲音。伸手想要摸索着坐起身來,忽然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是什麼東西摔到地上的脆響,餘音未息,一個驚恐地女聲響起:“啊!”
景初看不見東西,聽到如此驚恐地聲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心裡咯噔一下,也叫出聲來,不過啞啞的,基本聽不見。
“婉娘,發生什麼事了?”一個低沉又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此刻,那聲音裡帶着焦急和恐慌。
“她她她……”婉娘伸手指着牀上已經坐起來縮成一團,雙手捂着耳朵的景初。
男子順着婉孃的手猛然扭頭看了過去,心,差點跳了出來。
她,醒了!
看到她一臉驚恐,大步上前,握住她捂着耳朵的雙手,“景初,別怕。是我。”
“啊!不要碰我,不要!”景初極力躲開男子的觸碰。
“景初,是我,我是雲!是我,是我!別怕!”雲微微用力把景初攬進懷裡,一隻手輕撫着女子的烏黑的長髮,努力地想要安撫她。
景初掙扎,突然又愣住,隨即身子一下軟了下來,雙手抓着男子的前襟嚶嚀出聲。
“雲——雲——”眼眶氤氳一片。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
“嗚……”像是找到了依靠,景初哭出聲來。“雲……雲……”抽抽搭搭地喚着。
心,被她細如絲的聲音纏了一圈又一圈,密密緊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在,我在。”男子輕拍着景初的後背,一遍遍應着。
“……堇色走了,堇色……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眉頭緊鎖。
景初抱他抱得更緊,好像抱住他就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我……好難過……好難過……”除了難過,她找不到其他詞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要一想到堇色已經離開她了,她就渾身難過,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很難過,很無助。
“我知道……難過就哭出來吧,我聽着。”
話音未落,景初就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當你知道有人心疼你的難過,你哭,有人聽着,好像受到的委屈都是莫大的,在他面前你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好感人……”婉娘站在門口,看着牀上的兩人,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紅了,一把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婉娘,我們還是退下吧。”阿櫟拉了拉婉孃的衣袖。
“讓我再看會兒,你說我容易嗎我,終於看到主上溫柔的時候了。這個臭小子,從小就冷冰冰的,見人愛理不理那樣。”眼裡突然閃過一抹精光,眼淚還沒幹,又笑得燦爛,“主上總算是遇到降得住他的人了。”仿似心願已了的模樣。
無邊的黑暗,昏昏沉沉地慕容鉞墨聽見有人在喚他,“鉞墨哥哥……鉞墨哥哥……”他想要看清是誰在這般親暱,這般甜地喚他,可是無論怎樣他都看不清。他尋着聲音過去,聲音卻一下消失了。突然周圍亮了起來,卻是白茫茫一片,“鉞墨……鉞墨……”那個聲音又響起,只不過這次帶着哭音,像是受了委屈正向他撒嬌。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好像知道是誰在喚他,可是就是叫不出來她的名字,明明話到嘴邊,卻在出口的一瞬間給遺忘了。他有些慌,叫不出她的名字讓他痛苦不堪,他掙扎,努力回想,最終又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皇上,您醒啦。”慕容鉞墨剛睜開眼,就聽見江碧妍柔聲問他。
慕容鉞墨按按太陽穴,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似得,“嗯,現在什麼時辰了?”剛醒聲音還嗡嗡的。
“才寅時,皇上再睡會吧。”
慕容鉞墨這才發現江碧妍趴在自己的胸膛上,擡着小臉望着他,眉眼間嫵媚多情,美豔不可方物。慕容鉞墨突然覺得心頭一空,還空得十分厲害,嘴角一勾,翻身就把江碧妍壓在身下……
江碧妍臉上微紅,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回吻,淺淺的吻一下引來更深的掠奪……
皇上,願你不會怨我。
“雪羽宮?!”慕容鉞墨看着宮門上的匾額的字,輕聲唸了出來。“盛鍾,這裡沒人住嗎?”慕容鉞墨頭也不回地問着身後的人。
“回皇上,這裡還未有主子住過。”頭垂得低低的。
“……是嗎,朕怎麼記得這裡有人住呢。”
“皇上怕是記混了吧。”
慕容鉞墨微微一頷首,想了想,的確想不起這裡有什麼人住過。“看來是朕記錯了。走吧。”
盛鍾看着慕容鉞墨的背影,暗自嘆了口氣,景妃已經不在了,正如太后和皇后娘娘說的那樣,皇上忘了對他纔是好事。這個偌大的皇宮已經找不到景妃存在過的一絲一毫的痕跡了。見慕容鉞墨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盛鍾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舞姑娘,今兒個太陽正好,我扶你出去曬曬太陽吧。”景初甦醒過後一直是這個叫婉孃的女人在照顧她的起居。
景初點頭微笑,“好,勞煩婉娘了。”方景初在那場大火中已經死了,方家也被滿門抄斬,她不能再帶着這個身份活下去了。雲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舞。這個字代表着新的身份,新的開始。她也欣然接受。
“姑娘客氣了。”
婉娘扶着景初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冬日裡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可是景初的眼裡還是漆黑一片,她的眼睛,還是未好。不過也無妨,經歷了這麼多,這對她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婉娘,我聞到臘梅的清香了。”景初仰着臉,細細品味空氣中的寒梅香。
陽光輕輕柔柔地灑在景初的身上,將她身上那種寧靜美好襯托地無以復加。婉娘竟有一瞬的失神,可惜瞭如此美好的女子眼睛卻……不過,既然主上傾心於她,她也真心祝福。也許這個女子身上那種獨有的氣質會讓自家主子活得寧靜輕鬆一點,“嗯,等春天來了,姑娘還能聞見桃花香。”婉娘邊說邊把一件披風披在景初肩頭。此刻的景初還不知道,自己是住在一座建在桃花林中的別苑裡,到了桃花盛開的季節,便有漫天的緋紅,十分迷人。讓人看了只想反覆吟詠一句詩: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景初攏了攏,“謝謝婉娘。”忽然一頓,轉頭,對着那個方向緩緩綻開一個笑。婉娘順着女子的視線看了過去,“主上。”
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到她面前才停下,然後蹲了下來,“怎麼出來了?小心着涼。”男子爲她繫好披風上的緞帶。
“今天天氣好,在屋裡我都聞見陽光的氣味了。就要婉娘帶我出來曬曬太陽,再說了,我只是眼睛看不見,身體好的很,沒那麼弱不禁風。”景初乖乖坐着,讓他爲自己系披風。
“嗯。”
淡紫色的緞帶在修長的手指間纏繞,雙手食指微彎,一拉。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好了。”男子溫柔地笑了笑。
“婉娘,雲打的結是不是很醜?”景初微微偏着頭,柳眉微皺地問道。
“不會,主子打的結很漂亮。”婉娘仔細看看,心下一暖,自家主子從小就是被人伺候着的,現在竟也學會了這些小東西。看來小姐說得沒錯,人啊,一輩子總會遇到一個讓你甘心伺候的人。小姐啊,小公子總算是遇見了,你看見了嗎?
聞言,景初眉開眼笑。纖手握着胸前的結,戲謔道:“看來雲的手很巧呢。”
手很巧?!男子不怒反笑,眉眼之間的寵溺顯而易見,“我扶你進屋吧。”
景初搖搖頭,“不要,我想再坐一會兒。”
“好,就依你,再坐一會兒。”景初聽得出他聲音裡的笑意。一個腳步聲漸近,又聽見雲開口說道:“曬會太陽可以,不過我們得換個椅子。”說完就把景初打橫抱起,由於看不見,景初下意識地抱住雲的脖子。雲抱着她走了兩步,然後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在小廝剛搬來的鋪着貂皮的椅子。
婉娘看着男子一臉溫柔的笑意,也不由笑笑,自從舞姑娘來了之後,主子臉上便常見笑容,好像性情也變了許多。看着這一對璧人,婉娘不忍打擾,悄聲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