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場的最後一天,歷年的習俗是這一天不再狩獵,而是君臣歡聚一堂,把酒言歡。
宴席上,因爲景初還沒正式入宮,不便和赫連戩翃坐在一起。於是就在菘藍旁邊落座。
正起興時,一個女聲響起,“啓稟皇上,我國曆來有個傳統,即使是有婚配的男女還是可以重新選擇,而且若是有人對某對新人的婚約不滿可以提出異議,與自己所愛之人的配偶比賽,勝者可以要求一個平等競爭的機會,不知皇上可還記得。”
一席話已經吸引了席上所有人的目光。景初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但她的聲音她卻是記得的,那個跑到別院裡跟她大吵大鬧的女子。她事後問過婉娘,記得婉娘說那個女子叫古雅,是重臣之後。
由此景初不由都看了她兩眼,不得不說這古雅的確生的漂亮。帶着北方女子的爽朗之美,只是滿身的戾氣生生毀了這份美。
赫連戩翃看着已經站起身的古雅,鳳眸微眯,渾身染上危險的氣息,幽幽說道,“朕自是記得。”這是荊國自開國以來就有的不成文的規矩。
古雅全然不顧上位者的警告的目光,繼續說道,“皇上記得便好。我,古雅,對皇上立柳舞愛爲後的聖諭不滿,我要求以賽馬一決高下,爭取一個平等的機會。”此話一出,滿座譁然。
“古雅,你欺人太甚!荊國誰人不知你的騎術超羣,饒是善騎射的男子也難贏你。舞愛姐姐怎會你的對手!”菘藍從座位上一下站了起來,看着古雅義憤填膺地說道。
“你應還是不應?”古雅完全不理會菘藍,直直地看着一直沒說一句話的景初。
赫連戩翃執酒杯的手指尖微微泛白,修長的指勾勒出僵硬的線條,手背青筋凸顯,薄脣緊抿。千萬般思緒已經在心裡轉過千百遍。
“古雅——”薄脣輕啓,言語間染上嗜血的氣息。
“皇上,不必多說。說我恃強凌弱也好,說我厚顏無恥也罷,這戰書我是下定了。柳舞愛,三日後我會在天都峰等你。你不來我就視做你自動放棄。”
席間一陣吸氣聲。
“我應下了。”景初不急不緩地站起身,聲音平靜無波。
“棗棗!”菘藍一急,什麼禮節全給忘了。
“舞姑娘!”
“嘭!”赫連戩翃手裡的杯子碎了。酒水和着血沿着指縫滴落。
風拂過,隱隱傳來一陣嘆息,景初全然不理,認真無比地說:“古雅,我應了。輸了就照你說的辦;若是贏了你就不能再糾纏。”
“好。”古雅應得爽快。
……
是夜,王帳。
“皇兄趕快把玄鐵鏈給我!”
“我知道我幹什麼。”景初看着赫連戩翃,而此刻的赫連戩翃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她。
“棗棗,你知不知道天都峰又叫什麼?叫絕命崖!荊國有不少騎馬善將死在那裡,你怎麼腦子一發熱就應了呢?只要皇兄不鬆口,古雅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知道,你帶着我去過。”
“我什麼時候帶你去過?”菘藍這才發現景初沒有跟她說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皇兄。一時不知說什麼。
“菘藍……”景初收回視線看向她。“不應?這次躲得過,下次呢?下下次呢?我都能躲得過嗎?然後把所有的爛攤子就扔給他嗎?然後荊國所有人都會笑話他們敬仰的王娶了了膽小如鼠的女子?”景初頓了頓,然後彷彿用盡全身力氣,低沉而又緩慢地說道:“這樣,我接受不了。”
菘藍語塞,的確,皇兄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躲過了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不服氣,更帶諷刺的挑釁就會一個接一個,到時候皇兄恐怕也應付不過來,一味庇護只會挑起戰火。可是……
“嘭”一聲炸響,一個茶盞碎在牆角。景初和菘藍都被嚇了一跳,齊齊看向茶盞飛來的方向。
“菘藍,出去!”沉得滴地出來水的聲音,不容反抗的命令。菘藍看了一眼兩人,出去了。
帳中靜的有些窒息。“你晚上什麼都沒吃,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赫連戩翃依舊沉默,景初轉身向外走。突然手腕一緊,“啊。”輕呼出聲,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落入一個溫暖而又熟悉的懷抱。
景初乖乖的讓他抱着,她知道他現在心裡肯定不好受。
赫連戩翃將下巴輕輕擱在景初的頭頂,沉默不語。他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討厭過自己的地位,身份,還有出衆。如果這些他都沒有,她就不用這樣每天揹着包袱過日子。從來沒有。
天都峰,位於荊國都城南郊,一面接着天都山,其餘三面全是陡崖。由於有一面接着天都山,峰頂有一塊平地,然後一直延伸到頭,長大約七十丈。由於天都峰的險峻,有很多自詡荊國騎術第一的騎手會在此一決死戰。有不少人是贏了比賽,但因爲勒不住馬墜崖而死。
景初再一次登上這峰頂,第一次赫連戩翃帶她來這是因爲這裡看到京都的全貌,雖然那時她看不見,但他都耐心細緻地說給她聽。一切都歷歷在目,現在卻是要在這跟人賽馬,稍有不慎,她就會看着美麗的京都死去。
赫連戩翃在幫她算路程,“到這就開始收緊繮繩。”隨即有人在他踩的地方做下硃紅的記號。景初看看從這距離終點還有四五丈,正想說是不是太遠了。卻一下被赫連戩翃攬進懷裡,鳳眸微眯,“昨晚答應我什麼了?”
景初乖乖不說話了,昨天從圍場趕回來的時候,她答應了,一切都聽他的安排。他說就算輸了也沒關係,頂多就是明面上有個機會,但實際上一切依舊。所以不必非要贏。
赫連緊了緊自己的手臂,這樣她的存在感就會強一些。看着崖口,目光冷冽,明天,她安全離開天都峰,一切都好,不然……他就把這裡變成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