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ssica主動約她見面, 這是她所未料想到的。
自從知道Jessica是那個背後的第三者,晏初曉就旗幟鮮明地站到了對立方。想起她給雨薇造成的傷害,晏初曉在巴黎時對Jessica的好感早已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厭惡。
晏初曉本來後悔自己給了她在L市的聯繫方式, 但轉念一想, 不妨自己出面, 勸導她離開雨薇的婚姻。有了錢太太的前車之鑑, 晏初曉心裡莫名升起一種篤定,篤定Jessica對李穹和對待錢旭東一樣,並沒有投入真感情。到了一定時候, 她要捨棄也說不定。
有了明確的目的去見Jessica,晏初曉感覺到心安。她沒有告訴雨薇自己認識Jessica, 並和她曾是朋友。
她們見面的地點是一家咖啡屋。法式咖啡屋。
晏初曉走過來的時候, 只見一排明淨的玻璃櫥櫃, 裡面精緻的各種法式小點心粉嫩誘人;櫃檯後,磨咖啡的聲音起起伏伏, 倒有點音樂的味道。
頂上的大吊燈亮了起來,燈光透過花蕾樣的鐵雕燈罩四下撒開,霎時光芒萬丈。但更加光芒四射是坐在燈光下宛若天人的她。
這回她反倒穿了一身黑。深黑的開司米毛衣,黑色的薄呢褲,黑色的淺筒靴子, 還有一頭烏黑的長髮。唯有戴着的一條提芙妮心形碎鑽項鍊稍稍減少她全身百分之百巫女的味道。
晏初曉徑直走過去, 淡淡一笑:“你好, Jessica。”算是打過招呼, 她兀自落座。
感覺到她的冷淡, Jessica精緻的臉龐浮起微笑,並不介懷:“其實你可以像在巴黎一樣, 稱呼我爲阿玦。”
“不用了。既然你來到L市是以Jessica這個身份,那我就這樣稱呼你吧,算是第一次見面。”晏初曉直來直去,並不領情。
“哦,晏小姐,你想喝點什麼?”她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勁,揮手朝服務員示意。
“隨便什麼咖啡都行。”晏初曉籠統答道。
看到服務員難爲的表情,Jessica親切地笑道:“一杯牛奶咖啡,一杯綠茶拿鐵。謝謝。”
抿了一口咖啡,晏初曉藉機想該用何種方式切入勸導她不要再插足雨薇的家庭,卻聽見她溫和的詢問:“我找你來,知道爲什麼嗎?”
這麼快?她全都知道了?晏初曉有點懊惱,沒有及時開口,反讓她佔盡先機,單刀直入。
“晏小姐,你忘了嗎?我承諾過回國開音樂會,一定請你來。”Jessica款款笑道。
原來她說的不是那回事。晏初曉心裡呼出一口氣,故作有興趣道:“你要在L市開音樂會?”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實質意義。其實那天在露天電視上,她就已經明瞭。
Jessica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在L市開演唱會一直是我多年來的夙願。L市音樂文化悠久,人才濟濟,我是很想切磋一番,藉此提高自己的琴藝,所以我將回國的第一個音樂會定在L市,邀請青年才俊同臺競技。”頓了頓,她看了一眼晏初曉,笑道:“晏小姐,說來有緣,我也是L市人,所以在巴黎知道你的故鄉,就覺得你親切,一直把你當朋友。我願意與朋友分享我的快樂和成功。所以這次音樂會,我極度想要你來觀看。你能來嗎?”說着,就拿出一張音樂會門票遞到晏初曉的面前。
她居然這麼誠心誠意將自己當朋友,而且還發自肺腑地邀請自己,晏初曉不由有點心虛。她看着那張音樂會門票,五味雜陳。如果她來L市只是這麼單純地開音樂會,那就好了。
晏初曉沒有接過音樂會門票,下定決心,鄭重道:“Jessica,謝謝你把我當朋友。我今天赴你的約其實是爲了別的事,這樣吧,我開門見山,我答覆是否能來你的音樂會,想在得知你對待我接下來要談的事情的態度後再作出決定。”說到這兒,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許,你瞭解那件事,並不想要我來你的音樂會也未可知。”
Jessica盯着她,淺淺一笑:“什麼事?看來挺重要的。晏小姐,你說吧。”
其實只是一個老掉牙的第三者插足的故事。晏初曉簡明扼要地敘述完畢,並且涇渭分明指出:你插足了我朋友的婚姻,家庭,充當了第三者。
Jessica並未動怒,平靜地抿了一小口拿鐵,坦然道:“沒錯,確有其事。我最近是在和一名飛行員交往,在巴黎認識的,也知道他有家室。但是我沒想到他的妻子是你的朋友。”
“知道了會有什麼改變嗎?你還是會來者不拒。”晏初曉冷笑道,她現在覺得這個女人堂而皇之地充當第三者簡直可恥。
“晏小姐,你還是很瞭解我的嘛。”Jessica舉重若輕,淺笑道:“不過,我認爲要追究或是挽救你朋友的這段婚姻,不應該找我,而是那個主動出軌的男人。”
晏初曉不卑不亢:“我一定會找那個臭小子的。不過我想挽救我朋友的婚姻,找你應該會事半功倍。有一條捷徑在面前,我不得不動心。”
“怎麼解?”Jessica似笑非笑。
晏初曉平靜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從不拒絕追求你的男人,也不深交,時間到了就自然結束。你甩掉錢旭東,看得出你從來不愛他,可是你那個自然結束的時間卻破壞了他的家庭,傷害了錢太太。
現在同樣一個道理,你和李穹認識時間不長,應該也不愛他。而且,我相信那個傢伙應該沒有魅力吸引你。我希望你能破個例,提前那個你認爲的自然結束時間,從他們的婚姻先走出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在你眼裡李穹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沒什麼大不了,純屬你情人叢中的芸芸衆生。但是你是否知道,他在他妻子眼裡卻很重要,難以捨棄?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受更多的傷害,來到這裡說這麼些,是希望你能體諒一個等待丈夫回頭的妻子心情,儘早放手。”
Jessica耐心地聽完,莞爾一笑:“晏小姐,你說的沒錯,這些我都能理解。我承認我一點都不愛那個飛行員,甚至我對他連特殊感情也說不上。我和他只是在飛機上邂逅的,聊過一次天。對,他純屬芸芸衆生,他全身上下,包括那張甜言蜜語的嘴,沒有一處能打動我。可是我沒想到他夠執着,就在聖誕節期間飛經巴黎時,居然在我提及的一個酒吧等到我。應該算的上有耐心的追求者吧?和他交往又有何妨?況且我知道我快要回國,回到L市。近鄉情更怯,在這裡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於是我選擇了以作爲他的情人這個身份回到這兒。”
聽到她輕描淡寫着她和李穹之間感情經歷,晏初曉反倒覺得有了希望:“你謙虛了,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光小提琴才女這一稱號就讓不少人仰慕的。相信你離開李穹後,一定會有不少青年才俊慕名追求的。在L市,懂音樂的人不少,你一定能找到有共同語言的知己。”
“是麼?”Jessica抿嘴一笑,道,“借晏小姐吉言了。”
晏初曉以爲她同意了,大喜過望道:“沈小姐,能冒昧地問一下嗎?你什麼時候和李穹攤牌?”
Jessica淡淡地放下手中的拿鐵,鄭重道:“晏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暫時沒有要和李穹分手的想法。忘了跟你提一點,我喜歡未雨綢繆,在甩掉手頭上的追求者之前,一定會找好下一個。上次甩掉錢旭東,是因爲找好了李穹。可惜,這回在L市,我還沒有找好下一個。”
聽完這番話,晏初曉覺得自己像是被戲耍一般,臉色立馬暗沉,內心憤怒,只差發作。
Jessica似乎不以爲意,饒有趣味地看着晏初曉乍變的臉色,溫婉道:“晏小姐,看得出你很重義氣,對朋友很好。我有個大膽的提議,你可以介紹一個和我差不多的男朋友換下李穹,或者……”她頓了頓,富有含義地問道:“你想過用你的一樣東西來交換嗎?”
她說出這句話,晏初曉霎時驚呆,繼而瑟然。這個女人,拈花微笑,飛葉試探,談笑間潛藏窺破,到底所爲那般?
Jessica說完之後,竟然格格地笑起來,道:“晏小姐,嚇到你了吧?和你開玩笑的……”
晏初曉臉色烏青,冷冷地盯着這個談笑自若開玩笑的女人,此刻和她再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她將自己的咖啡錢放置桌上,憤然站起來,撕破臉道:“Jessica,你太自我感覺良好了。沒錯,你可以成爲成千上百男人的情人,但永遠只是情人而已。我敢說,知道你的本性後,沒一個男人會願意給你婚姻,和你白頭偕老!”
火藥味明顯,戰爭一觸即發。但此刻這個女人依舊平淡不驚地喝着綠茶拿鐵,放下杯子,她微笑着,語氣卻明顯有了挑釁:“願意做個試驗嗎?就拿李穹做賭注,看他會不會願意娶我,承諾我一生一世?我這個壞女人和他那個聖潔的妻之間,看看他會選擇哪一個?”
這個女人真是可怕,晏初曉感覺到有生以來碰到勁敵。不想再和她多廢話下去,晏初曉審視着她,下結論道:“和你接觸雖短,可是從你的一言一行,看得出你以前受到過傷害。一個破壞慾極強的人背後應該有一段傷心欲絕不堪回首的往事吧。”說完,晏初曉轉身欲走。
“等等。”Jessica在背後叫住她,語氣中可以聽出隱忍的憤怒。
反正已經浪費這麼多時間,也不在乎這一兩分鐘。晏初曉轉過身,等着她的下文。
看來剛纔那句話打擊到了她,她的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浮起笑容,道:“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的全名吧?”
晏初曉不置可否,耐心地等着。
“我叫沈惜玦。我想以後你會很好地記得的。”她依舊篤定的聲音。說完這句話,她的笑容還在臉上,只是有些走樣,變得硬了,變得凌厲了—看着竟有點像是冷笑了。