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些天你就大大方方的,當什麼事都沒有,別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楊大媽瞧着安寧悶悶不樂,終是不忍道,“就是再急,也得先託人跟我那女婿說一聲,讓他準備準備。”
好不容易拖着安寧出了門,她卻一路盯着自己腳尖,聽見別人在笑,就渾身哆嗦,疑心是在笑話自己。還好臉上有人皮面具,要不,打死她也不敢出門。勉勉強強拜了一圈年,瞧她這個彆扭勁,楊大媽不放心,當天就把她領回村裡。
可沒想到,一進村子就碰上魏小桔。
魏小桔橫眉冷目對着她,咬着嘴脣,半晌才硬梆梆地道,“小六姐,我正想去找你呢,可巧你就來了,咱們去走走!”
楊大媽笑道,“喲,要說什麼要不上大媽屋裡去?這大冷天的,站在外面說什麼?”
安寧拉了拉大媽的衣袖,低聲道,“沒事的,大媽,我跟小桔說說話,一會兒就去你屋。”
“那好吧。”楊大媽握了握她的手,自先回去了。
安寧跟着魏小桔默默走着,轉過一個坡,無人瞧得見了,魏小桔猛地迴轉身來,怒道,“小六姐,你是會讀書寫字的,你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多,我一向敬重你,可沒想到,師兄剛走,你居然,居然……”
安寧鼓足勇氣擡起頭來,“小桔,那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怎樣?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你說,今早,他不是從你屋裡出來的麼?連村子裡都傳遍了。”魏小桔氣得臉通紅,說不下去了。
安寧又羞又窘,眼淚掉了下來,“可是我們,我們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要我相信你?好!若是師兄信得過你,我就信得過你!”魏小桔隨手把身旁的一根枯枝“啪”地一聲折斷,冷冷地道,“我說過,你若讓我師兄傷心,我必不會饒你!”說完,氣鼓鼓地走了。
安寧不知該怎麼解釋,心裡又是委屈又是懊惱,在那兒呆立了半晌,才無精打彩的去了楊大媽家。沒幾日,人就瘦了一圈,看着楊大媽心疼不已。趕緊託人給女婿送了個信,讓安寧收拾了包袱,兩日後就跟她下山。
定下來後,楊大媽把手頭的事情一交待,然後去跟秦遠告假。
“行啊,楊大媽,既然都安排妥當了,你就放心的回去多住些時日吧。”秦遠笑道,“金寶,去取二十兩銀子來給楊大媽。”
“三當家的,這太多了吧?”楊大媽怔了怔。
“楊大媽,你拿着給孩子們添點衣裳玩意兒吧。”秦遠瞧四下無人了,才低聲道,“她就有勞大媽照拂了。她在山下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愛幹什麼就讓她幹什麼,只一樣,不許放她出去做事。”
“三當家的,這是什麼意思?”楊大媽心中疑惑,小六擺明了不想回山,爲何他還要這麼安排。
“她的事情我來安排。”秦遠微微笑道,“大媽先別跟她說,帶她在山下散散心吧。”
“三當家的,”楊大媽想了想道,“小六的事還是讓她自己作主吧。”
“那是當然!”秦遠眼神中流露出些傲氣道,“時間不會拖太。”
“那好吧。”楊大媽道,“三當家的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年輕人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來解決吧。
下山那天,秦遠沒有露面,馮金寶將楊大媽和安寧送到山下,直等到楊大媽的女婿駕着馬車來接,才放心的回去交差。
秦遠聽聞後應了一聲,拿出封信道,“趕緊召集各位頭領前來,大當家的交待了幾件事,務必在二當家的回來前辦妥!”
楊大媽的女婿姓黃,名茂才,是個精明能幹的漢子。他見安寧初來,有些拘謹,路上不住跟她東拉西扯,講些鄉間俚趣,安寧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又走了半日,日頭偏西時便到了黃茂才所住的小西村,遠遠的就瞧見楊大媽的女兒楊春兒領着倆孩子站在村口巴望着,見了親孃,歡喜的不行,又與安寧見了禮。
黃茂才家在小西村置了幾畝土地,平素就以種田爲生,表面上看與一般莊稼人無異,仔細觀察,他家其實安置得大有學問,位置四通八達,跟周圍的鄰居又有意無意的隔了些距離,想要幹什麼都容易避人耳目。他兩口子感情融洽,現有倆孩子,大的五歲,是個男孩,名兒叫栓住,老二是個閨女,叫小紅,兩歲了。現楊春兒肚子裡又擱着一個,至於是男是女,要再過上五六個月才見分曉。
黃茂才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就拿丈母孃當親孃一樣敬奉着。家裡三間瓦房中朝南的一間一直給她留着,知道她們要來,楊春兒一早就把那屋子收拾了整齊,套上厚實幹淨的被褥,生了爐火,弄得暖洋洋的。
安寧拿出自己在山上做的那些荷包香囊送給倆孩子,那倆孩子歡喜得不行。一個勁兒管安寧“六姨長,六姨短”的叫着。
楊春兒見了那繡工,很是羨慕,讓安寧有空教教她,再畫些花樣子給她。安寧聽了就要去尋炭筆來畫。
“這回可要住些日子呢,不急,不急。”楊大媽對女兒女婿道,“你們可別把小六當外人,拿她當妹子就成。甭客氣!”
新春佳節,家家戶戶都沒多少事,不是走親訪友,就是逛街趕集。楊春兒現在有了身孕,楊大媽和安寧每日就幫着料理些家務,然後便坐在一塊做些針線,閒話家常,都是性子和善之人,相處得甚是融洽。
安寧跟那倆孩子相處甚歡,天天逗他倆說話,教他們數數認字。還時常去廚房做幾樣小菜,她小時在宮中專門學過,只是這些年疏於練習,做的有好有壞,楊大媽她們也毫不介意。
在這裡住了幾日,安寧心情漸好,臉也慢慢圓潤了些。問起介紹她去做繡娘之事,黃茂才只笑道不着急,年還沒過完,哪有這麼早上工的?只讓安寧安心住下。
這日元宵佳節,一早村子裡有不少人家扶老攜幼、呼朋引伴相約出門。
一打聽,才知道是這不遠的望仙鎮上,每年元宵都有燈會。十里八鄉的鄉鄰只要有空,都會拎着花燈去湊湊熱鬧,許多大戶人家還會做出各種奇巧花燈掛出來,炫耀鬥富,供人觀賞。青年男女,更有機會藉此認識,互訴衷腸。多少年來,這元宵燈會實是成爲當地一大特色。
要是往年,黃茂才早領着老婆孩子去了,可今年楊春兒有了身子,經不起和那麼多人一起擠,便不打算去湊這個熱鬧。家裡兩個小傢伙看見別的小夥計都拎着燈走了,哭鬧個不休。
安寧見倆孩子哭得可憐,“若是黃大哥春兒姐信得過我,我帶倆孩子去玩玩吧?”
黃茂才爲難道,“不是信不過小六妹子,只是你沒去過,不知道這燈節的厲害。那裡人山人海,每年都有家人走失的,你一個小姑娘家,能管住自己就不錯了,何況再拖倆孩子。”
楊大媽見安寧也有些想去,笑道,“女婿呀,要不我和小六帶着倆孩子一起去?小六也沒見過這燈會的熱鬧哩,我帶她去開開眼。”
黃茂才仍有些遲疑,“娘,您老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能讓她拖着孩子去受累呢?”
楊春兒笑道,“才哥,你就讓娘和小六妹子帶着孩子們去吧。要不,這倆孩子今兒可是鬧個沒完。你要不放心,也跟了去,我一人在家就成。”
“那怎麼行?怎麼能讓你一人在家?”黃茂才想了想道,“那這樣吧,娘,我趕車送你們去,晚上夜路不好走,娘你們便那個客棧歇一宿,明兒一早我再來接你們。”
“那太辛苦黃大哥了,還得破費。”安寧道,“咱們還是不去了。”
“辛苦什麼?不過駕着車跑上兩趟,又不要他走路,住一晚也花不了幾個錢。”楊春兒笑道,“我再剪點花,糊上幾個燈籠,你們拎着去也熱鬧熱鬧。”
“春兒你趕緊糊燈籠去,出去玩的錢我出,我在山上領的錢還沒地方花呢。”楊大媽道。
“娘,那怎麼行?怎麼能用您的錢?”黃茂才急道。
“什麼你的錢,我的錢?孃的錢不拿給你們用,給誰用去?就這麼定了,你一會兒別跟我扯。”楊大媽對外孫道,“拴住、小紅,一會兒外婆和六姨帶你們逛燈市去?!可不許哭鼻子啦,晚上要乖乖聽話,不許亂跑,知道嗎?”
倆孩子一聽馬上破涕爲笑,黃茂才出去套車了,楊春兒去尋家裡舊年的燈籠,重新糊了四個,兩個大的給他娘和安寧拎着,兩個小的給倆孩子,裡面插了蠟,又剪了燈花貼在上面。這楊春兒甚是心靈手巧,剪的花朵人物栩栩如生。安寧見了羨慕,一時興起,剪了“拴住、小紅”字樣,分別貼在倆孩子的燈籠上。
用了些茶飯,給倆孩子穿得厚厚的,又帶上帽子圍巾,包裹得嚴嚴實實,黃茂才駕了車送她們去望仙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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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說點啥呢?收藏吧!安寧終於下山了,有些人也該出來晃晃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